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見月的驚聲尖叫引來了面具人的微微頷首,而此時龍七肩頭一抖,脖頸吃痛,只覺得一股溫熱汩汩流下。伸手一摸,一支銀色月牙狀飛鏢正釘在鎖骨上方,入肉極深。
寧謫封見狀,飛身上前,一把拽住毛小龍,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借力縱翻,放在離開龍七的掌控。
石見月驚慌失措地從寧謫封的手中接過鮮血染紅了大片白衣的毛小龍,他此時一口氣提不上來,臉色青白,看樣子這一刀,扎得很是位置。
石見月翻出一粒藥丸送入毛小龍的口中,幾乎就要急得落下淚來。再不想去管龍七和麪具人的舉動。
饒是龍七也受了石見月一鏢,已經劃開頸上大脈,若不是他緊緊按着,恐怕鮮血就要噴薄而出。面具人見狀,連忙命人上前就將龍七護住。
此時河道上划來一艘船,沒有掌燈便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岸邊。
寧謫封俯身背起毛小龍,低低喝道:“走!”閃身便上了那艘船,石見月抹了一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也緊緊地跟上。
那艘船正是寧謫封之前靠在岸邊的船,果然是收到了消息,前來接應,這艘船不知道經過什麼改良,一掌舵便開得飛快,頃刻間便將面具人的船隊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寧謫封抱着毛小龍,將他安置在船艙中,石見月急急撲上前去查看傷口。毛小龍方纔從暈眩中緩過來,眼中閃着一股不知道是悲憤還是絕望的神情,但是,他還是努力地擡起手,輕輕抹去石見月眼角淚,吃力地戲謔道:“小娘子不哭,爲夫……不會死……”
聽了毛小龍如此虛弱的話語,石見月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你怎麼又傷了?我怎麼能不擔心?毛毛蟲……”
她的話說得語無倫次,卻引得毛小龍微微笑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連玄冥樓都驚動了!”
聽着這聲音,艙門一動,一個翠綠的身影便閃了進來,石見月淚眼汪汪地看着站在門口一臉無奈的玉玲瓏,不知所措地搖搖頭,寧謫封眉頭一鎖:“你怎麼來了?”
玉玲瓏瞟瞟寧謫封道:“要是我不來,今天你們都死在岸上了!哼!”
轉身又對石見月道:“石大小姐,彆着急……”
石見月抽抽搭搭道:“這把刀……”
玉玲瓏低頭一看,插在毛小龍胸口的那把刀,端端就在心臟的位置,不由得也倒抽了一口涼氣:“誰下的手,這麼準?”
寧謫封冷哼道:“他的親哥哥,龍七嘯天!”
這話一落,倒是引來玉玲瓏的好奇,她盯着毛小龍看了看,搖頭道:“龍九爺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不過……這一刀也扎得太狠了……”
石見月哽咽道:“我們趕緊把刀拔出來!”
玉玲瓏搖搖頭道:“石大小姐,你不知道這刀的位置,若是輕易拔出,容易大出血……”
石見月淚水橫流,絕望道:“那應該怎麼辦?”
寧謫封眨眨眼道:“你若是還有補氣回血的藥,先給他吃了吊着,當年墜崖沒死,那他今天也一定沒事!”
石見月連忙按照寧謫封所言,又將荷包中的藥翻出來塞到毛小龍嘴裡。
毛小龍睜開眼睛,有些吃力道:“你們別擔心……”
石見月好不容易強忍住了淚,急急忙忙打斷毛小龍的話:“你別說話,我們已經封了你的大穴,暫時不會大出血。你不要用力,不要讓血流出
來!”
毛小龍微微地揚起了嘴角:“沒扎到要害……”
寧謫封一擡頭,問玉玲瓏:“我們現在去哪?”
玉玲瓏斜靠在牀邊,淡淡道:“帥盜鐘不離跟我約了揚州見。”
“啊?”寧謫封瞪大眼睛,“你何時約的?”
玉玲瓏翻翻眼睛:“自然是早就約了,凡事等你,黃花菜都涼了!”
寧謫封嘆氣道:“我倒是沒成想今天來的是玄冥樓的人,更沒想到,他們竟然連龍七都已經收了。”
玉玲瓏懶懶答道:“沒錯,三年前龍七將龍九逼落懸崖,世人早已不齒,可惜的是,他竟然也消失了,使得人們想罵他都找不到人。”話到這裡,玉玲瓏換了調侃的語氣,“反正他也是個落水狗,人人喊打,那倒不如破罐破摔,頂着打罵,給自己賺點什麼……”
石見月恨恨道:“不久前在泉水宮,我還以爲他是真心悔過……”
寧謫封搖頭道:“真心不真心,要看這個人有沒有心……”
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着龍七的不是,卻沒有發現,躺在一旁的毛小龍竟然一臉的面無表情。
待仔細查看過後,石見月才稍稍鬆了口氣,毛小龍胸口那一刀,雖是在他毫無防備之下,被龍七偷襲所刺,但是萬幸的是,那一刀的準頭還是稍稍差了那麼一點點。刀鋒從兩根肋骨之間插入,按照插入的深度來看,幾乎是可以將心臟戳穿的,只是,這刀鋒竟然堪堪貼着毛小龍的心臟刺入,未曾傷到心臟半分。
寧謫封連連嘆道:“想必是龍七左手使刀,並不是像右手那般熟練,稍稍偏差,卻保住了九爺的命。”
石見月心情好了很多,擠出笑來:“他是傻人有傻福……”
饒是沒傷到心臟,但是毛小龍依舊是失了不少血,加之又被至親之人所傷,心情難免低落,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玉玲瓏命人開着船,自己坐在艙頂自斟自飲起來,寧謫封按按太陽穴,走到她身邊道:“這次謝謝你!”
