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仁貴的三表姐爲人處事有自己獨具一格的一套守則,她看病時,不喜有男病人在場陪伴,那種恩愛的場面,她向來嗤之以鼻。
祁墨雖然是司仁貴介紹來的,但是也不例外要遵循這條守則,祁墨本想要堅持留下來,要知道這個女醫生看着綿柔,實際上是一條吃人的狼,嘴巴向來不留情。
最主要的還是祁墨害怕她那些犀利的語調跟言辭會傷害到叢笑,她的生育機率本來就渺茫,根本就沒必要受這等罪,爲了讓她的內心得以徹底的解脫,他不得已要充當幫兇。
祁墨的心裡也不好受,叢笑沒讓祁墨留下來,讓他出去等自己。
她也不喜歡自己痛苦的一面,在祁墨面前呈現,有些苦楚,自己一個人獨自嚥下就可以了,何必多個人跟着自己傷懷呢?
當兩個人共處一室,面對嬌小玲瓏、看上去毫無攻擊力的女醫生時,叢笑心裡居然一刻也沒有放鬆,潛意識裡還是在排斥這個女醫生。
女醫生不以爲然,她從事這方面多年,光怪陸離的女病人見過不少,叢笑如此拙劣的表現,在她眼中,不過是不起眼的小兒科而已。
“你有過幾次流產?”
她問這話的時候,眼睛眨眼沒眨、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叢笑,叢笑心裡不由狠狠顫了顫,沒想到她問得這般直接。
她的病歷,其實已經給女醫生先瞧過了,病歷上這問題有回答的,她不明白這位女醫生再問一遍,是爲何。
像是瞧出了她的心聲,女醫生輕描淡寫地道,“我知道病歷上有,但是我還想再確定下,我覺得有必要可能你覺得沒必要。病人多半會覺得我這類問題純粹是浪費時間,估計也你這麼覺得,不過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因爲你沒有坦然放鬆地回答我的問題。若是你能夠坦然放鬆面對我,將我當成你一個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想這些問題我還是要問下去的,因爲連你自己都無法克服你的心魔。”
在叢笑面露吃驚的神色下,她又緩緩道來,“懷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懷上的,有些人身體狀況比你好多了,可是爲何三五年的備孕還是沒能讓她們如願以償呢?因爲外在壓力造成的,心裡積鬱太多,很影響懷孕的,也很難懷上。”
“你本身身體狀況就不好,又給了自己無窮的壓力,你自己完全剝奪了你的生育能力。若是你一直還是用這樣排斥對立的態度對我而毫不知內斂,我想我也無能爲力,束手無策。我雖然擅長這方面,但是前提我要求的是病人能夠無條件地配合我行事,這樣雙方纔能合作愉快。”
她喋喋不休地說完了這番抑揚頓挫的話後,便自顧自忙碌起來,宛若叢笑是空氣,當她不存在了,甚至還開了電腦玩起了鬥地主來。
叢笑知道她這是給自己留**思考的時間,不想打擾到自己。
靜下心來,司仁貴三表姐所說的這番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最近,自己確實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加上週遭環境跟人的影響,愈發讓她無端着急,積壓成疾。
祁墨對她又沒有失了性YU,他們的牀事也算頻繁,沒有什麼不和諧之類的,按理說,這樣天生有利於她的條件,她應該好好把握。
可是每回做那事之時,她會忍不住想這次會不會懷上。
有時,她都覺得自己快成了個瘋,想要孩精神都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了。
近幾天,她甚至對牀事開始有所排斥起來了,內心牴觸這事,因爲她害怕。
這些事情,自然不能跟別人談論。
當司仁貴三表姐再次將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來之際,叢笑終於開口了,她決定要克服自己的心魔,“一次,不過第一次懷孕醫生就跟我說過我的宮壁太薄,生育機率極小,要是不要這個孩,這輩可能再也懷不上。可是最後那個孩還是因爲意外與我失之交臂,都成型了,還是離開了。醫生爲我做了刮宮手術,我的宮壁,不言而喻,更加薄弱了。”
“同時,她也叮囑過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孩,讓我做好準備。”
頓了頓後,叢笑說出了自己的殘缺。
女醫生眼角微微一抽,叢笑說這些話的時候,無疑是在自己的心頭狠狠揭開一道傷疤,現在正處於鮮血淋漓中,她肯定疼得夠嗆。
不過,身爲醫生,她向來不會同情病人的遭遇,若是她同情心那麼氾濫,早去當愛心大使了而不是當醫生。
女人生不出孩,確實是挺可憐的,不過比這更可憐的,也比比皆是,至少眼前這個女人的丈夫,可沒有一定要她爲他生孩,是這個女人自己作繭自縛了,內心還是有擔憂而已。
自己眼前需要爲她適當的解壓,讓她不要再專注於這一點上。
“一切皆有可能,但是要順其自然,想要懷孕一般都要保持愉快的身心。”
女醫生適當提點道,眼前的這個女人聰明從容,只不過自己給自己作繭自縛了,需要有個人爲她開解。
她那個丈夫,應該開解過她了,不過效果顯然沒有達到,還是要自己來下點重藥。
“你無非是擔心你先生以後會怨你,雖然他現在對嗣不怎麼重視,有個孩是你們婚姻的保障,是不是?”
