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天，鮮血噴涌而出。
匕首卡在小喜手腕上，手骨堅硬砍不下去，我在暗處瞧着汪天逸，看着他從震驚變爲不可置信，穿着一身鎧甲，鎧甲上全是血跡，臉在宮燈下隱隱暗暗。
我沒有說話，等他開口。
眼看着就要坐到天明，連子公公趴在窗外給我報信，我屈膝對汪天逸行禮，雙手伸到他面前：“當着汪侍衛的面行兇，您抓了我吧。”
汪天逸的手僵在半空中，欲言又止：“阿歡，你明知道我捨不得……”
我含笑道：“汪侍衛哪裡的話，方歡不過是個低賤的宮女，怎麼敢跟您有牽扯，還請汪侍衛往後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不然，奴婢再沒有今日的好運氣，從宋小姐的手底下逃脫。”
“阿歡，我知道你開心，但你也不能隨便冤枉宋玉……”
我冤枉人？
宋小姐還真有一張利嘴，不過我還沒有將她看在眼中，既然要玩，那就玩到底，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我在站起來，渾身都是血跡，手指着汪天逸的心口：“汪天逸，你滿嘴都是宋小姐如何如何說，你可曾聽我說過一句？你可曾想過我是受害者？我和方傢什麼關係，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
“阿歡！”他着急的抱住我，“我從小和宋玉一起長大，她怎麼可能對你做那種事情？”
我冷笑。
毫不猶豫甩開他，高舉的手臂露出手腕猙獰的傷口：“是啊，她最天真、最無辜，我是惡人，我爲了活下去不擇手段！”
走出破院，挺直後背，努力自己看起來堅強不可摧，“連最普通的信任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喜歡，汪侍衛，你和我並不合適，到此結束吧！”
現在結束，是爲了更好的開始。
枉我曾經心軟，以爲自己爲了一己私利，利用了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可現在看來，那些情感，也不過如此。
既然是這樣，那就讓我們往後都生活在愧疚中。
你不相信宋玉會做那些事，那我就一層層的撕開她僞善的外衣，讓你瞧清楚，裡面的心有多黑！
“砰——”
有東西摔倒的聲音，接着傳來人的悶哼聲，好像連子公公，我想上前，一個許久沒見的聲音，讓我迅速的停住了腳。
“快來人……這裡有……私會，快來抓……嗚嗚嗚——”
以爲從尚宮局離開，我和玲瓏再也不會有交集，卻沒想到，她竟然能跟着我到這個地方……我看着扭打在地上的兩個黑影，還有屋中已經昏過去的小喜和汪天逸。
本就已經薄涼的心，再也沒有了任何溫度。
“汪天逸，你走吧，我已經把話說清楚，往後你我再無瓜葛！”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玲瓏聽見。
宋玉不是要對付我嗎，那我就讓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宋玉的男人一顆心都在我身上。
讓她狠的我牙癢癢，而我還瀟灑的活在宮中。
連子把玲瓏按在地上，“姑娘，快走。”
他着急的讓我走，我嘴脣一動，回頭看汪天逸，搖了搖頭……
玲瓏瞬間大叫，“方歡你個賤人，我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
我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直到她看清楚從屋中走出來的汪天逸，眼中變爲震驚，“汪侍衛，怎麼可能……”
我笑出聲，故作親暱的把汪天逸送走，這才示意連子讓她起來。
她本想對我大罵，被連子狠狠一瞪，立刻把話吞了下去，手指汪天逸離去的方向，又指我，“方歡，宮中傳言的那個女人竟然就是你，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和你殺母仇人在一起，哈哈哈……”
“你什麼意思？！”
玲瓏好不得意，站起來緩慢的整理衣物，手上那個翠玉鐲子格外惹眼，“寧芳殿的人都知道，汪嬪娘娘雖然命人仗刑，但你娘被御前侍衛擡走的時候，還有得救，怎麼擡回太師府命就沒了呢？”
“這其中的貓膩，應該不用我說給你聽。”
她把玩着手上的桌子，玉石被月光折射格外的刺眼。
我用力掐住大腿，讓自己看起來表情未變，深吸氣，“你的鐲子可真好看。”
玲瓏嬌俏的託了託髮髻，把手伸出來，讓我更確定這就是孃親的鐲子，“那是自然，汪嬪娘娘親自賞給我的，這麼好的東西，依着你的地位，就只有瞧一眼的份。”
果然，寧芳殿和尚宮局的陳嬤嬤暗中有往來，不然一直被陳嬤嬤留下的玲瓏，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寧芳殿的宮女。
腦中閃過一絲金光，鬼使神差的問出口：“天氣熱起來，陳嬤嬤應該不需要人再去內司廳領炭火了吧？”
玲瓏臉色順變，“陳嬤嬤上次受罰傷了身子，卻不得炭火。不過……”她眯了眼睛，“內司廳剩的木炭也不多，她享受不了幾天了。”
我點頭，“你走吧。”
玲瓏被我語氣氣的不爽，想要反擊，瞧了一眼連子，悻悻縮了回去，繞去牆角邊撿了木籃，獨自離去。
一瘸一拐，應該被打的很慘。
連子公公被我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她抱着石塊突然襲擊，我就……”
我笑了，“跟上去看看。”
玲瓏走的並不是寧芳殿的位置，左拐右拐竟然來到尚宮局外面。她應該不想讓人知道替陳嬤嬤領木炭的事兒，故意走了偏僻位置。
“內司廳的人說，只能做再領兩次，其他時間別再找我了！”
玲瓏丟下籃子就走，我和連子趴在窗口，就在我們等到不耐煩的時候，躺在牀上的陳嬤嬤終於起身，往桌上鋪好小紙包，撿起木籃。
找準幾個節點，輕鬆把木籃拆成好幾份，接着用剪刀剪開一個小口，到出五石散。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
在尚宮局時，陳嬤嬤讓我去要炭爲假，暗中交易五石散爲真。至於陳嬤嬤和寧芳殿的關係，恐怕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糟糕……
一直安靜處理木籃的陳嬤嬤突然大喝一聲：“誰！”
我和連子嚇得往外跑，沒走兩步，就見頭頂飛過一個黑影，陳嬤嬤也健步如飛的跟着黑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