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夜玄霖的話音落下,夏輕歌已然大步向那地上躺着的女子而去。
巫月,千萬不要是你!
千萬!
夏輕歌的心,從來沒有這般緊張過。
他彎腰,緩緩的、溫柔的撫上那女子的手臂,將她轉過……
在看清那面容的那一刻,夏輕歌倏的從地上彈起,一連後退幾步,一把從袖袋中摸出素白色的帕子,用力的擦拭起他的手指。
那力道,恨不得即刻就將他自己的手剁掉!
夜玉柔!竟然是夜玉柔。
大皇子夜玄銘眸底浮起一抹淡淡的譏諷,“去請淑妃娘娘!”
有腳步急匆匆離去,幾人纔將眸光瞥向那背上滿是血污、已然被翻轉過來的男子。
夜玄銘臉色頓時大變,“太醫!快去請太醫!”
繼而,他如鷹隼一般的眸光掃向閣外聚集的內侍和婢女,“懷遠將軍怎麼會在這裡?”
衆內侍、宮婢一個個低眉垂首,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楊公公吩咐他們不準接近凌雲閣,他們自然不敢往這邊來,若不是看到大皇子幾人來了這邊,就算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往這邊來一步。
見衆人這模樣,再加上郭鬆那性子,夜玄銘心中對此事已然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郭鬆怎麼會看上夜玉柔?
就算他看上夜玉柔,那也大可以讓太尉大人向皇上開口求情,皇上定然不會拒絕的,怎麼就要用這種法子?
不對,下一個瞬間他就又想到,就算郭鬆想要強了夜玉柔,也不會選擇在今天,也不會選擇在永安宮。
所以,郭鬆是被人算計了。
那算計郭鬆的人又是誰?
忽然間,夜玄銘就又想起了適才內侍向他彙報的今日在永安宮中淑妃的奇怪舉動,爲了巫月,當衆責罰夜玉柔。莫非這一幕,也是淑妃的算計?
“再擦下去,你那手就要破了!”就在大皇子心思輾轉之際,一旁的二皇子夜玄霖瞥了眼夏輕歌那已經通紅的手輕聲道。
可總是手已然通紅一片,夏輕歌依然覺得噁心。
“來人!”夏輕歌心中鬱氣難平,“去請錦王爺!”
夜錦衣身爲大理寺卿,此刻,尤其是這種時候,出了這種事情,難道不該出面嗎?
更何況,這涉事的兩人,一個是玉柔公主,一個是懷遠將軍,哪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狀況,比梅城假金錠之案更棘手,他倒要看看夜錦衣還能不能再躲下去。
大皇子夜玄銘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卻沒有開口阻止。
眼前的情形,夏輕歌看到了,夜玄霖也看到了,還有那瑟縮的、臉色發白的陳家小姐也看到了,所以,無論如何也是遮掩不下去了。
既然不能遮掩,那就只能將事情鬧大,再討個說法。
“來人,去請皇后和郭將軍也來一趟。”夜玄銘當即又揚聲道。
當下便又有急促的腳步聲離去。
之後,這凌雲閣便歸於了寂靜。
只是這寂靜中氤氳
着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幾人陰沉如水的面色,更有了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而親自將這三尊黑麪門神招來的陳奕彤,臉上早沒了血色,就連脣上的血色也已然褪盡。
這場景,竟隱隱又讓她想起了那日在梅城的遭遇。
不是夜玉柔要毒死巫月嗎?
巫月呢?
巫月!
陳奕彤的眸子瞬間睜大,是夜玉柔要毒巫月沒有成功,可這郭鬆又怎麼回事?
“陳小姐!”就在陳奕彤惶惶不安、心亂如麻之際,大皇子夜玄銘冷如刀劍的聲音響起,“這,纔是你真正想讓我們看到的吧?”
“不,不……不是的。”
“那你給本皇子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夜玄銘揮手指向這不堪的畫面。
“我,我……”陳奕彤的身子在打顫,“是、是巫月,一定是巫月……”
“呵!”