看到叢笑微微吃驚的表情,女醫生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心思。
“其實男人你無須太過在意,你越在乎他,你自己心中的得失跟不安便越不平衡,吃虧的到頭來還是你自己。像我,你別看我光鮮亮麗,我的婚姻慘得一塌糊塗,我的前夫找了小三,他甚至連我爲他生的孩都不要。”
叢笑沒想到司仁貴三表姐婚姻如此悲慘,比起她來,自己幸運多了。
而女醫生的臉上,憶起往昔來,是全然的一片釋然,並沒有半分的僞裝,她真的是看開,看淡了,那樣的人渣,卻是配不上她。
“沒有必要同情我,我的現任丈夫對我很好,對我的孩也視爲己出,我在領證的時候就跟他挑明瞭這輩除了這個孩我不會再生,他說沒關係,所以我們便在一起了,幾年過來了,我們相處十分融洽,這個男人理解我懂我,也不會讓我操心。我的孩,更喜歡跟他在一起,比起我來。”
她攤開雙手,苦笑,“我算是個失敗的母親。”不過她的苦笑中,含着滿滿的甜蜜跟幸福,她應該很愛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亦然。
“所以說,孩並不是維繫婚姻的唯一紐帶,男人的心在你身上,你便能擁有這個世界,一旦他的心跑到別的女人身上,是十頭蠻牛也扯不回來。你沒有必要太過在意能否懷孕,目前你需要放鬆心情,當然你還這麼年輕,懷上的機率還是很大的。我也不是安慰你,具體的,等你做個全身檢查過後,我再給你設計一套方案,爭取讓你早日能夠當上媽媽。”
司仁貴的三表姐覺得今天自己的嘴巴一點也不毒,甚至還剖開了自己不堪的往事,給人家當案例解說。
叢笑在來人的帶領下,乖乖地去做了個完整的全身檢查,檢查結果,司仁貴的表姐看完之後,還算滿意。
“你還有救。”
她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叢笑還沒來得及追問,她說有事要忙,說藥方會讓司仁貴給她送過去。
叢笑雲裡霧裡被趕了出去,不過她那句“你還有救”讓叢笑這幾天烏雲繚繞的陰霾都散開了。
因爲相信,司仁貴三表姐是這行的權威人物,不可能隨便丟下這麼一句話的。
而且,她拿她自身的經歷來說,讓叢笑產生了感同身受的滋味。
不得不說,這一次的看病經歷,是叢笑開始看婦科開始最愉快的一次,當然可能過程有些不愉快,但是結果是愉快的。
祁墨在走廊上坐得都有些不耐煩了,不知道叢笑在裡頭被死人鬼的表姐怎麼爲難,這一顆心煎熬得不行,如置放在高溫的炭火下灼燒。
當叢笑出來脣角帶着一絲笑意的時候,祁墨這一顆心總算是落回了原地。
“怎麼說?”
