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纔、剛纔,”錢嬤嬤瞥了眼一旁匍匐在地的夜玉柔道,“玉柔公主衣衫凌亂,老奴正瞧見她胸口處有顆紅痣,忽然間就想起了當年之事。只是、只是到現在,老奴也不敢,不敢太確定,是不是老奴看錯了?”
大殿一片靜默,良久,皇后纔回味過來錢嬤嬤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錢嬤嬤,你是說,玉柔公主有可能是本宮的親生女兒?”皇后的聲音打着顫,繼而失笑出聲,“呵!怎麼可能?玉瓊纔是本宮的親生女兒。錢嬤嬤,你果真是老糊塗了。”
夜玉柔那德行,尤其是今日鬧出的醜行,就已仿若茅房的石頭,誰沾上誰就惹得一身臭。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女兒?
“沒有,沒有!”錢嬤嬤慘白着臉擡眸,“那件事過去了這麼多年,老奴一直沒放在心上,直到剛纔看到玉柔公主,老奴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皇后驟然出聲截斷了錢嬤嬤的話。
“皇上!”淑妃突然擡首望向夜行之,杏眸中浮出一抹遲疑、糾結之色。
夜行之眸光閃了閃,“淑妃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是!”淑妃應聲,輕嘆了口氣,“臣妾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可剛纔聽錢嬤嬤如此一說,心中也有了那麼一點懷疑。皇上,您看,玉瓊公主與臣妾是不是有幾分相像?”
夜行之轉眸望向皇后身旁立着的夜玉瓊,端莊淑雅、溫柔嫺靜。細細看來,眉眼處的確與淑妃有幾分相似。
“淑妃,你要做什麼?”皇后當下沉不住氣了,“自己把女兒教養成那副模樣,難不成你還想要來搶本宮的女兒?”
就算沒有今日之事,夜玉柔比夜玉瓊也差了不知多少倍!
“姐姐,”淑妃很是委屈的喚了一聲皇后,又望向夜行之,“皇上,臣妾沒有要搶誰的意思,只是這細細端詳,玉瓊這孩子的確與……”
“淑妃,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皇后心中的不安愈甚。今日淑妃種種不合常理的做法,再加上此刻這突然的變故,連在一起,或許就能解釋的通了。
正因爲淑妃知道夜玉柔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所以對夜玉柔的態度纔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思及此,一個更可怕的想法也突然從皇后心頭冒出,或許從一開始,淑妃就知道夜玉柔不是她親生的女兒,所以,纔將她故意驕縱成那般模樣。
不然,堂堂丞相府,世代書香門第,怎麼可能會教養出這麼一個公主?
越想,皇后的心就越冷,越想,皇后的心就越寒。
“皇上,”就在此時,淑妃眸中突然浮出一抹喜色,“臣妾耳後有朵花樣的胎記,您記不記得?”
見夜行之點
頭,淑妃又道,“其實,不止臣妾有,但凡陳家子女耳後,都有這樣一個胎記。”
說着,淑妃衝殿門口立着的陳奕彤招手道,“奕彤,你來,讓皇上看看。”
此言一出,皇后的一顆心,瞬間墜入深淵。
陳奕彤耳後有沒有什麼花樣的胎記,她不知道,但她卻清楚的知道,夜玉瓊的耳後的確是有一個花樣的胎記。
皇后的腿有些發軟,就好似腳下堅硬的地板突然間變成了棉花。
夜玉瓊的一張臉也白了起來,她耳後的確有一枚花朵樣的胎記,莫非她的親生母親真的是淑妃而不是皇后?
就在皇后與夜玉瓊心思輾轉之際,陳奕彤已然上前,撩起耳邊的碎髮,側身,讓夜行之查看她耳後的胎記。
“還真是。”夜行之的眸光轉向地上抽搐着的夜玉柔,狐疑道,“她沒有?”
淑妃重重點頭,十分肯定道,“玉柔沒有,當時,臣妾還覺得有些奇怪。可畢竟只是一枚胎記,臣妾就沒再多想。不知此刻可否查看一下玉瓊公主?”
“不行!”皇后斷然拒絕。
“姐姐,”淑妃溫柔的喚了一聲皇后,“皇上還沒有發話呢,姐姐你先別急着拒絕啊,萬一是弄混了呢?難道姐姐就不想找回自己的親骨肉嗎?”
雖淑妃此刻的表情是一臉的真誠,但皇后就是從她臉上看到了淡淡的嘲諷。
親骨肉?
夜玉柔已然被處死,就算是她的親骨肉又如何?更何況就依夜玉柔此刻的名聲,這樣的親骨肉,她不要也罷!
