申智鐵傍晚纔回家,是小樑開車到孝順火車站接回來的,因此直接就到了申智鑑家吃飯。
兄弟倆已經七年沒見面了,這番歡喜難以言表。申智鐵在弟弟肩上捶了一拳說:青,你這小子可真幸運啊!能撈上這麼多大仗打。我就慘了,養傷窩了這麼多年,解放了纔跟邢小星小小玩了一把,跟你們那些仗比起來簡直就是小把戲。
申智青收起笑容,說:哥,那可是死人堆裡滾的啊!老李他們都犧牲了,當年我們八大隊幾千人北上,解放戰爭犧牲過半,接着到朝鮮去了一趟,回來就沒剩多少了。
聽說你們部隊凍死了很多人,是真的嗎?
唉,別提了,太慘了!提起來就心酸。
朱麗萍說:吃飯,邊吃邊談。
大廳的八仙桌上擺滿了酒菜,申智鑑叫吳富貴和申家琪也一起吃。按當地風俗,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因此只有陳麗紅帶孩子一起上桌,其他人在另外地方吃。
申智鑑舉杯說:青率軍出國跟美國鬼子打仗凱旋歸來,我們今天給他接風洗塵。青出生入死,久經百戰,爲國家爲人民立下汗馬功勞,成爲威震敵膽的將軍,成爲國家的棟樑,這是我們申家的光榮,是棗溪的光榮,我這裡先敬青一杯!
申智青起立和他一起一飲而盡,說:我是智鑑哥帶大的,最初扛槍當兵也是哥栽培的,沒有哥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敬哥一杯!
申智青坐下繼續說:八大隊是智鑑哥先拉起來的,前期的糧草全是哥供應的,哥的功勞最大。我聽到有人想要哥的命,氣死了,簡直是天理不容!這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嘛!
申智鐵說:錢政加這狗賊,說智鑑哥是刺殺老江的主謀,我氣壞了,打了他一掌,沒想到這小子告刁狀,把我給隔離審查了,差點黨籍給擼了。,如果是戰爭年代我早把姓錢的給斃了。
申智鑑說: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這條命真沒了。
申智鐵說:我做過地下工作,警惕性高,公安處來電話叫我回去,我知道不妙,我叫我老婆去找小樊,找老江,小樊去找了地委李書記。在這件事上小樊的功勞最大。可是沒想到,哥的命是救下來了,可叔叔的命沒了,氣死了!
申智鑑說:家昌叔真是太冤了,我畢竟還過了好日子,死了不算太冤,家昌叔是一天好日子也沒過,爲了買田,一分錢瓣成兩分用,田纔買好,命就沒了。
申智青說:我聽到叔叔評爲地主沒法相信,叔叔那麼窮,怎麼可能是地主呢?評爲地主不說,居然還槍斃了!這土改工作隊真太胡來,太過分了!我真想斃了他們幾個。
申智鑑轉移話題說:青,你們回國後部隊在哪裡?小陳還在部隊嗎?不保密?是保密就別說。
申智青說:不保密,我們部隊在湖州。麗紅在我赴朝參戰前就轉業了,因爲要生孩子。她喜歡唱戲,現在湖州文化局工作。
申智鐵問:青,你現在是什麼官啊?
副師長。
小范說:我們首長是全軍有名的勇將,作戰勇敢,身先士卒,冷靜果斷,指揮有方。
申智鑑讚道:我們青果然有出息!我記得青虛歲才三十歲,年輕有爲,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申智青說:我是倖存者,很多好同志都犧牲了,如老李、李剛、吳志剛等等,都是多好的指揮員啊!我們十多個棗溪人北撤,打了淮海戰役後只剩了五個,我帶了他們到朝鮮,只帶回來一個。
申智鐵說:李剛他們犧牲我聽說了,現在楊星呢?
他回來了,現在是團參謀長。
你剛纔沒說下去,你們部隊凍死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凍死人?朝鮮很冷嗎?
申智青臉色凝重地說:這可說來話長了。我們二十軍原來作爲攻臺主力部隊正積極備戰,準備解放臺灣。因爲抗美援朝,攻打臺灣的計劃停下了。我們突然接到命令,緊急開赴朝鮮參戰。緊急到什麼程度?東北地區已經準備好的冬裝也來不及帶上!我們二十軍的列車到瀋陽準備換裝,總參謀部派人攔住列車宣讀了火速入朝的命令,就沒換裝,直接開進朝鮮。你想,我們穿的是準備打臺灣的薄棉衣單鞋,到了冰天雪地的朝鮮,哪受得了?冷到什麼程度?零下四十多度!我們都是南方人,有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雪。在瀋陽車站,東北軍區副司令員賀晉年說:你們這樣入朝,別說打仗了,凍都把你們凍死了!
申智鐵聽得入神,問:爲什麼這麼急?
上面計劃合圍殲滅美國海軍陸戰一師,陸戰一師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建制部隊,王牌中的王牌,如果殲滅了,國際影響大。
那也用不着這麼急嘛,至少該把冬衣帶上啊!
是啊,不但沒冬衣,糧食也送不上,從過鴨綠江後就只發過四天的乾糧。
沒衣沒糧,連基本生存也成問題,這仗還這麼打?
而且爲了行動迅速,把大口徑火炮全部留在了東北,彈藥也帶得很少。想不到的是,迫擊炮炮管因受凍收縮炮彈根本放不進去,機槍受凍後很難打響,能用的武器只有步槍、刺刀和手榴彈,手榴彈竟然成了“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