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開口追問。
“我還有救。”
叢笑給了祁墨這句摸不着頭緒的話,便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討論下去了。
在成功之前,她並不想跟任何人多說,哪怕是祁墨,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司仁貴果然是隔天便給祁墨送了藥,本想直接送到叢笑手上的,又覺得這事有些尷尬,最終還是決定讓祁墨轉交。
司仁貴的三表姐做事倒是細緻入微,還特意寫了一張用藥的紙條,介紹得十分詳細,想要出錯也難。
她給的是中藥調理處方,叢笑每天都要喝中藥,這煎藥的活計,祁墨抽不出空,自然還得自己出手。
祁墨每天回來,就覺得整個房間都是中藥味,剛開始很不習慣,不過久而久之,也習慣下來了。
有一天要是沒有這味,估計他自己都會懷念起來這味道來了。
半個月後,叢笑再次去接受全身檢查,司仁貴的三表姐說她,“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好了,懷孕只是時間問題,不需要太着急,也沒必要太刻意,不過牀事還是最好減少些,爲了增加懷上的機率,在排卵期到來之際要加油。”
她說得也不算含蓄,叢笑一聽,臉微微紅了起來。
她跟祁墨在這方面,幾乎每天一次,是必做功課,她也安之若素,一直以爲只要頻繁,懷上的機率會更大,沒想到懷孕還有這麼大的講究。
這話,回去之後,她扭扭捏捏跟祁墨轉達了,她說得是婉轉隱晦到了極點,祁墨聽了老半天都甚至沒有聽明白她到底在講什麼。
最後,總算是溝通沒有問題了,可是這個決定,對祁墨而言,根本就是侵犯了他的權利。
他很享受目前的生活,不想改變,讓他回到做柳下惠的時代,他還真不適應。
“不行。”
他覺得死人鬼三表姐這分明是在爲難自己,他從來沒聽過還有這樣憋屈的事情,不就是懷個孕麼,需要那麼大的限制嗎?
要是他憋出病來,怎麼辦?那死女人也不想想。
祁墨甚至想要衝去跟那死女人理論,若非叢笑攔着,他真會去。
“沒有這個必要,我們不聽她的,虛與委蛇總會吧。”
祁墨還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盤,不會輕易妥協,讓那死女人如意算盤打響。
祁墨嘗試說服叢笑很快失敗了,叢笑已經被司仁貴的三表姐洗腦了,要遵從她的一切指示。
她知道祁墨心裡不情願,但還是擺出了一本正經的表情說服他,“墨,我真的想要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我不想我的人生留有遺憾,難道你不想要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嗎?你從來沒有幻想過嗎?”
每當她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口吻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祁墨發現自己總是狠不下心來回絕她。
輸得一敗塗地。
他答應了,只能委屈自己禁YU。
接下來的半個月,祁墨好幾次差點違規,他發現司仁貴的表姐真有手段,叢笑被自己撩撥得只有一絲理智了,還能夠伸手不讓他繼續下去,這讓他十分挫敗。
他的魅力,居然悲哀到淪喪到了這等程度。
“笑笑,這次就破例行不?”
他想要博取同情。
“不行。”
叢笑纔不會上他的當,底線,她是要堅守的。
經過了水深火熱的磨合期,祁墨總算能夠接受了這樣慘絕人寰的生活,不過背地裡無數次唾罵了司仁貴的三表姐。
叢笑倒是私底下跟司仁貴的三表姐交好上了,有時候閒暇時間,還會跟她一起出去喝喝茶聊聊天什麼的。
祁墨有一回有空想要跟從,卻被叢笑給阻攔了,說人家不待見他,免得冷場,還是讓他不要參與行事,這讓祁墨差點嘔得內出血。
不過叢笑卻把這損友捧上了天,時不時吹捧,讓祁墨十分不是滋味。
司仁貴三表姐唯一讓祁墨覺得有那麼丁點用處的是,經過了兩個月,叢笑看上去心境開朗了,臉色也紅潤起來了,心結是解開了,效果比自己的那些招數來得有用多了。
畢竟人家是醫生,會對症下藥,自己是盲目用藥而已,不得不承認人家確實是棋高一着。
又過了幾個月,叢笑的肚還是沒能爭氣,調理身的藥,還在繼續喝,例行的檢查,她也一次也沒有錯過。
司仁貴的三表姐十分淡定,叢笑原本有些焦慮起來的心,又被她三言兩語給撫平了。
這天,周嶸挺着個大肚來找叢笑,想要出去給寶寶囤貨,還有準備自己的產婦包,程炯本來是想要全程陪同的,不過正碰上出差走不開,說讓周嶸等他回來一起去準備。
周嶸可等得不耐煩了,她懷孕五個月便辭職在家沒上班了,這都七個月了,在家被當成豬一樣供養了兩個月,除了偶爾出去散散步,其它任何活動都被取消了,她消磨時間都沒地方去,憋得發慌悶死人了。
程炯這一前腳走人,這不,周嶸就趁機出來喘口氣溜溜了。
肚裡的孩,她也寶貝,只不過程炯是真的太過小心翼翼了,老佛爺的生活剛開始挺新鮮的,被伺候得也挺舒服的,可是日久了,新鮮感淡去了,還是想要自己出來溜溜的希翼更爲強烈。
無奈的是被程炯盯得是連踏出房門的機會都沒有,只好忍氣吞聲伺機行動,機會總算是等來了,雖然有些遲,但畢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不必擔心程炯一時半刻趕回來逮住她。
“你家那位呢?”
