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地震倒計時。
卯時(凌晨5點)
一身青袍的吳景鸞早早出了家門,來到司天監古觀象臺。拾階而上,走到最高處。
涼風習習,紫微星仍高懸在北方的夜空中,並未隱去。帝星依然明亮,北斗七星陣勢如常,圍繞在帝星周圍,守護着一代帝王之家。
東方見亮,衆星早已不見了,天地間在這個時候清冷至極,容貌清癯的吳景鸞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護住心口,幾番吐故納新後眼前一片清明,腦子靈活起來後,他舉目望向夜空。
月光下,巨大的渾天儀慢慢轉動着,隨着古老的帝國一同呼吸着,沉睡着。天光乍亮,柔和的光芒鋪向大地,將溫暖帶到了汴梁城大街小巷。
金色的光芒透過渾天儀上青銅輪盤的縫隙,映到古觀象臺的地面上,也灑到吳景鸞的臉上。青銅輪盤上面刻着古代圖騰和先賢聖哲的符號,當第一縷陽光照向它時,這些符號亮了起來,不過那只是一眨眼的事,片刻後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吳景鸞喜歡每天清早來到天象臺上陪着渾天儀一起醒來,一起迎接朝陽。他覺得這很美妙,也不可思議,彷彿是命裡註定的。
天象臺坐落在九宮八卦圖中央的,隨着日頭的變幻會演變出不同的卦象,一般的人當然看不明白,因爲他們還不具備那門高深莫測的推演之術,易學太精妙了,常人無法做到。
不過,最近還有一件事讓吳景鸞興奮不已,因爲總裝備部的尚書蘇大人給朝廷進獻了一件寶貝,那天他在大內的御花園內還見到了此寶,據蘇大人講此物名:天文望遠鏡,有了它不但可以更仔細的觀看星象,還能夠看到月宮裡的情景。
先不管那天文望遠鏡是否真的如此玄妙,起碼看那大小就不是等閒之物,當時內侍用繩尺一量,發現這望遠鏡居然長七丈,寬七尺,當時動用了一百名大內禁軍纔將此物運到內廷。
然後又花了七天七夜纔將此物裝好,末了,蘇大人又送來了一頂怪模怪樣的雨傘,還有一口三百斤的大木箱子,當時吳景鸞還問內侍這是何物,內侍告訴他這乃是蘇大人總裝備部造出來的太陽能發電機。
‘太陽能-發電機’,多麼拗口的名字,不過也許越是神奇的東西越是不可琢磨吧,前日吳景鸞奉命上朝時,還見到仁宗陛下龍顏大悅,誇蘇大人的天文望遠鏡簡直是神來之物,不但看到了月宮,還看到了天外飛石,還說後宮的曹皇后也看到了。
這天文望遠鏡實在是有趣,如果可以的話,想給總裝備部下旨再多造幾個送進宮內。
當時趁着這個機會,吳景鸞進言道:“有此神奇之物,真乃我朝之福,若是能在司天監天象臺上放上一個,用來夜觀天象,記錄上天的啓示,那就是如虎添翼了,陛下之福,我朝之福也!”
仁宗一高興,當時就準了這事,爲此吳景鸞都忘記要進獻自己熬夜寫的那本:《辨牛頭山陵表》一事了。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本該在那一刻蹲天牢、吃冷飯的吳景鸞堪堪躲過了一劫。
吳景鸞已經連續七天沐浴更衣不食人間香火了,正在兀自高興等着蘇大人天文望遠鏡的到來,因爲今日就是蘇大人定下的送貨之期。
只要辰時一過,可是當太陽升起時,紫微星忽然顫了三顫,這是他親眼所見,三顫後,日光來到,紫微星隱入宇宙之中。
“這是什麼徵兆?”
吳景鸞趕緊從袖籠中拿出一副龜殼八卦圖,按照當時的時辰卜了一卦,一卦後他的心猛地跳了起來,幾步竄下天文臺在司天監院內的九宮八卦圖中踏着方位深思起來。
片刻後,他若有所悟,擡起腿飛跑向一間高大的廟宇。
那廟宇有名木聖祠,乃是司天監內一處重要的地方,放着地動儀,和幾口銅製的大水缸。平時有一個小太監看管,今日那小太監困得實在倦了,五更天那時就睡着了,此時,正背靠在木聖祠門口的樑柱上昏睡。
吳景鸞飛跑到木聖祠門口時,“咚的一腳”踹開了那兩扇紅漆大門,飛身進入屋內。嚇得那小太監一個屁股墩摔在地上,還以爲怎麼了,從地上爬起來後趕緊回頭望去,發現祠堂內蹲着一個人,看背影很熟悉,他仗着膽子朝前走了幾步,來到門口,探頭一瞧,才發現原來是司天監的監正吳景鸞吳大人。
這老大人今個又犯什麼病啊,怎麼連鞋子都沒穿?小太監扒在門口看起笑話來。
心說讓我看看吳大人一會要出什麼醜,等換班時就有閒扯的話了。
熟不知,吳景鸞是在專心觀看那地動儀,盯着八隻金龍嘴,他要知道龍頭對着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方向哪裡要發生地動(地震)。
卯時過半(凌晨6點)
一個時辰前天還沒亮時,大宋的文武百官來到了宣德樓前,準備進宮參加早朝。
有二府六部的重臣,御史臺的諸位,九寺、六監的大員,翰林學士、館閣學士若干智者,等等一些宮內的重量級人物。
三通晨鼓過後,宮門開啓,左掖門侍衛長楊延昭站在城牆之上注視了百官依着秩序進城而來,望文德殿東側的朝房而去。
上朝前的半個時辰前。
文官一側朝房內,百官正在低聲閒聊着打發時間。
身居要職的呂夷簡則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一動不動,閉目養神。只見他身着紫色的朝服,衣領處露着一抹白色的羅質中單(內衣),腰繫象牙色的羅料大帶,身掛一枚金魚袋,足下蹬着一雙白綾襪黑的朝靴,富態已極,若不是穿着這身官服,還真看不出來這位老爺就是當今的國相公,會被人誤以爲是京中哪位富家翁。
“老相公睡着了嗎?”有人在遠處打笑道。
“這叫養精蓄銳,相公年事已高,精力不同往日”那人回答。
“看不出來,相公估計是在盤算什麼事?有誰要倒黴了吧”又有人接了一句。
“別瞎說,被人聽到小心位置不保,國子監可從來不缺人”那人有答了一句。
“是不缺人,可是缺能人”
“呵呵”低聲笑了笑。
“不知你我算能人否?”
“依守道之見呢”
“明覆先生纔是能人,守道不過是一庸才爾”
“呵呵”一笑而過。
“守道不用自貶,誰人不知徂徠先生的大名,徂徠先生敢怒敢言,當今無人可比”
“明覆先生擡舉守道了,先生提倡的攘斥佛老守道就算想破腦袋也學不來”
“好了,咱們別在這互相吹捧了還是說點正事吧,守道你真的想做《慶曆聖德頌》?”
“爲何不做?身爲臣子的應該爲國分憂,讓陛下知道朝廷的狀況,而不是一味聽信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