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當鋪後,趙澤出錢給老劉買了套新衣裳,在老劉的心目中趙澤能給他身像樣的衣服穿就已經知足了,沒想到趙澤大手一揮要了套價值不菲的綢子衣裳,看樣子比趙澤身上穿的還要氣派,老劉雖然心裡高興的緊,可是也不敢逾越了主僕的身份,推辭了半天,纔打消了趙澤的一番好意,隨便要了套一般的家丁衣裳,青色的窄袖布衣,腳下換了雙四平八穩地厚底布鞋。
出了衣裳店主僕二人又找了一家浴堂,也就是澡堂子,經過一番梳洗打扮,離開浴堂的時候趙澤發現他和老劉好像脫胎換骨了,整個人都輕飄飄地,雖然容貌上還有幾分消瘦,可是那神態、那風骨較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在解決完這些瑣屑小事之後,日頭已經轉到了午後,在老劉的介紹下,趙澤在桃園酒樓二樓臨窗的地方要了張桌子,同老劉吃了頓好的,一開始老劉還不太習慣跟趙澤同桌吃飯,因爲
在他內心深處已經烙上了主僕的印記。
可是趙澤並沒有那樣的觀念,在他看來一個人吃飯實在是無聊,索性要了壺好酒,硬拉着老劉坐下,之後不用多說,半壺美酒下肚,老劉心裡熱乎乎地,話也多了,心胸也敞開了,要說之前他心裡還有點秘密,這時候他已沒什麼秘密可言了,只要是趙澤問到的或是感興趣的,老劉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酒酣至醉,桌上杯盤狼藉,趙澤覺得五臟六腑都吃得漲了,老劉則是滿面紅光,連說話都走了調,若不是還記得自己是趙澤的僕人,身上又沒什麼銀兩,估計喊結賬的就是他了。
夥計上樓來結賬的時候,趙澤扔了一銀子給人家,說是不用找了,剩下的錢叫夥計幫忙找家客棧,他要先休息休息。
這個在酒樓的夥計看來不亞於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樂顛顛地幫趙澤結完帳後,特意請了一會的假,將趙澤和老劉送到了隔壁桃園客棧,順便幫趙澤要了兩間房,一間上房、一間普通房。
日月如梭,斗轉星移。
趙澤在桃園客棧直睡到天黑掌燈時分口渴難耐才晃晃悠悠地爬起來,藉着些許月光點着了油燈,猛灌了幾口茶水後才重新爬回牀上昏昏睡去。
夜色如夢,天涼似水,未待趙澤再次發夢天光便已見亮。
日上三竿時,趙澤還在酣睡,這時老劉已經起牀,吩咐店小二打好了洗臉水,自己則在一旁候着,直到趙澤睡足了,自動醒來,才親自上前服侍趙澤穿衣。
趙澤起來後發現老劉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起初還以爲老劉有什麼企圖,過了會才明白原來人家是來盡僕人的職責,幫助主人更衣。
不過若是換個丫鬟、美婢什麼的趙澤可能不會在意讓人家來服侍,可是老劉是個男的,還是個老男人,若拿到現代也算是趙澤爺爺那個級別的人物了,讓一個老人家來侍候自己穿衣服,趙澤覺得不舒服,也受不了,不過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只好硬着頭皮享受了一次。
洗漱完畢,匆匆吃過早飯,付過房錢。
趙澤和老劉來到了桃城鎮的繁華地帶——桃城集市,說是繁華那也是老劉的看法,在趙澤看來這裡不過是小商小販集中的地方,稱作菜市場不爲過也。不過正因如此這一帶也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有不少房屋出租,本來趙澤想買棟大宅子的,可是跟老劉一諮詢,再四下裡一打聽,別說買大宅子,就算真有大宅子賣也買不起。
不過就算買不起大宅子,趙澤也想好了,住客棧、租房子不是長遠之計,好歹也要有個家啊,這個在老劉的確有些不理解,不過主人既然決定買,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沒道理人家喜歡花錢,你管得着嗎,如此一來,老劉也不再多想了,轉而幫着趙澤在街頭巷尾、小商小販那裡打聽有關附近賣房子的事。
一個時辰後,飢腸轆轆的趙澤坐在茶水攤旁要了點包子點心充飢,還沒吃上幾口,只見不遠處老劉帶着一個老太婆緩緩走了過來。
進了茶水攤後,趙澤遞過去一個杯子讓老劉先潤潤喉嚨。
淡淡的茶水入肚後,老劉纔開口說道,“小哥,這個在集市賣菜的老太婆家正好有三間草房出賣,剛纔老劉我去看過了,離這不遠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院子還挺寬敞,只是不知道小哥意下如何”
趙澤這個人隨遇而安慣了,也不想挑剔什麼,跟着老劉還有那個自稱是王婆的老太看過鎮南豐樂河邊的三間草房後,立馬定好了價錢,21兩,地契、房契一次性過戶,餘下的事由王婆自己打點,本來講定的是18兩,可是過戶的事要自己辦,趙澤覺得麻煩,多付給王婆3兩,如果官府問起來,一切由王婆搞定,如此在市集茶水攤簽字畫押後,由茶水攤老闆作證,這筆來到宋朝後的頭一朝買賣纔算成立。
王婆早年喪夫,家有一小女,母女相依爲命,白天王婆在集市賣菜爲生,她的小女兒在鎮東頭驛站前擺地攤賣地經、字畫,地經就是地圖。
本來王婆是沒想到要賣房子的,可是女兒都二十有一了還沒找到婆家,之前給女兒說媒的人介紹了幾個,最後都因爲她家裡太窮,沒撮合成,這是其一,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王婆的女兒性子剛烈,跟一般的人家見過後沒談幾句就一拍兩散了,這一次王婆是狠下心來逼女兒嫁出去,所以才變賣了祖屋,在附近兌了間獨門獨院的房子。
這件事趙澤當然不知道,他一個買房子也沒必要問人家爲什麼要賣,自然王婆也不會告訴外人自己心裡所想的。
下午搬進新居後,趙澤發現一個問題,王婆搬走後屋內一應用具基本上都跟着搬走了,除了竈臺、火炕這些個不能搬動的,屋子基本上成了清水房。
不過就算王婆不把東西搬走,趙澤也不會用人家東西,既然是搬‘新居’,自然一切都要新的,所以在太陽落山前,趙澤和老劉再次來到集市,僱了個牛車,買了新家需要的用具,木牀、蚊帳、鍋碗瓢盆、桌椅木凳、油鹽醬醋,只要是想的起來的,趙澤都讓老劉照單買了。
辦完這件事,也就意味着新家的佈置基本上完成,就等着晚上開火了!
