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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不在宣家,自打蘇舒離開之後,其實他很少待在處理日常事務外,晚上會在茶樓喝茶,或者酒樓喝酒,總之,要很晚纔會回去。///?//因爲,他覺得冷清,沒有蘇舒陪在身邊,一切都很空。有時候,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做錯了?即便宣家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他也要把她緊緊抓在身邊,要麼,一起生。要麼,一起死。
可是,他捨不得拖累她,而那次墨決告訴他的事情便成了一個促使他做出決定的因素。他休了她,讓她去隱殿求藥,讓她有理由離開宣家這個是非之地。她終於如他所願,遠離了他的身邊。
藍家雖然也跟宣家一樣,與戴守秋有關聯,可是藍堯成不像宣珏,宣珏像瘋了似的,不成功便成仁,已經毫無退路可言。倘若戴守秋事敗,宣家一定是會株連九族的。而他,在不確定事情發展之下,選擇了隱瞞蘇舒這個無奈的做法。
這個也是極好的做法,因爲謝雨華的懷孕,蘇舒跟他之間已經產生了隔閡。這個時候休她,想必她一定走得決絕。
然而,他爲什麼那麼不甘願呢?
窗外寒風呼嘯而過,行人都裹緊了衣服,急匆匆而行。天空低沉沉的,顏色灰暗,太陽今天一天都沒有露過臉,使得冬日更冷。
宣瀟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幾口酒,本來他已經跟蘇舒再也搭不上關係,可是偏偏發生了謝雨華摔倒的事情,她的孩子沒了,明城還到處在傳,是蘇舒指示丫環小桃做的。對於那個孩子的消失,他也說不上來有什麼感覺,其實和謝雨華髮生關係這件事,他一直都處於一種迷惘的狀態。說它發生過罷,他其實一點也想不起來,說沒發生吧,可是那天他清晰的記得睜開眼睛,謝雨華就在他身邊。
他的腦海裡有過綺麗的夢境,讓他不能完全否認這個現象。
可是即便那孩子真是他地,他也不會娶謝雨華,他這一生都不會再娶其他女人。
就算天下人都說他負謝雨華,他也不會管。/.?/
“你當真不會娶我?不認這個孩子麼?”他腦海裡忽然浮現這句話。那是謝雨華對他說地。在他印象裡。她溫婉低調。知書達理。他不是不欣賞她地。她跟他一樣都喜歡看書。兩人有其共同地興趣。假如她沒有愛上他。他們一定可以做朋友。
他也不是沒有一絲感動。謝雨華當初背叛謝琴音救他出宣家。他當真是感激她。可是感激不能化作愛。更何況。他早就有蘇舒了。
然而。她沒有退卻。在他地冷淡下固執地保留着那個孩子。直到有一天。他終於受不了她地堅持。當面堅定地告訴她。就算她生下孩子。他也不會娶她。不會給她任何名分。那個溫婉地女子在一剎那變了臉色。之後。就是長久地沉默。沉默像一根針。他至今記得心裡尖銳地痛。
真正愛過一個人。都能體會別人地痛苦。他也亦然。
不久之後。就發生了小桃地事情。謝雨華丟了孩子。聽三娘說。那天謝雨華是去藍家。勸說蘇舒回到他身邊地。而她自己則表明要回老家臨岸。
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不過卻去了一趟凝慧院。探望過謝雨華。他當然不相信謠言。蘇舒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地。至於小桃。他也想不到什麼理由她要去這麼做。那麼。是謝雨華撒謊麼?
他看着她蒼白而憔悴的臉,那眼眸中深藏的複雜情緒,心裡隱隱有種很不安地感覺。只覺得謝雨華,變了!沒錯,她看他的眼神變了,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涌動,呼之欲出。
她衝他說了一句話,“我們的孩子沒了,你傷心麼?”
他啞然,他沒法回答這句話,在那瞬間,他才發現。他一點也不傷心,甚至有種解脫的感覺。
看到他的反應,謝雨華沒有再說話,只是笑,微笑。///?//傷到骨子裡地笑。
他無法安慰她,只得退出了房間。可她那一抹笑,淺淺淡淡,像一朵花最後凋零在他的視線裡。他看到了她地枯萎,那是他一手造成的殘忍。
假如當初他沒有接近她一步,假如當初他不跟她說一句話,那麼,她不會是這樣地結局吧?
他想着,又低頭喝酒。明天就要審理小桃了,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蘇舒?他想到那麼多,那麼多,最後始終仍是爲了思考蘇舒的處境。
樓梯口這時忽然響起輕輕地腳步聲,那人一步步走過來,走得很慢,很慢。宣瀟沒有回頭,儘管他知道這人是衝着他來的。
“原來你躲在這裡!”蘇舒說話的時候,腳步已經變快,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宣瀟桌邊,把手裡的披
子上一搭,“謝雨華孩子沒了,你怎麼不去陪陪她?喝酒?”
