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很藍,是她從未見過的天空的顏色,那是沒有被污染的藍,明淨透澈。
蘇舒睜着眼睛發呆,她的思緒十分混亂,她這是在哪裡呢?
藍天綠樹,遠山碧野,多麼漂亮的自然環境啊!可是,她不是應該在大學裡,睡在溫暖而乾淨的牀上嗎?在孤兒院度過十年後,她終於考上了大學,終於可以翻開人生新的一頁,爲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做夢嗎?可是竟是如此清醒的夢境!
她把雙手放在眼前打量,纖瘦白皙,小巧光滑……不是她的手,她在孤兒院經常做飯,幫小弟弟小妹妹洗衣服,她的手是粗糙的,黑瘦的。而且,依大小來分辨,這手應該長在十歲左右的孩子身上纔是。
她又低頭審視自己的身體,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奇怪,就像在電視裡看到的,那些古裝劇裡的女孩打扮差不多,長衫長裙,只是有些破舊。
這個人不是她,確切的來說,身體不是她,靈魂是她的。
做夢?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依蘇舒的理解,根本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啊,所以一定是在夢境裡。
她把眼睛閉上,這樣清醒的夢令她覺得有點害怕。她在心裡說道,醒來醒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定要醒過來。然而,她再次睜開眼睛,一切都沒有變。
只有風,吹拂起她的頭髮,帶來一陣陣的涼意。
蘇舒全身一抖,再次把眼睛閉起來,甚至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可是疼痛並沒有用,幾百次的閉眼睜眼也沒有用。這夢境就像真實的現實一樣可怕。
她終於明白她醒不過來了!
蘇舒渾渾噩噩的往前走着,她現在不知道她是誰,她也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只是恐懼的,毫無方向的往前走。
“蘇舒……”
有人叫她?那是她的名字!難道這裡有認識的人?蘇舒一下子像找到希望似的,欣喜的往後看去。然而,她並不認識那個喊着她的名字,往她奔過來的人。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和她一樣穿着古代的衣服,長頭髮,對她燦爛的笑着,揮着手叫道,“蘇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蘇舒下意識的往後退去,閉着嘴一句話也不說。
那人轉眼間已經來到她跟前,伸手就拉住她胳膊,笑道,“蘇舒,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用這種表情看着爹爹啊?”
爹……爹?蘇舒驚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說什麼?爹爹?
瘋子!她不認識他,什麼爹爹啊?蘇舒猛地睜開他的手,往前拼命的跑去,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要離開!不管怎樣,她都要回到大學裡,她新生活開始的地方,她在宿舍裡才交了幾個好朋友呢!
蘇舒用力的往前奔跑,鞋子掉了依舊在奔跑,腳底瞬間被碎石磨破,流出血來。可是她不覺得痛,她只覺得她的生活快要被毀滅了,她不想那樣,所以她必須逃離這裡,回到從前的那個世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眼前忽然一陣發黑,胸口疼痛的呼不出氣來,身子搖晃兩下,終於再也支持不住,撲倒在了地上。
…………
又一次醒來,蘇舒幾乎是帶着迫切的心情睜開了眼睛,她希望自己可以看到熟悉的房間,熟悉的舍友,熟悉的掛着藍色帳幔的牀。
然而,是又一次失望,徹底的失望!
這次是在一個小破屋裡,她轉頭打量四周,這個地方用“家徒四壁”這個詞來形容也不爲過。一個木桌,兩張矮凳,遠處搭着一個竈臺,牆角有一堆柴火。她身下的牀板很狹窄,可是身上蓋着的被子卻是又暖又舒服,還散發着香味,簡直就是這房間裡最好的東西。
“蘇舒醒了。”這時門外有人說話,是那個自稱是她爹爹的年輕男人。
那人旁邊還站着一個矮小的老頭,他們一起走進來。那矮小的老頭,眼睛細小,整個人一看上去立馬就能人聯想到“老鼠”這個詞來。
“蘇舒,快給華大夫把把脈。”那年輕男人溫和的對蘇舒說道。
華大夫?那個老頭是大夫?蘇舒現在的頭腦還是混亂不堪,但是她至少已經有點明白她現在處於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地方的人都是穿古代衣服,用語也是古語式的。
“舒藍,你爹爹很擔心你,還不給老朽看看,聽說你剛纔暈過去了。”華大夫走到牀邊上。
“舒……藍?”蘇舒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不是一直叫她蘇舒的麼?
華大夫笑起來,臉皮皺皺的,眼睛更是瞧不見縫了,“你叫蘇舒藍,不叫你舒藍叫什麼?也只有你爹爹喜歡叫你蘇舒。”他回頭對那年輕男人搖了搖頭,“這孩子怕是真病了,頭腦現在有點不清醒。”
年輕男人急道,“那你還不給她看看。”
華大夫哼了一聲,笑容不可愛起來,揹着手說道,“一二,加上這次的出診費,你正好欠我二兩銀子。”
年輕男人的臉立刻垮下來,雙目無神的點點頭,“好好,你快看病吧。我會盡快還你錢的。蘇舒,快把手伸出來哦。”他衝蘇舒一笑。那笑容溫暖而芬芳,令蘇舒一直緊繃的心瞬間放鬆下來,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華大夫面前。
華大夫伸手把脈。他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搖頭晃腦,閉目沉思了一翻,才睜開眼睛,有點疑惑的說道,“竟然沒有生病,而且……”
“而且什麼?”年輕男人緊張的問道。
“她身體異常健康,一點不像以前那麼虛弱。”華大夫摸了把鬍鬚,“舒藍,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的地方多着呢!可沒有人能幫得了她,蘇舒把手縮回了被窩裡,搖搖頭說道,“沒有。”
華大夫笑着摸摸蘇舒的頭,很爲她高興,“那就好,你爹爹也不用再買補藥給你吃了。”同時他也很驚異於蘇舒巨大的變化。也不知道這小姑娘遇到了什麼事,一會工夫身體狀況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送走了華大夫,年輕男人跑回房裡,高興的對蘇舒說道,“蘇舒真厲害,身體終於全好了,我再也不用擔心了。”說着他伸手捏了捏蘇舒的臉,“蘇舒,你是不是遇到神仙了?怪不得看見我怪怪的,然後暈倒了身體就變好了。快說,是不是?”
蘇舒被他捏的臉直髮疼,一把打開他的手,整個人鑽進了被窩,嗡聲說道,“我要休息了。”年輕男人叫了她好幾次,蘇舒還是把自己包的像糉子似的,他才無奈離開。
之後的幾天,蘇舒都異常沉默,能不開口就不開口,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的時間她都縮在自己的牀上。把自己藏在被子裡,在黑暗裡漸漸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接受現在的現實,說服自己忘掉那本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那嚮往的大學,那喜歡的專業,那可親的同學……
忘掉,忘掉從前的一切!
黑暗裡,蘇舒終於慢慢解脫,她把頭探出被子。
窗外月華如水,照的她房間淡淡的白,她慢慢走下牀,推開窗,伸出手。
一抹月光留在她手心裡,兩個世界如此一樣,同樣有月亮,同樣有太陽。所不同的只是,她的名字,和多了一個爹爹而已。
她依舊是蘇舒,不管在哪裡,她依舊是她。
這樣想着,她終於笑起來,她一樣可以有美好的未來,有新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