玉玲瓏吃吃一笑:“少說這些沒有用的!”
寧謫封道:“我是真心感謝你救了我們!”
玉玲瓏眉頭一皺:“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說這些!”
“啊?”寧謫封怪叫道:“我可沒說要娶你!”
玉玲瓏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那可由不得你!”
一句話說的寧謫封哭笑不得,玉玲瓏便又補充道:“你長得這麼難看,又這麼一無是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能夠不計較,你不用推三阻四,若是連我都不要你,恐怕你就要一個人孤獨終老了……”
寧謫封很是不服氣,剛要反對什麼,石見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小黑……”
玉玲瓏的身子往旁邊扭了扭說:“石大小姐上來說!”
石見月看見他們二人在艙頂,自己本是不方便上去摻和的,於是只是站在下面道:“不必了,我就是很是想不明白一個問題,既然今天龍七能給他這麼致命的一刀,卻又爲什麼要通知你來救他?”
寧謫封聳肩搖頭道:“這個龍七,我還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玉玲瓏喝下一杯酒:“龍七的目的是要龍門,但是他現在沒有半分勢力,只能假以別人之手,以前是靠泉水宮,現在又來仰仗玄冥樓,我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他要救龍九的意思。”
寧謫封沉吟一下道:“既然是這樣,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什麼?”石見月急急問道。
“那就是,那張字條並不是龍七寫的……”
“那會是誰?爲什麼還要用龍七的字跡?”石見月又問。
玉玲瓏淡淡道:“改變字跡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本身的字跡一露出來,便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更能證明一件事情。寫字條的人,必定就是認識龍九的人……”
幾人正七嘴八舌地說着,卻看見不遠處的河心處,有一艘更小的扁舟正在一處漩渦邊兜着圈子。顯見的小舟上的人一身蓑衣,帶着大大的斗笠,費了老大的勁想要遠離那處漩渦。
石見月看到驚叫道:“哎呀,他要被捲進去了!我們快救他!”說着,便從船上拽出一根繩子,就要拋出去。
玉玲瓏忽然喝道:“大小姐,你可知道所救之人是敵是友?”
石見月一愣:“不救怎知道是敵是友?”
玉玲瓏搖搖頭,這樣大膽敢隨便救人的,普天之下可能也就只剩下石見月一人了吧……
石見月不顧玉玲瓏的反對,在船身靠近那葉小舟之時,將繩子拋了出去,還脆生生地喊道:“那位朋友,快抓着繩子!”
隨着石見月的繩子拋出去,弧線十分漂亮,那小舟上的人也十分利落地劈手就接住了繩子,足下一蹬船舷,借力就飛身向着寧謫封的大船而來。
那身蓑衣剛落到船上,便簌簌地掉落了很多草葉,來人將斗笠一摘,便呵呵笑道:“多謝小娃兒!”
衆人這才發覺,他們救上來的,是個一年過六旬的老人,鬚髮灰白,面有紅光,一對眼睛炯炯有神,說着話,還露出一臉狡黠的笑意。
寧謫封心中一緊,這老人一身好俊的功夫!
看着寧謫封和玉玲瓏警惕的眼神,老人不由得笑了,撇撇鬍子道:“小娃兒,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別看我年紀大了,可是個十成十的好人呢!”
玉玲瓏翻翻眼睛:“我還說我是王母娘娘呢,你信不信?”
她這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倒是把老人給逗笑了:“小丫頭,很兇嘛,不怕嫁不出去?”
玉玲瓏一把拽過寧謫封摟在懷裡:“這不是已經有了麼?老頭兒,別看不起人!”
老頭摘下斗笠脫下蓑衣,露出一身藍色長衫來:“不是看不起人,只是,我依稀聞到了這船上彷彿有血腥氣!”
“什麼?”石見月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是做什麼的?”
老頭嘿嘿一笑,對着石見月道:“還是小紅果更討喜,我是個大夫,你們信不信?”
玉玲瓏聞言,一把推開寧謫封,足尖一點艙頂便飄然而下,湊到老頭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信,你身上一點藥味都沒有!”
老頭搖搖頭:“好頑固的小嫩草,我身上沒帶着藥,但是小紅果身上不是帶着呢麼?”說着一指石見月。
石見月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老頭一看石見月信了,便搖頭晃腦地說:“我不但知道你帶着藥,還知道你帶着上好的藥!”老頭忽然又轉向寧謫封:“要是有病人,怎麼還不帶我去瞧瞧?別人治不好的病,老頭我一定治得好!”
玉玲瓏依舊不信,怎奈石見月已經心服口服,一把推開艙門:“在裡面!”
打開門,一股血腥氣瀰漫出來,毛小龍已經在榻上昏睡過去,老頭皺起鼻子聞了聞,臉色一沉道:“不好,這傷真重!”說着便大踏步朝毛小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