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人是貢獻財富的人!
五月多事之秋,京師糧草告急,大內餘糧僅夠三月之用,民間存糧也處在危險的邊緣,不少百姓家中的米缸已經見底。
眼看着民心不穩,漕運司的大員們卻兩眼一抹黑,想不出半個法子,仁宗一氣之下將負責漕運的有司主官季大人革職查辦,責令中書儘快任命合適人選革新漕運制度,保證京師糧草充足,穩定民心。
提到漕運,大宋的百姓都知道,就是由水路運送漕糧進京,供宮廷消費、百官俸祿、軍餉支付和民食調劑,這是大宋的一條命脈所在,除非水路不通處才輔以陸運,多用車載、人畜馱運,故又稱‘轉漕’或‘漕輦’。
北宋漕糧分四路向京師汴梁集運:
第一路: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經汴水入京;
第二路:陝西之粟由三門峽附近轉黃河,入‘汴水’達京;
第三路:陝蔡之粟由‘惠民河’轉蔡河,入汴水達京;
第四路:京東之粟由齊魯之地入五丈河達京。
其中來自東南六路的淮汴之粟佔主要地位。中央三司使姚仲孫總領漕政,各路‘轉運司’(漕司)負責徵集,‘發運司’負責運輸。
轉運和發運是前後銜接的兩環,其中一環出錯都會影響整個帝國的命運,還有一點就是大宋的糧草制度,每年夏秋兩季要將各地徵繳上來的糧草盡數發運京師,然後再由帝國的財政機構三司統一發放,雖然這種做法有利於帝國的穩定,並有效地限制了暴亂隊伍的規模,增加了不少就業機會,可是在那個年代,交通極不便利的年代裡,這種龐大的漕運是很難管理的,身爲漕運司的主官,一旦疏於職守,就會造成帝國首都糧草供應不足,當然重要的還是制度本身的問題,需要及時的改革調整。
而五月份的糧荒就是一個契機,漕運改革的信號。
五月十四日這天,陽光升起,汴梁又一天新的清晨來到了。
空前的漕運改革正式提上了議程,在歐陽修的極力推薦下,三司使姚仲孫向中書省推薦國子博士許元,認爲許元有能力勝任京師漕運改革一事。
既然三司使提出了自己的終極人選,呂夷簡也不能坐視權力被人搶走,他推薦趙澤任發運副使,負責祥符船廠造船一事,這個工頭的差事看似簡單,卻也非常關鍵,呂夷簡打算在這場權力之爭中分到一杯羹。
只有趙澤還矇在鼓裡,當宮中的傳旨太監帶着仁宗的聖旨來到趙府時,他還在家中陪着上官梅釣魚。
望春門外,淡月樓。
歐陽修和許元對坐在一處景色極佳的窗前,一邊聽着清幽的琴聲,一邊閒聊着京中的見聞。
“來,子春兄,咱們滿飲此杯,祝兄旗開得勝”歐陽修高興地舉起酒盞,跟許元碰了一下。
許元痛快地一飲而盡,放下酒盞,擡頭望了一眼有點發福的歐陽修,開口說道:“子春能有今日,還要多虧永叔的引薦,真不知該怎樣報答永叔纔好…”
說罷,打開身邊的布包,從裡邊拿出一包東西,那是用上等的蘇湖絲綢包裹的。
“子春兄,你這是?”歐陽修趕緊放下筷子,伸手去阻攔,可是那絲綢的包裹已然打開了,歐陽修眼前一亮。
“子春,這…”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子春知道永叔喜愛藏書,故此從清風書坊訂購了幾冊新版的古書,請永叔過目,是否還過得去”
歐陽修激動地接過那一包印刷精美的古書,細細一聞還有淡淡的竹香,再一掂量這書的份量不輕,翻開時,眼前更是一亮,真應了那句話,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汴梁紙貴啊…”歐陽修感慨地說着。
許元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押對了寶,這份大禮歐陽修肯定會記在心裡。
“嗨,清風書坊印製的古本就是與衆不同”歐陽修自斟自飲,信手翻開了一本李太白全集,抑揚頓挫地讀道: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五色新絲纏角糉。金盤送。生綃畫扇盤雙鳳。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葉裡黃鸝時一弄。猶{髟蒙}鬆。等閒驚破紗窗夢。”
許元託着酒盞聽得入了迷,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忽然唱和道: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爲斬樓蘭。
歐陽修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書,笑看着許元問道:“子春兄,你可知目前的汴梁什麼車最多”
許元回過神來,琢磨了一下,回答:“自然是牛車!”
“非也,去年纔是牛車”歐陽修目光如炬地朝窗外望去,正好看見一個書生推着腳踏車走來。
“那是…”許元順着歐陽修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一個老漢推着三輪車走來,才恍然大悟道:“永叔,我猜到了是三輪車”
歐陽修忽然大笑了起來,親自爲許元滿了一盞酒,告訴他:“差不多,反正都是腳踏車”
許元覺得歐陽修的話裡似乎有話,吃了一口菜後問道:“永叔,呂相爲何勸官家任命趙澤爲發運副使,難道是監視於我,我猜趙澤對漕糧發運一事,一竅不通,呂相此舉是多餘的”
歐陽修夾了一口西湖鯉魚,悠哉地說道:“子春你還沒進入朝堂不知人心之深,呂相是想不勞而獲,出了事你一個人兜着,然後順便把姚大人也拉下來”
“這,漕運一事豈是兒戲,呂相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吧,難道官家真的那麼相信呂夷簡!”
“噓!”歐陽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告訴許元“你才上任且莫自大,不要直呼相爺名諱,否則漕運一事還沒開始,就遭到有心之人的橫加阻撓,你這個發運使可就窩囊透頂了,子春你可要記住,京中還有不少人盯着這個位置,等着看你的好戲呢,一旦你砸了,他們就會落井下石,官家也不會保你,因爲你還不知官家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