晚飯時,老劉算是大開了眼界,趙澤居然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這世間居然有讀書人親自下廚房爲僕人做飯的,其實老劉有所不知。趙澤16歲就外出打工了,20歲前就練就了一身好廚藝,24歲前便大學廚師專業畢業了,主修的中餐和麪點。
雖說是到了古代廚房烹飪多有不便,可是他是廚師,劈柴燒火的事自然有別人幹,要不收老劉幹什麼,更何況老劉也是老江湖了,在世上飽受了這麼多年的磨難,別的可能不行,這燒火、煮飯可是有一手。有他配合趙澤算是如魚得水,一頓大餐沒用多久便順利出鍋了。
荷葉蒸排骨、東坡肉、紫竹雞、炒竹筍、山藥湯、外加什麼‘烤麪包’、‘沙拉’、桃園酒坊的蜜桃燒酒。
一桌美味佳餚就這樣出爐了。
老劉喝了口山藥湯、咬了口麪包,再吃了口啥東坡肉,閉着眼睛回味了半天,才慢慢豎起了大拇指“小哥真是好手藝啊,老劉我一輩子都學不來”
來到宋朝後初次被人讚賞趙澤心裡美得很,也不顧自己是主人的身份了,忙給老劉倒了杯燒酒,嘴上說着“一般、一般,我這手藝滄海一粟不值一提,都拜家父教導有方”
主僕二人邊吃邊聊,直吃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劉有些暈乎乎的了,也忘記主僕身份那回事了,扯着趙澤的胳膊說道“今天沒外人,我老劉跟小哥說句心裡話,不知小哥愛聽不!”
既然老劉把話說的這麼誠懇,趙澤沒理由說不愛聽,於是接道“老劉你說,讓我也長長見識”
老劉吃了口沙拉,吧嗒吧嗒嘴,然後才說道“小哥,老劉我說句心裡話,小哥你別生氣,我人老了可能說話有不中聽的地方,還請小哥原諒這個。。。”
“你說吧,本。。。本小哥聽着,不怪老劉你”趙澤呷了一口酒答道。
“好,那老劉我就說了,當我還是乞丐的時候,不。。。不對,是我當乞丐前,跟着先生讀過幾天書,後來家道中落了,父母又都不在了,我就回家種地了,可是我家是在環州,離西夏不遠,幾次西夏犯我大宋,我那點家業是越折騰越少,到最後沒法子了,我變賣了家產,跟着一個同鄉跑到這裡,本打算是投靠他的一個親戚,沒想到當我們到這裡時我那個同鄉的親戚已經不在這了,聽說搬到京師去了,也許是天意吧,這時我們身上所剩的銀兩連餬口都不夠用了,當時又是冬天,我那個同鄉得了病,一病不起,最後死到了廟裡,我呢,雖說沒死也染上病,等病好了也變得跟乞丐差不多了,想找個正經的活幹,都沒人願意要,沒辦法,我就當了乞丐,誰曾想這乞丐一當就是幾十年,以至今日,所以小哥啊,老劉我後悔當初沒跟着先生把書讀完,不然的話怎麼也不至於混到今天地步,不過老劉我能遇到小哥也算是老來得福,就算死也知足了,不過老劉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希望小哥多多包涵”
“恩。。。老劉你繼續”這時趙澤也有點酒勁上涌,反正慢慢長夜也是無心睡眠還不如聽聽眼前這個老傢伙把話家常。
“記得我讀書的時候,先生曾說天下唯有讀書趙,天下間士農工商,士是打頭的,所以老劉我想小哥切莫在這奇技淫巧上留戀,應該。。。應該多。。。多讀書,至於這些下廚的事,如果實在不濟咱們僱個丫鬟也成,老劉我。。。我。。。”
沒等老劉說完下邊的話,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說趙澤是沒太在意老劉提到的奇技淫巧之事,可是一句‘僱個丫鬟。。。’倒是讓他的心思活躍了起來,先放下自己到底在這能活多久不說,最起碼快快樂樂活過每一天就足夠了,既然心裡有了這麼個打算,趙澤在入睡前就已經想好了第二天要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