今天是週末,周嶸以爲祁墨在家的。
“他最近忙得足不沾地,縣政府那邊有新的規劃,一週放一天就很好了,週六最近都也去那邊報到了。”
“是不是快要升遷了?”
周嶸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這方面,我很少過問。”
如果祁墨不說,叢笑是真的不會主動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情。
“寶寶快出來了吧?”
周嶸七個月的肚已經很大了,比人家八個月還要來得大,叢笑都甚至懷疑她裡頭有雙胞胎的可能,不過周嶸說醫生已經很確定她是單胎了。
“還有一個多月纔出來。”
周嶸也渴望她能夠早點出來,挺着這麼大的肚做什麼都累,連躺着都累,姿勢還要靠左側臥,不然躺着有時會喘不過氣來,寶寶動得又厲害,出來肯定是個小淘氣。
“等下你開車啊,我車是開來了,但是沒氣力再開了。”
周嶸抱怨道,不過撫摸肚的表情還是十分柔和的,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叢笑也有些羨慕起來了,摸了幾下她的肚,感受了會胎動,她之前也是感受過胎動,不過沒有周嶸肚裡那個寶寶來得這般好動,能夠將周嶸半邊的肚都給頂起一個硬硬的包包來。
陪周嶸去購物,叢笑發現周嶸列了一張很長的清單,上頭都是需要準備的一些東西,她準備工作倒是挺齊全的。
周嶸效率倒是挺快的,在一家知名的母嬰店將這些全部一下給搞定,然後還有精力拉着叢笑去隔壁的一家西餐廳小坐閒聊。
周嶸自然是聽聞過叢笑最近在看醫生,這還是叢笑偶爾間閒談提及的,經過跟司仁貴三表姐的相處之後,她對這方面也沒有過去那般耿耿於懷了,談起來雖然還是有點介懷,但是放開了不少了。
司仁貴表姐誇她,“這是一大進步。”
“最近進展如何?”
周嶸很隨意地問,她一向大大咧咧慣了,只有在跟程炯分手的那段時間段內,她的情緒才低落到了極點,後來和好後,又逐漸恢復過來了。
“還不錯。”
叢笑莞爾一笑。
“我也覺得你不錯,容光煥發,不再心事重重,看得出來,這醫生,真的是能讓你藥到病除。”
周嶸忍不住戲謔道。
“我也覺得,假以時日,或許能夠懷上也不一定。”
其實,說到底,叢笑還是不是很能確定,這畢竟不是必然的事情。
周嶸聽她這麼說,由衷地開始爲叢笑感到高興,她是真的釋懷了,不是口頭上說說的。
周嶸生的那天,叢笑莫名在產房前暈倒了,祁墨那時還在上班,接到程炯的電話後,他嚇了好大的一跳,立刻驅車疾馳回來,一路上,連闖了好幾個紅燈,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不知道她爲何無緣無故暈倒了,她明明身體一向挺好的。
他忍不住擰緊了眉宇,難道是司仁貴那表姐的那些中藥將她好好的身體給調理壞了?
他胡思亂想起來,還是沒有頭緒。
程炯也是慌得不行,他都快要當爸爸的人了,在產房外等得急不可耐,沒想到陪產的叢笑無緣無故暈倒了,要是被祁墨知道了,肯定要大發雷霆,雖然程炯覺得叢笑的暈倒不關自己的事情,祁墨豈會跟自己講道理。
匆忙讓樑孤簡趕來,照顧已經進急救室的叢笑,檢查結果很可樂,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叢笑——懷孕了。
這個結果真夠霹靂的,程炯跟樑孤簡總算是鬆了口氣,叢笑沒事就好,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大驚喜。
兩個人商量了下,決定要先瞞着祁墨行事,不在第一時間通知他,等他到了,好好捉弄他一番,他此時肯定是方寸大亂,心急得不得了了。
祁墨倉促趕到的時候,周嶸已經平安地產下了一個男孩。
叢笑依舊不見蹤影,環顧四周無果之後,祁墨逮住那個抱着孩笑得跟傻一樣的程炯,忍不住揪了過來,“叢笑呢?”火氣很大,火藥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