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兔兒燈都與顧雲曾經送我的那一盞一模一樣。
點着燭火掛在樹上的樣子,讓我想起同他唯一的一次遊玩,他趁着我看雜耍的時間,偷偷買了一盞兔兒燈。
拿給我的時候,笑意直達眼角,眼中充滿了星辰。
當時的我以爲,他笑,是因爲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如今我知道了,他笑,是因爲我夠傻。一盞兔兒燈就輕鬆收買,可不是傻的好笑。
“燈是你做的?”
緩緩的把唐白推開,把她還沒掛上樹的拿在手中把玩。唐白並沒有覺得我態度冷漠,興奮的把我拉到綠竹林中,“宮裡的人都說你死了,趙嬤嬤又不讓我給你燒紙,我就點了這些兔兒燈,希望你能不迷路。”
每一盞燈上都寫了字,有的寫着我的名字,有的寫着回家……
我一步步的走進竹林裡,一盞接着一盞燈看過去,燈火映照在唐白的臉上,連着她的笑容都那樣的美麗。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皇宮,還有一個人真心念着我,真好。
“你喜歡嗎?”
顧雲的聲音突兀的出現,我還以爲聽錯了,一回頭才發現他就站在離我不足五步遠的地方。
霍飛塵的劍沒有出鞘,抵在顧雲的胸口。
唐白拿着兔兒燈衝到顧雲身邊,“阿歡,你知道嗎,這些兔兒燈都是太子殿下親手做的。自從你走後,殿下不論多忙,每天都會做一盞燈掛在這兒,殿下……”
聽着多麼浪漫的事兒,我的心卻越來越冷。
毫不猶豫利用我的人是他,親手把我埋在亂葬崗的人也是他,明明根本不喜歡我,現在又裝什麼癡情漢。
把玩兔兒燈的手慢慢的捏緊,“我走後,殿下還做了什麼,都說來聽聽。”
讓我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裝。
唐白還想開口,被顧雲攔下,他想朝我走來,被霍飛塵看住:“男女授受不親,請太子殿下離我們公主遠點。”
顧雲瞧了霍飛塵一眼,接着朝我看過來,那雙眸子中都是深情。
若我沒有吃忘情藥,肯定會溺死在他這雙眼中,但現在……我歪了腦袋,只覺得這樣的顧雲很有趣,把已經捏扁的兔兒燈朝他遞過去:“不好意思,弄壞了。”
他猛地搖頭:“沒關係,這本來就是給你做的。”眼中帶着希冀,“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可以……”
不等顧雲說完,我默默地把手鬆開,兔兒燈掉在地上,“噠”的一聲,非常悅耳。
“不喜歡。”我站在他面前,“燈太醜,我一點也不喜歡。”
顧雲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又笑着問我:“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你說,只要你說出來,我保證做給你。”
堂堂的太子殿下,不去處理朝政,竟要給我做燈?
我輕輕地拿開霍飛塵橫在中間的劍,讓自己離顧雲更近,在他的期待中微微靠近耳朵:“不喜歡,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喜歡。”
接着,毫不猶豫的從兔兒燈上踩過去,攆入塵土。
顧雲想拉我,被霍飛塵攔住,兩人不由分說的打了起來,“本宮是楚國的太子,你竟敢跟我動手,不要命了!”
霍飛塵無法無天的性子到了楚國一點都見沒收斂,聽到顧雲的威脅,嘴角的戲謔更深:“堂堂的太子殿下,竟然連一個小小的侍衛都打不過。”
就在刀劍相交的聲音中,我拿出一盞兔兒燈中的燭火,沿着綠竹林的小路走到盡頭,親手把每一盞燈都點燃。
火光引燃了竹林,把半邊天都映紅。
顧雲的注意力逐漸被吸引,一個不查,被霍飛塵一掌擊中胸口,猛吐一口鮮血,摔在地上。
御前侍衛發現動靜接連趕來,將霍飛塵團團圍住,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剎那,正好撞進汪天逸的眸子中。
“阿歡……”
霍飛塵的臉色頓時陰沉,“公主殿下的名字豈是你一個小小的侍衛能叫的?!”
說着便要動手,我趕忙攔住。
當初秦芊芊將我藏在閣樓之上,若不是汪天逸,我早已被接回北齊,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城門圍剿,北齊那麼多的勇士也不會屍骨無存。
秦科的身體,也不會修整了整整一個冬天也沒好。
也就在這時,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臉上,踉蹌兩步,多虧霍飛塵纔沒摔在地上,藍貴妃的聲音傳來:“賤人!”
也就在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大意了。
宮內縱火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即便我想現在已經是北齊的公主,也難逃懲戒。
“方、歡!”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藍貴妃牙縫中蹦出來的,“來人啊,把這個縱火之人給本宮拿下!”
霍飛塵爛在我面前。
宮中的侍衛都是人精,太子和藍雨竹爭鬥明顯,如今太子被打成重傷也不讓汪天逸傷我半分,該不該聽藍貴妃的話將我拿下,一時間猶豫再三……
藍貴妃見無人動手,瘋狂的衝向我,一手想要抓我的頭髮,一手想要扇我耳光。
剛纔那記耳光全靠她偷襲,此時霍飛塵不可能再讓她近身,又不好與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動手,猛地一推,藍貴妃整個人摔在地上。
“方歡,你不是死了嗎?你爲什麼還要回來?是你害我,要不是因爲你,阿雲怎麼可能跟我離心,若不是因爲你,我怎麼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如今更是發了狂如瘋婆子一般,不管不顧的從地上爬起來,任由髮髻散亂,往我的方向撲。
霍飛塵武功雖高,對付一個瘋子一般的女人也有些手忙假亂,臉上、手臂上都被抓出幾道血痕。
我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對着她的腹部狠狠一踹:“全是因爲我?”
“藍雨竹,我告訴你,我就是回來報仇的,你又能將我怎麼樣?!”
連着兩次摔在地上,藍貴妃早沒了端莊了模樣,臉色慘白,眉頭緊鎖,右手捂着腹部,像是忍着劇痛。
在衆目睽睽之下,我看到有一道血跡,順着她精緻的宮裝,慢慢的流到青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