宣瀟沒有擡頭,也沒看她,只淡淡道,“這是我們宣家的事,與你何干?”
“怎麼沒關係了?謝雨華說是小桃推她的,小桃是我的人,你說有沒有關係?”蘇舒在他對面坐下來,“現在明城的謠言你也聽見了,都在說是我指示小桃的,這個難道也不算有關係?是不是在你眼裡,我被抓了,纔算有關係?”
她帶着很強烈的怒氣,看到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她就來氣。
“明天審理自然會有結果,你來找我有什麼用?”宣瀟挑挑眉,“清者自清,她沒做過就不會有事。”
蘇舒盯着他,“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問題想問清楚。並不是關於小桃,而是關於你和謝雨華的。”
“哦?你想知道什麼?”宣瀟對上她目光,再順着挺翹的鼻子,紅潤的嘴脣,把那臉蛋細細瞧了一遍。她清瘦了點,但是精神很好。
“我想知道,你最近有沒有跟她說過什麼?”蘇舒皺了皺眉,“你一直不肯娶她,別人都以爲她生了你總會要給她名分的。現在突然發生這種事,而她一向好好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要說小桃推她?我知道小桃絕對不會推她的!”
宣瀟沉默了一會,問道,“你覺得是雨華故意陷害小桃?”
“是。”蘇舒肯定的點頭。
“那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宣瀟繼續問道。
“因爲她可能要害的是我。”蘇舒撇撇嘴,雖然這還沒有發生。
“那她爲什麼要害你?”
“因爲……”蘇舒說着,住了嘴,因爲什麼呢?爲什麼謝雨華還在跟她扯上關係?她早就跟宣瀟分開了呀。因爲,因爲……她其實明明很清楚的不是麼?因爲宣瀟一直愛着的是她,蘇舒,而不是謝雨華,所以他一直不願意娶別人。可是,可是他休了她呀!就爲了去裝偉大,他一手斷掉他們之間的聯繫,斷掉他們的夫妻之情,她無法原諒他這麼做。
儘管出於苦心,儘管出於愛意,可是她就是無法接受。
宣瀟看着她表情的變化,暗暗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決定放開她,何必還要撩撥她,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我跟她說過什麼並不重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已經變了,不再是從前的謝雨華。你自己小心些。
”宣瀟說着站起來,往樓下走去。
“宣瀟……”蘇舒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他回過頭,俊美的臉面無表情,像從前一樣冰冷。
他何必還要裝呢?讓她離得他更遠麼?休她是爲了讓她去隱殿求藥,可是她回來了,他爲什麼依然要這麼對她?蘇舒想不通,她實在想不通,宣瀟到底在打算什麼。
“沒什麼,你走吧。”她凝望他兩眼,始終沒有開口問他。因爲她知道就算問,他也不會說,打一開始他就打算獨自承受了,他把她推出了他的世界之外。
宣瀟轉過頭,慢慢走下了樓梯。他能感覺到身後蘇舒的目光,追隨着他一步一步走遠,可是他不能回頭。一回頭,前功盡棄,他那麼努力剋制着自己,不就是爲了保護她麼?他可以爲宣家而死,但是她不能。
“夥計,上酒。”蘇舒叫道,“來一壺……”
“來一壺雨前茶。”有人插口道,隨着動聽的聲音,一個花團錦簇般斑斕的身影從樓下慢慢走上來,“蘇舒,你沒那個能力喝酒,還是喝茶吧。”
“輕歌?”蘇舒上上下下看他一回,忍不住要笑,這大冬天的,人人都裹得像個熊,只有他還穿着那麼單薄,花衣飄飄,風流瀟灑。她好奇道,“你不冷?小心生病了,到時候有得你受。”
輕歌眨眨眼睛,“不用怕,本門心經就是可以防寒。改日我傳你一手,保證冬天不冷。”
蘇舒笑起來,心情立刻好了,“好好好,你可不許反悔啊,我就最怕冷。”
“不過呀,這心法只能傳給本門弟子。說起來,蘇舒,你應該沒有加入別的門派吧?你爹那個不算。”
“還這麼麻煩。”蘇舒答道,“本小姐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加入江湖門派呢。不過爲了冬天不冷,加一個也無妨。但是,我先問一句,不是邪門歪道吧?”
輕歌哈哈笑道,“去了自然知道,等過完年吧,我帶你去。”
夥計一會便上了熱茶,兩人有說有笑,暫時消散了一點蘇舒心頭的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