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終於來了,在三天之後?
天氣是一樣的炎熱,而宣家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去葛楊避暑,所以蘇舒在院子裡搖着蒲扇,躺在胡榻上發呆。發呆是有好處的,長時間的瞪着那碧藍的長空,悠哉漂浮的白雲,她的思想處於一種天馬行空的狀況,說不定就會有奇思妙想冒出來。或者,就只是空茫也好,至少精神得到了放鬆。?
輕歌遠遠的站着,三天就像三年,可是就算有三年的時間,他也未必能撫平心上的傷痕。只是一年而已,他竟然就與她陰陽相隔。若是早知會有今天的結果,他當初一定不會放手!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他現在唯一能做的,當然是爲她報仇!?
“少奶奶,輕歌公子來了。”紅妝輕聲提醒一句,去端了壺茶水來。?
她的聲音打斷了蘇舒的冥想,她的頭一下子又沉重起來。揉了揉額角,她對輕歌做了個請坐的姿勢,自己也移到石凳上坐下。?
“看你氣色不太好。”輕歌仔細看她一眼。?
“是啊,睡眠不好。”蘇舒倒上茶喝了幾口,擡起頭盯着輕歌,好一會笑道,“你終於來了,而且氣色看上去比我好。”是啊,他一定是比她堅強的,若是宣瀟突然死去,三天的時間她是無法平靜下來的。?
輕歌一笑,原本明媚的眉眼現在盡是灰暗,笑容也是勉強的,透着滿滿的酸澀。他端起杯子,到嘴邊停住了,眼睛看着滿花園的奼紫嫣紅,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舒也隨他,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低頭喝水。?
“小冰很喜歡玉簪花……”輕歌終於又開口,語聲緩慢,他擡頭輕輕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朦朧的眼神變堅定了,“好了,蘇舒。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蘇舒其實也不清楚,她相信清楚的應該只有在場的那幾個人。?
“聽三娘說。那天最先發現四娘地是疊翠樓裡一個叫李志地家丁。他因爲聽到慘叫聲。然後循着聲音。來到了我相公宣瀟地書房。在這裡。他發現四娘死在那裡。胸口上插了一把劍。而那把劍正是我相公地。李志邊喊救命邊跑出去。然後又在院子裡發現了宣瀟。他一手地血。旁邊躺着暈迷不醒地莫田興。也就是我相公地師父。”蘇舒聳聳肩。“好了。事情經過就是如此。我相公宣瀟當之無愧成了殺人嫌疑犯。還是試圖殺害自己師父地大逆不道地嫌疑?
“失蹤了。”蘇舒說道。“他被關在房裡。他們本想第二天把他押去衙門審理地。結果晚上人就不見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回來。”?
輕歌皺眉道。“潛逃?那不是不打自招?不過整個事情實在破綻太多。倘若真是你相公做地。未免太過笨了一點。不。簡直就是不想活命了。”他看看蘇舒。“那你怎麼看這件事?”?
蘇舒笑道。“我自然不信是我相公做地。可惜……”?
“可惜你找不到他。是不呢?依他地性格。不會選擇做縮頭烏龜地。”?
“也許是逼不得已。”輕歌若有所思。?
兩人正說着,院子裡走進來一個人,蘇舒看到他,忙招手道,“爹,快過來,輕歌也在呢。莫師父怎麼樣了?”?
蘇韓青剛去探望過莫田興,他走進來跟輕歌打了個招呼,也坐在石桌邊,搖頭道,“傷得太重,短時期都很難醒過來,也許……唉!”他無奈的嘆口氣,眼睛裡有血絲,看來這幾天也沒有睡好。?
蘇舒遞給他一杯茶,“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擔心了。對了,日月山不是有神醫麼?上次宣瀟就在那裡治好的,爹,你要不要帶莫師父去那裡看看?”?
“那神醫是有,可惜他上次醫好師弟後就出遠門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蘇韓青愁眉深鎖,半晌擺擺手道,“罷了,師父暫且沒有生命危險,還是先說說師弟地事情吧。這幾天我也出去打探過,一點都沒有他的行蹤。現在衙門派出去神捕,也不知道會不會找到他。可惜他內力全失,若是真被找到,恐怕沒有餘力逃脫。”?
“爹,他現在可不是一點武功都沒有,我早就瞧見他偷偷運功了。若是猜得沒錯,十之一二的內力總歸回復了一點。唉,這案子疑點這麼多,就憑宣瀟現在地內力,也不可能打得贏四娘和莫師父的。現在就一個人證一把劍,卻逼得他逃遁。設計的人可真陰險!”蘇舒咬牙切齒,氣憤無比。?
