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番外

145番外

母后竟然來了!

我嚇了一跳,忙抱着懋兒迎出去。.luanhen.

太后近來身體一直不好,多走幾步便頭暈腿軟,已經好久沒離過坤寧宮了。華太醫說是太后年紀大了氣血淤滯,只能舒緩,不能操勞。我怕她老人家累着,連懋兒都接到我的長信宮來由我照看。沒想到今天母后竟會到長信宮來。

元君曜動作比我快,早已從屋子裡跳出來先迎到母后的步攆前,“娘!”他嘻嘻哈哈地叫,隨便伸了手想扶。

他們母子之間一向很是隨便,常常讓我想起我的母后。到底是自家孩子,無論是皇家還是民家,都是一樣的親情濃郁。可惜我卻只能一旁看着,太后與我在一起時可不那麼易與。

今天老太太來者不善,“楚賢妃。”她只管大聲的叫,卻不不理她的兒子。

我急忙抱着懋兒出去向老太太行禮。腦子卻在盤算老太太今天來幹什麼。

我還沒跪下去,冷眼一掃已經看到老太太的步攆上可不止她一位乘客。就在老太太的腳邊,我看到一隻布做的南瓜的籃子,籃子裡幾顆白絨絨的小腦袋正擠在一起喵喵的叫着。

見我吃驚的表情,老太太白了我一眼,“這幾隻新生的獅子貓不是給你的。”她邊說邊在奴才們的攙扶下下了步攆,“這小貓是給弦子和懋兒玩兒的。”

我眨眨眼。

老太太走過來,也不叫我起來,先就着我懷裡看了看睡着的懋兒,皺了眉,“怎麼還是這麼瘦?我今天還帶了雪糖霜來。還有鴿蛋,給着孩子做甜蛋羹的。”

我低着頭不敢回話。心裡卻琢磨着元君曜那一心想把自己的好東西送人的怪脾氣其實有些像老太太。我並沒有要什麼獅子貓,弦子和懋兒更不會向老太太要。老太太這是自說自話,覺得弦子和懋兒會喜歡,就這麼送了過來。至於甜蛋羹,實說吧,如今我管着後宮一切賬目,那雪糖霜和鴿子蛋還是我孝敬老太太的。

但我還是沒敢多說什麼,我可不想讓老太太不高興。

幾個奴才把小貓捧到我面前給我看,粉紅小花的布籃子裡,四隻懋兒拳頭大的白絨絨小貓腦袋此時正擠在一起看着我。

“這……”我遲疑着,一下子想不好把這四隻小貓養在什麼地方。院子裡的小鶴小花狗已經夠熱鬧了,如今再添這四隻還不得翻了天!

老太太把懋兒從我這裡抱了過去,抱在自己懷裡逗弄着。“曜兒,今天司禮監那邊問今年夏至的祭祀如何排班的問題,你也該快點給他們個回信了。”

老太太還是沒叫我起來,就好像沒看到我似的。

我瞪一眼元君曜,這全怪他,宮中今年少了馮嫣兒和何紫魚、錢寶寶、李婉寧,妃嬪之數不再齊全。我早說讓他儘快給司禮監那邊給個明確的詔書,他卻偏偏拖着不辦。

元君曜向我打眼色,示意我自己起來。

我哪裡敢!老太太這已經是來興師問罪了。如今她的身邊冷清,肯定在怨恨我呢。

老太太大模大樣抱着懋兒進了我的屋子,“如今這後宮三品以上的,只剩下一妃一嬪,”老太太嘴裡數叨着,“我替司禮監想想也覺得難辦,這祭祀之典連贊名之禮都可以省了!兩個人有什麼可說的。何況柳修嬡還託病想不參加。”

我跪在地上也不免偷偷笑了。

元君曜向我扮了個鬼臉。

這事說起來我還是心中暗喜的,也許這就是我不夠賢良淑德的地方了,反正我不大方,不喜歡元君曜三宮六院。他要是再喜歡上別的女人,我想我肯定沒辦法再這個深宮呆下去。以前他與我不親密時倒還罷了,現在不知爲什麼,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與別的女人親熱,我便會心裡來氣。好在元君曜目前看來還沒有充實後宮的意圖。他現在日日只粘着我一人,就像以前粘着馮嫣兒一樣。甚至比那時還專情似的。

現在我知道老太太是來幹什麼了。

“去叫弦子。”我吩咐一旁的宮人,自己也便站了起來,跟在老太太身後進屋。

“母后不必憂心,夏至的祭品由妾一人來安排。”我大大方方對老太太說,同時挽起袖子在銅盆裡淨手,準備爲婆婆斟茶,“典儀也由妾與司禮監斟酌。母后身體不好還讓母后掛心,妾真是過意不去。”我的茶蕊茶還是現成的,此時在紅泥小爐上正冒着熱氣,荷花的清香氣薰了一屋子。我用銀盞斟了,雙手端給老太太。

老太太用鼻子冷哼,“哀家知道楚賢妃能幹!”她手嘴裡說着,卻並不看我,任我將茶放在她身邊的几案上,手上不知從哪裡摸出個響鈴,在懋兒面前晃動着。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

已經將近五個月大的懋兒轉動眼珠去看聲音的來源。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喜色,“看!”她高興的說,“懋兒也不是真的不聰明,他也是能聽能看呢。”