“玉瓊,你來!”
只可惜皇后不想查,但夜行之對此卻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玉瓊見過父皇!”夜玉瓊走上前衝夜行之福了一福,老實承認道,“玉瓊耳後的確有一枚花朵樣的胎記,可,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傻孩子,這就說明本宮纔是你的親生母親啊!”淑妃當下接口。
而且,當年那晚,將孩子抱回來的瞬間,她就知道抱錯了。她就知道,躺在她懷中的女兒不是她親生的女兒,躺在隔壁房中皇后身邊的女兒纔是她嫡親的女兒。
當下,她就招來了嬤嬤,話出口的瞬間,她就又猶豫了。
這種天賜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的。
想起太尉府的強勢、狠辣,她心中當下決定將錯就錯,就這樣,萬一到時候他們陳家不敵太尉府,至少還有陳家的一點點血脈留下。
“玉瓊!”
皇后喚了一聲玉瓊,此刻的心情卻頗爲複雜。這種種跡象表明,她捧在手心裡養了十七年的女子是爲別人養的。非但如此,還毀掉了她自己親生的女兒。
“本宮纔是你的親生母親,從小到大,都是母親在照顧你。”
“玉瓊……”
就在淑妃和皇后爭執的最爲激烈之時,被強行灌了鉤吻之毒的、此刻還躺在地上的夜玉柔已聽不清她們在爭論什麼了……
就要死了嗎?在這個金碧輝
煌的宮殿中,她就這樣要死了嗎?甚至,都沒有人發現此刻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就在此時,一身素白色錦袍的夏輕歌緩步從門口走了進來,逆着斜射而下的陽光,俊美的如同凌波而來的畫中人。
夏輕歌,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夏輕歌,還能再看你一眼,真好!
夜玉柔努力一點點勾起脣角,可脣角卻只顫了一下,她的雙瞳再沒了焦距。
而從殿門外進來的夏輕歌,根本就沒有看到躺在地上彌留之際的夜玉柔,一雙狹長的眸子只落在那紫丁香色的身影上,瞬間又帶着一抹憂傷別開了眸光。
“不,不,我,我……”夜玉瓊的思緒早就混亂如麻,再加上此刻淑妃和皇后你一句、我一句,她的心就愈發的亂了。
從小到大,皇后對她的確十分疼愛,淑妃雖有時會和皇后爭鬥,但對她,也一直都是很好的。
這情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父皇,玉瓊身子不適,先行告退。”夜玉瓊匆匆向夜行之福了一福,轉身落荒而逃。
“玉瓊!”
“玉瓊!”
皇后和淑妃異口同聲喚了一聲。
“好了!”夜行之突然開口,絆住了兩人慾要追出去的腳步,“事出突然,就給她些時間讓她自己好好想想,無論她究竟是你們誰的親生骨肉,那你們不依舊都是她的母后和母妃嗎?”
“是!”皇后和淑妃雖心有不甘卻同時躬身應聲。
夜行之威嚴的眸光這才轉向一旁的郭鬆,“懷遠將軍受驚了,不知對朕的處置可還滿意?”
“微臣惶恐!”郭鬆,連帶着一旁的郭權齊齊跪了下去,以頭觸地,不敢多言。夜行之這話的意思是說因爲郭鬆,或者說是因爲太尉府的關係,他才毒殺了夜玉柔。這帽子扣得實在有點大。
夜行之不語,鷹隼般的眸子如針一般扎向地上跪着的兩人,好似是在探究他們是真的惶恐,還是在暗自高興?
大殿中一片靜寂,空氣也好似一點點被抽空。
良久,夜行之才又道,“朕一向賞罰分明,今日之事的確是委屈了懷遠將軍,不過夜玉柔已死,此事就到此爲止。懷遠將軍,郭將軍,你們起來吧。”
“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郭鬆與郭權又向夜行之行了一個大禮才惶惶不安起身。
起身的瞬間,郭權悄悄轉眸瞥了眼皇后,無聲吐了兩個字:巫月。
今日這種種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爲他們想要對付巫月,如今郭鬆受傷,他們太尉府又承了皇上這麼天大的一個恩情,憑什麼巫月還毫髮無傷的站在那裡看戲?
“唉!”皇后輕輕嘆了口氣,見夜行之的眸光轉向她,紅脣一啓道,“其實,今日這一切禍亂,都起於錦王府的這名婢女。”
見皇后的眸光落在巫月身上,夜行之心思打了個轉,垂眸擡手轉了轉自己左手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故作不解道,“皇后此言是何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