一聲涼涼的笑意將陳奕彤所有的話都凍住。
夏輕歌狹長的眸子轉向陳奕彤,眸底是一片泛着徹骨寒意的冰涼,“本統領會將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轉告給錦王爺……或許,他會對這門婚事愈發滿意。”
陳奕彤死死的靠住房門,手指緊緊的扣住了房門,生怕自己站不穩會滑倒在地。
夏輕歌話中的意思,她懂。
如今,皇上已爲她和夜錦衣賜婚,她就算半個錦王府的人,而巫月亦是錦王府的人,她此刻死咬巫月不放,就是在抹黑錦王府,抹黑夜錦衣。
若如此,夜錦衣或許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拒婚。
不,絕對不能這樣。
絕對不可以。
“我,我,”她看向大皇子,張了幾次嘴,纔有聲音從脣邊吐出,“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是按、按玉柔公主的吩咐去找夏統領,正巧,大皇子與二皇子也在,所以、所以我就叫請你們一起來了。”
夜玄銘對陳奕彤的話未知可否,只淡淡掃了一眼夏輕歌。
就這片刻功夫,便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兩位殿下,夏統領,太醫來了。”
“快去瞧一瞧懷遠將軍,”夜玄銘趕緊吩咐道,“還有玉柔公主。”
緊隨太醫之後,便是面色不佳的皇后和淑妃,以及一衆婢女。
“母后!”顧不得行禮,夜玄銘已然疾步迎上前去,湊近郭沁,低聲將這凌雲閣中的景象說了一遍。
而另一邊,淑妃也召了陳奕彤,詢問了一下此地的情景。
“淑妃娘娘,”皇后冷着臉轉眸看向淑妃,連一聲假意客氣的妹妹也不再叫,先發制人道,“你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啊!就算她再惱恨本宮說教與她,也不該勾引懷遠將軍!”
“呵!”
淑妃譏笑一聲,“皇后娘娘在說笑嗎?懷遠將軍是什麼性子,皇后娘娘不比本宮清楚?太醫已經在爲他們兩人看診,是非曲直,等兩人清醒之後自有定論。”
也是,這兩人只是受了傷、昏過去還沒死,一會姑且聽聽兩人怎麼說。
皇后也不再多做糾纏,掃了一眼凌雲閣門口的衆人,“巫月呢?四殿
下呢?”
衆人靜默。
“那不是巫月姑娘嗎?”忽有一宮婢突然出聲。
衆人循聲看去。
只見明媚的陽光下,一羣人正往這邊而來。
爲首的是一位身着丁香色錦裙的女子正和一個身着軟紫金色錦袍的男子往這邊而來。
男子面色矜貴、清冷,身姿挺拔,風姿冉冉、步步生蓮。
女子眉眼如畫、笑靨如花,繞着男子歡快的雀躍而行。
忽然,女子頓住腳步從身後捧着一簇粉色櫻花的碧藍色錦袍男子手中抽了一支櫻花,放到鼻前嗅了嗅,又將那櫻花湊到那軟紫金色錦袍的男子鼻前。
男子不知說了句什麼,女子忽然間就笑的花枝亂顫,就連手中那支櫻花也驚的簌簌落了許多花瓣。
那明媚的笑容,雀躍的身影,仿若這世間最純粹、最美好的風景。
可這風景,卻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
刺眼的同時,皇后和淑妃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絲絲羨慕和感慨,在這深宮之中,何時會有這般歡快的笑容?在這金碧輝煌、冰冷的大殿中,何時會有這般雀躍的身影?
可瞬間,這些羨慕和感慨,就都成了妒忌,就成了不甘!
眼前那女子的笑容愈璀璨、愈明媚,就顯得她們愈可悲、愈陰暗。
“見過皇后娘娘!見過淑妃娘娘!”走到近前,夜錦衣衝皇后和淑妃行了一禮。
“兒臣見過母后!見過淑妃娘娘!”跟在兩人身後的、捧着一大簇櫻花的四皇子夜玄耀也衝兩人行了一禮。
“見過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巫月眉梢還染着笑意的衝皇后和淑妃盈盈福下。
皇后沒有開口。
淑妃亦沒有開口。
兩人身旁站着的大皇子、二皇子,還有夏輕歌同樣都靜默着。
氣氛有些壓抑、沉重。
夜錦衣卻好似沒有察覺,已然自行起身,之後,又拉起了巫月,唯獨一旁的四皇子夜玄耀依舊保持躬身的姿勢。
“難怪錦王府的人不懂規矩,”皇后的聲音之中是濃濃的不悅,“原來都是錦王故意縱容的。”
“規矩?”夜錦衣緩緩咀嚼着這兩個字,好似在思索規矩是什麼意思,繼而眸光緩緩瞥向凌雲閣,“的確……不懂規矩。”
他出口的聲音清淺,還帶着淡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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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了,與郭鬆與夜玉柔此刻做出的事情相比,夜錦衣和巫月的這種禮儀問題,簡直都不叫事。
淑妃也瞬間清醒過來,此刻,根本就不是計較、妒忌的時候,而是要按着她原定的計劃,一步、一步進行。
“四殿下,快請起!”淑妃先招呼夜玄耀起身,這才轉眸看向夜錦衣道,“本宮素來聽聞錦王神機妙斷、智慧過人,只是一直沒有親眼所見,今日怕是能一睹王爺風采,還望王爺還原是非曲直,給玉柔一個公道。”
皇后暗啐了一口淑妃,心中也明白此刻不易爲難夜錦衣,便將眸光轉向他身旁的巫月,“巫月姑娘,本宮若是沒有記錯,此刻你應該在凌雲閣剪花,你爲何會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