元君曜和我對視了一眼。

我們都知道,懋兒能聽能看,只這幾天的事,華太醫說比別家孩子已是晚了許多。不過,懋兒還是在進步,這多少讓人有些欣慰。這孩子可憐,是我們都沒有好好照顧他才讓他落成這樣。

對這孩子我有些內疚,這也是我將他接來照顧的原因。若是當初我能多注意他一點,他也不至於成今天這樣。但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正惶惑着,自身難保,竟是沒有顧他。

我知道元君曜和太后爲這孩子的事都很難過,所以有時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老太太的眼睛向我斜了過來,直接落在了我的腹部,“下一個阿汪肯定天下最聰明的孩子。”她說。

我大窘,臉上又覺得像是燒了起來似的。

“娘!會有的。”元君曜突如其來從旁將大手按在了我的肚子上,就當着他孃的面在我肚子上揉了揉,“阿南嘴笨,但一向肚子裡有貨,肯定會有的。”他一語雙關的說。

我臉更紅了,真不知他哪來的信心。

我悄悄的用肘推他,可哪裡捍得動這厚臉皮分毫。

老太太看我肚子的目光很嚴肅,“要快!”她說,“得讓我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才行!”

“那當然,”元君曜笑嘻嘻,“母后肯定高壽,要抱十個八個也有。”這傢伙果然油嘴滑舌,“我天天都在抓緊,”元君曜十分得意,索性從我身後雙手摟着我的腰,把我整個肚子都護在他的掌心下,“兒連馮家一案都顧不上審,不就爲了忙這個。”

這壞蛋!

聽了這話,母后竟是喜滋滋的笑了,兩眼放光的的盯着我的肚子,“是該先顧這個,這個比什麼都重要。到時也好讓馮家知道,想絕咱的後,沒那麼容易!要不要娘給你們弄些補的東西吃吃?別累着。”

我突然覺得,我連元君曜一貫的厚臉皮都找到了出處。老太太真是口無遮攔。

他們母子可不管我此時窘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纔好。

此時,正好弦子被人叫了進來。母后一看到他就兩眼放光,“弦子快過來。”她向弦子招手,“又是看書習武了去了吧?”她伸手將弦子拉睛到她身邊,拍拍弦子的臉,“多漂亮的孩子啊!”又對我說,“就生一個像弦子這樣品貌的孩子就極好。能像曜兒那就更好了。不過兒子多半像娘,曜兒就是像我!所以我不強求,只要個像弦子這樣的。”

老太太果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兒子像娘呢!她連都這已經盤算好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元君曜那一套果然都是母后的言傳身教,只見老太太一招手,吃的穿的流水一樣傳了進來。連同那四隻小貓,一併說是老太太賞長信宮的。也不說是給我還是給弦子給懋兒,也不管我這裡到底需要不需要,反正她是放在我這裡了。

讓我看,其實這裡面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只不過是老太太覺得我們可能會喜歡而已。

我算是服了他們母子兩個了。

送來的東西里,有一籃子大青梅,一顆顆的梅子又大又圓,青碧碧的盛在紫竹籃子裡,看上去煞是可愛。

“給你用來烹茶煮酒的。”老太太對我,“我看賢妃去年就在梅園裡看梅子了。但園子裡那梅子不好,又小又癟。烹茶煮酒都不合宜。今天這梅子是哀家讓人從李婉寧原來那鳴鸞宮的梅樹上摘的。那下棵本是這宮裡唯一的佳梅。”

我愣了。去年,似乎已經很遙遠了,那還是我一個人住在冷宮裡,根本沒人理我的時候呢。太后怎麼知道我去梅園裡摘過梅子?

也許看到了我的失神,老太太突然就得意的笑了,“就像我知道去年馮嫣兒那銀紅緙絲紗衣來得不是正道一樣,我知道你們所有人的事。”老太太拍拍衣襟站了起來,“我得走了,不能總在這裡礙着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繼續忙吧。”她詭秘的微笑,還不忘記招呼弦子,“來!弦子,哀家教你怎樣喂小奶貓。”

又回頭,“你們兩個別送了,自己要抓緊,抓緊啊!”老太太邊邁過門檻邊大聲說。

這還讓我怎麼有臉見人!

元君曜送他娘出去,我卻有些發呆,老太太說起了那一回馮家姐弟陷害我的事。馮嫣兒那件銀紅的紗衣是江南兩年纔出一件的貢品,我記得那一次老太太讓我跪在地上等候發落,自己卻一直掂量着那件紗衣微笑着。

但確實從那以後,老太太對馮嫣兒就不比以前好了。連我都能感覺得到。老太太不再爲馮嫣兒說話,彈壓了馮嫣兒想跟去江南的企圖。

許多表面上看不出來的事情變得清晰起來。我突然想,元君曜其實是和他娘一樣,那表面的呆氣裡,藏了真正的精明。

我腦子胡思亂想着,不知爲何有些忍不住,上前抓了一隻大青梅子就向嘴裡送。牙齒輕輕一扣,切開了梅子鬆脆的果肉,酸酸的汁水就一下子噴了出來,齒頰間立時舒爽極了。我貪婪的吞嚥着酸酸的梅汁,早把送老太太的禮儀拋諸腦後。

一擡頭,卻看到已經走出了門的母子兩個,都在用震驚的目光回頭看着我。

幾乎同時,母子兩個極其默契的發出了大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