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避暑山莊接近半月,我已經能熟練做很多事情。
唐白還是不放心,自從臉傷了之後,就一直跟在我身邊,連我進茅房都要在外面等着。
我每天都要和她鬥智鬥勇。
她白天塗的藥,我夜裡就偷偷洗掉。
說好了十天恢復如初,整整拖了半個月還沒有恢復,臉上甚至有留疤痕的意思。
顧雲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我,再次把神秘人請進山莊,那人檢查了我的傷口,諱莫如深的笑了。
冰涼的掌心壓在傷口外面,“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愛美的女子。”
另一隻手突然蓋住我的眼睛,大拇指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按了一下,一直沒有感覺的眼睛突然感受到刺痛,緊接着透過縫隙,有光照進我的眼睛。
光!
我能看見了?!
迫不及待的想睜開眼,神秘人冷笑:“慌什麼,還沒給你換藥呢!”
觸感是另一種冰涼,他平靜說道:“太子殿下實在不想讓你毀容,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好不容易合在一起的傷口再次被劃開。
溫熱的鮮血冒出來,順着我的臉頰往下掉。
顧雲急了,“你幹什麼?!”
眼中只有光,卻看不見東西。
聽動靜應該是顧雲想拉住神秘人,而神秘人手中拿着刀,嬉笑着:“刀劍無眼,太子殿下還是小心些,不然草民手一抖,傷口深一點,可就不好恢復了。”
“依草民看,既然方歡姑娘自己都不在意,留點疤也沒什麼關係,何必讓他受這些苦。”
我很想點頭。
但冰涼的到緊緊的貼着臉頰,讓我僵着腦袋。
顧雲壓抑着:“她因爲我沒了眼睛,我不能再讓她毀容。”
擋在眸子上的手移開,神秘人意味深長:“眼睛啊,真是一雙好看的眸子……反正我按次收費,只要殿下把銀子給足,隨你怎麼折騰。”
沒了遮擋,眼睛裡透過的光線更足。
原來江太醫給我的藥真的有用,原來我的眼睛還能看到東西。
還有神秘人按下的穴位,他明明知道我的眼睛可以用藥,爲什麼沒說……顧雲那麼緊張我的臉,爲什麼不讓他替我治眼睛?
甚至,顧雲對我的臉有種莫名其妙的堅持。
當初瞎眼,他和藍貴妃義無反顧,可不像有善心的人。
神秘人替我上完藥,半提醒半是交代,“給你的藥要記得塗,不然等這次傷口癒合,要是再留疤,我就真的沒辦法了。就算真的要作,手底下也注意分寸。”
作了那麼久,也不差最後一次。
當天夜裡就洗掉了臉上的藥,甚至把藥瓶裡的藥換成了江太醫的藥,摸着眼瞼下一點點傷疤,大小剛好,只有半截手指節。
一天一夜的暴雨,打殘了一池的荷花,洗滌了樹葉,也碎了一地的殘花敗柳。
空氣變得清新起來,清新之中夾雜着燥熱,讓妃嬪們的性子也不如曾經嬌俏。
蟬鳴惹人,湖中心涼風習習,藍貴妃冰了水果,叫了一種姐妹到亭子裡說說話,也消消身上的暑氣。
皇帝竟意外來到湖心亭,摟着他的新寵徐貴人,過來說:“方常在,朕這些天與徐貴人在一起,總是想起你剛進宮的樣子,委實懷念你的舞姿!”
說完,衆位妃嬪的臉色都白了白。
自到了避暑山莊,朝中事務繁忙,皇上很少進後宮,更別說叫人侍寢,大夥兒都是不受寵的人,今日才能興平氣和的在一塊聊天、賞花。
誰能想到,千防萬防,竟被徐貴人鑽了空子。
徐嬌極其恭敬的給妃嬪行了禮:“方妹妹,姐姐剛學了幾支舞蹈,偶然聽聞妹妹的舞姿是楚國一絕,姐姐忍不住嚮往,特地請皇上來請妹妹,還請妹妹莫怪姐姐不請自來!”
徐嬌娘家不過是京中小官,要是以前,她斷然不敢對着方晏如叫妹妹的。
可是現在不同,她是貴人,方晏如不過是個常在,就算有方家在背後撐腰,只要皇上不升方晏如的位分。
後宮中的姐妹地位,就不能變。
皇上伸手拉過徐嬌,坐在亭子裡的主位上,把玩着徐嬌的手指,漫不經心道:“方晏如,朕好久都沒有看見你跳舞了,想念的很,今日趁着大家都在,你在院子裡跳,讓大夥兒都學學。”
紅顏易老,帝心難測。
方晏如能用一支異域舞蹈讓皇帝傾心,她人就能用另一支舞蹈把讓皇上移情別戀。
帝王……不可能只愛一個女人。
“皇上。”徐貴人嬌滴滴的聲音,格外令人心曠神怡:“皇上,妾身不一定現在就看,現在日頭那麼大,恐曬着妹妹,傷了嬌嫩的肌膚就不好了。”
徐貴人不再是小白花。
她用嬌滴滴的聲音,和嬌嫩的身子,把皇帝勾的眼中都沒有其他人。
皇帝沉溺在她裝出來的癡情中不能自拔,美人善解人意,皇帝就不識風趣了,音調一沉:“方晏如,你還站在幹什麼?難道連朕都叫不動你嗎?!”
我心中冷笑,手指觸上眼下的傷疤。
方晏如,我是瞎了,但不代表我就能任人欺凌……傷了臉,總要付出代價。
你背靠方家在宮中逍遙慣了,我就替藍貴妃娘娘敲打敲打你。
方晏如如夢初醒跪地:“妾身惶恐,請皇上稍等片刻,容許妾身換身舞衣。”
奴才在湖對岸擺上方臺,佈置檯面,喚來樂師。國泰公公奉上茶點,婢女們手握涼扇,微微的扇着。
徐嬌坐在皇帝的腿上,小鳥依人般神采奕奕,興奮的直勾勾的望着皇上。
我站在藍貴妃身後,距離皇帝幾丈遠,身邊的妃嬪幾乎都在小聲嘀咕。
——家雀兒長了幾根彩羽毛,就把自己當鳳凰了?
——再好看,也擋不住渾身的小家子氣。
——小家子氣是真的,不過那雙眸子好看的有些熟悉。
徐嬌就是照着我的眼睛畫的妝容。
果然沒猜錯,換上對姨娘還是念念不忘,一邊狠心弄瞎我的眼,一邊又找和姨娘相似的人。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
——你不要命了?宮裡不準提那個人。
那人嚇得捂住嘴巴,嘀咕聲也逐漸小了下去。
姨娘既然是孃親的親姐姐,那就應該也姓宋,可我問過宮中的老人,都說後宮從沒有哪個貴妃姓宋。
原來不是沒有,而是不能說。
姨娘和皇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皇上又愛又恨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