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宣家一長隊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往葛楊行去。明城距離葛楊有六天的路程,途中須得繞過兩座大山,幾個小城,路途頗爲崎嶇,但是沿途風光大好,蘇舒坐在車內,看得目不暇接。剛纔路過一個大湖,綠幽幽的水面上盛放着大片的白蓮花,真叫驚豔。還有姑娘在湖上打漁,隱隱聽見樸實的歌聲,充滿了歡樂。
唯一讓她覺得不舒服的就是身旁坐着的這個人。他此刻眼睛微眯着,似睡非睡,嘴角掛着微笑,也不知道這笑是爲什麼。
“我說,有你這樣的貼身僕人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蘇舒回過頭盯着雪崖,譏諷的說道。這次又不知道姚清新是想幹什麼,居然又把雪崖弄到她身邊,還跟着一起來避暑!奇怪的是,他是怎麼買通安排馬車的人的?竟然把紅妝和他換了位置,本來應該是紅妝陪着她纔是啊。
“哦,原來你是爲這個生氣呢,既然如此,那雪崖以後再也不走了。”雪崖睜開眼睛,笑着看她。
“我纔不稀罕。”蘇舒白他一眼,“這次你又是爲什麼?難道真是來避暑不成?”
“你不是要買木溪麼?我當然是來幫你的。”雪崖眨眨眼睛,“如果你能獨立完成的話,我自然不需要插手,但是據我所知,姚小姐這次要的回報,憑你一個人真比登天還難。一兩的木溪,就是一錢你都很難買到吧?”
蘇舒哼了一聲,“哦,原來你是來當我的軍師的?姚清新可真奇怪,既然你能買到木溪,爲什麼還需要我親自去葛楊呢?那不是多此一舉?”雪崖啊,原來你也有說漏嘴的一天,蘇舒暗自偷笑。
雪崖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在,但是很快就自嘲一笑,“呀,我真對不住姚小姐了。其實她也是爲了鍛鍊你,你不用多想的。”
“鍛鍊我?想我做她接班人不成?”蘇舒挑挑眉,“算了,她想什麼我不管她。既然答應要買到木溪,我也不會反悔的。”
“你有這種決心,很好。”雪崖讚賞的點點頭。
蘇舒靠在車壁上,隨手拿起一個乾果扔進嘴裡,慢悠悠的問道,“雪崖,你跟姚清新認識多久了?”
雪崖眯起眼睛,抿嘴一笑,“比你認識她要久的多。”
“有多久?一年,兩年?五年?”蘇舒搖搖頭,“五年應該不可能,姚清新雖說喜歡少年,可是孩子她還不至於下得了手。”她想起上次說姚清新戀童癖,忍不住笑起來。
“有兩年了。”雪崖眼睛看着窗外,彷彿可以看到他的過去似的。但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以蘇舒無從判斷出那個過去是什麼樣的過去,是喜是哀,她無從知曉。
“姚小姐對你很特別,我從來沒見過她對一個女子會那麼好。”雪崖搖搖頭,其實就算是男子,她又何曾真心對誰好過?就算那靜王崔夢之又如何?儘管有三年的長情,可是他敢斷定,姚清新是絕對不會把真心交託於他的。她不相信任何人,可是,就是如此,她才能坐擁那麼龐大的財富啊。
眼前和藍家已經勢同水火,她偏偏要把他調離,雪崖想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調離麼?他偏偏就要插上一腳,姚清新你不相信任何人,須知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所以你知道麼?你的身邊能保持忠誠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當籌碼夠高的時候,你就變成孤家寡人,到時候,無人可用,看你如何收場?
那一天,便是他登場的開始吧?雪崖看着遠方那翠山疊嶂,笑得越加開朗。
蘇舒嚼着香甜的乾果,一邊歪頭盯着雪崖,不知怎的,忽然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冷絲絲的,心裡不由冒起寒氣。
車隊行了半天,到了一個荒山野嶺的地方忽然停下來了,然後聽到前面有鬧哄哄的聲音傳來。蘇舒早在車裡坐悶了,忙走下馬車。問了旁邊的家丁,才知道前面是條小道,只容一輛馬車通過,可是現在被堵住了,所以阻礙了行程。
蘇舒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走,路過宣瀟的馬車時,見他坐在裡面動也不動。倒是一旁的書簡喊道,“蘇姑娘,你真會湊熱鬧啊。剛纔我也聽說了,好像是一輛馬車壞掉了,正好堵在小道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說着就跳下馬車,衝蘇舒擠擠眼睛,又朝宣瀟的方向努努嘴,意思是要蘇舒把宣瀟弄下車來。
蘇舒看他一眼,小聲道,“幹什麼?我爲什麼要幫你啊?”
“我跟人打賭了,我賭少爺會下車。可是剛纔說了好久,他也不聽。”
“你豬腦子啊,你看你那少爺像是會湊熱鬧的人麼?”蘇舒忍不住罵他一句。
“可是賭他下車錢比較多嘛。”書簡嘿嘿一笑,又扁扁嘴,“唉,我高估了我在少爺面前的地位,他一點也不理我。”他看着蘇舒,“所以纔要你幫我啊,怎麼樣?他下車了,我錢分你一半!”
蘇舒噗嗤笑出來,“我纔不要你的錢,不過我可以試試看。”她走過去,伸手敲了敲宣瀟的車窗,“喂,我跟你打個賭。”
“打賭?”宣瀟挑挑眉,“什麼賭?”
“我賭你下車後,書簡的荷包裡會多出錢來。”蘇舒眨眨眼睛。
宣瀟淡淡說道,“他的荷包跟我下車有什麼關係?”
“有沒有關係可說不準,你也可以賭他的荷包既不多錢也不少錢啊。”蘇舒抱着胳膊斜靠在車窗上,笑道,“怎麼?不敢賭啊?書簡,你來。”她衝書簡招招手,“把你荷包給他看看,數一下有多少銀子。”
書簡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把荷包遞過去。
宣瀟看蘇舒很認真的數銀子,忍不住淡淡一笑,嘴裡道,“那我就賭它會變少。”
“好吧,那你下車吧。”蘇舒一甩頭。
只見宣瀟下車後,旁邊最近的幾個家丁同時發出一陣呼聲,書簡嘴都笑歪了,忙忙的奔過去。那些家丁很不情願的掏出懷裡的銀子放進書簡的荷包,把它塞得鼓脹鼓脹的。
“哈,我贏了呢。”蘇舒一眨左眼,笑得明媚。
“那又怎樣?我們可沒提賭注。”
“哎呀,忘了。”蘇舒一拍頭,好好的機會浪費了,早知道應該跟宣瀟賭幾兩銀子的。啊,這傢伙怎麼突然變笨了?居然會上這種當?
宣瀟微微搖頭,便宜書簡這小子了,他豈會不知道他在拿他賭錢?只不過看到蘇舒煞有其事的來騙他,他就忍不住配合了一下。看她高興的樣子,真是個笨蛋。他一伸手,拉住蘇舒,“既然下來了,我們去前面看看。”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溫度透過衣裳傳到蘇舒的皮膚上,像夏日的太陽,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