輕歌安撫道,“我也派人出去找宣瀟了,蘇舒,而且你還有藍家這麼大一個後盾,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你相公的。到時候你們團聚後,自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謝謝你,輕歌。”蘇舒感激地看着他,確實,他還有一個水匪幫呢。?
“我也是爲我自己啊。”他低眉苦笑。?
蘇韓青對輕歌投去同情的一瞥,說道,“我昨天找過柳管家,他說宣老爺有次吐血,情況很嚴重,他好像深知自己活不了多久,於是那天讓柳管家把四夫人叫過去。據他回憶,宣老爺有點像交代身後事地感覺,只是不知道跟四夫人說了什麼。後來宣老爺死後,沒過幾天,四夫人便對外宣稱要回鄉幾天,但是她私下找過柳管家,說她要去爲老爺辦事,囑託他看好宣家。然而,那天下午就出事了。”他頓了頓,摸着下巴道,“師父那天去了茶園,有夥計見到四夫人也進了茶園。但是問道他們何時離開,就沒人知曉,卻不知道稍後竟然都倒在了疊翠樓裡。這前後的轉變實在有很多不合理地地方?
蘇舒深有同感,點點頭,“照這麼說,四娘應該那天是要出門的,如果柳管家說地是真的,那她就是要去辦公公交代的事情。也許去疊翠樓找宣瀟是跟他道別?至於莫師父,他爲什麼又要去疊翠樓?他們又是怎麼被襲擊的?”?
蘇韓青嘆氣,“一團漿糊,現在要弄清楚真相,只能靠找到師弟了。”?
輕歌忽然微微搖頭,有點像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看宣老爺交託小冰辦的事也許纔是重點,也許這纔是導致她引來殺身之禍的原因……”?
“啪”蘇舒一合掌,叫道,“輕歌,一陣見血!你一提,我覺得還真有可能就是這樣。這案子破綻疑點那麼多,是想把注意力都引到宣瀟的身上。也許背後的人根本就只是想殺了四娘,然後借宣瀟來分散別人的注意力而來,蘇韓青端起水杯在手裡晃動,“那四夫人要辦的究竟是何事?”?
此話一出,三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宣東流的心思,他們怎麼能懂?再談論下去也沒有用,也不會得出一個正確的結論,於是便各自散了。?
可蘇舒還在絞盡腦汁的想,宣東流究竟要樑冰幹什麼呢?還要出遠門去辦?不在生前辦,要在死後辦?最後還把樑冰給害死了……看來這件事情應該對某人是很不利的,所以纔要把樑冰殺了,讓她完不成交託的事情。?
宣珏!蘇舒眯起眼睛,對着花園練習殺死人的眼神。誰都知道宣珏與這一切都脫不了干係,可是偏偏都找不到蛛絲馬跡。真夠狡猾,真夠狠毒的!蘇舒咬着牙暗道,不過這幾天貌似都沒有他的消息,聽紅妝說似乎好幾天都沒回宣家了,不知道又在背地裡忙什麼壞事。?
蘇舒想了想,站起來往書房走去,她記得那裡有一些關於宣家生意方面的事情,看來她有必要去研究研究了。?
呃,這個是什麼?她走到門口,停住了,目光被窗臺上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所吸引。本來應該是不引人注目的,不過陽光今天正好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她伸出手,便往上面摸去,同時身後伴隨着七笛有點急促的聲音,“且慢!”?
且慢?這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在蘇舒腦袋裡消化,她的手已經碰到那東西上面,然後,耳邊只聽到忽忽幾下,一張大網從天而降。這情景十分熟悉,因爲她在雲霧山上就是被擺渡宮的人用網抓到的。?
不是吧?她縱身一躍,輕鬆的閃過了網的覆蓋。?
“陷阱?”她落在七笛身前,不爽的看着她。不是說過,要得到她的批准才能設置陷阱的麼?當她的話耳邊風?
“還沒有完全設計好,請四小姐下次不要去碰。”七笛彎下腰去收拾那張大網。?
蘇舒不悅的說道,“我說過不要隨意設置陷阱的。”而且,這大網怎麼看也沒有出奇的地方,有高手來,能頂用纔怪!?
“老爺叫我留在這裡,就是保護四小姐安全。”他頭都不擡,意思就是說只聽藍堯成的話,只做保護的工作。?
蘇舒默然的站着,忽然笑了笑,“好,你儘管好好設計你的陷阱。不過弄好了請給我試一下,倘若困不住我,那你就可以馬上離開宣府了。”說完,轉身進了書房。?
一向無表情的七笛此刻神情明顯有了變化,她在看不起他的奇門遁甲!她當真以爲他就這點能耐?好,他握着網的手緊了緊,過幾天倒是要把她困在陣法裡,好好戲弄戲弄!他嘴角慢慢彎起來,只談得上端正的面容竟多了一點俊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