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酒宴
慶曆七年冬,一月。
蘇素悄悄來到環州,那天正好是傍晚時分,通遠城的除夕夜。
外邊爆竹聲聲,喜氣洋洋,大街小巷上彩燈高懸,遊人如潮,整個通遠城的百姓都在準備過年。路邊的攤位上店主人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跟買東西的百姓討價還價,熱鬧的場面難得一見。
趙澤在這一晚給通遠城內的所有將士都放了假,除了少數守城軍隊,大多數人都痛痛快快地過了一個熱鬧、越快的新年。
通遠城,趙澤府邸。
門口掛着兩盞大紅的燈籠,三進的院落張燈結綵,賓客滿蓬,僕人們流水般來往於酒席間,上菜倒酒,忙得滿頭大汗。
趙澤在除夕夜當晚邀請了環州守軍所有將官來他的府邸吃酒,再加上這些將官的隨從,屋子裡根本坐不下,只好將宴席擺到院中,鋪開大桌子,撐起暖蓬,桌下放入暖爐,挑上燈籠火把,整個知州府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當時趙澤正跟司馬光、楊文廣、牧雲寒、賀林、郭邈山、李鐵槍等十幾號環州文武官員在大廳內飲酒,閒聊。
張載在另一桌,陪着焦演、焦振華、陳順、滕雄、湯林、張海、阿寒、吳風、吳浪、吳霞等人痛飲,席間說了不少關心安慰的話,還鼓勵大夥都敞開心胸,赤誠相待,肝膽相照,將來大家都會成爲鎮守一方的大員,或者大宋的一代名臣名將,封妻廕子,流芳百世。
張載這幾句話,看似簡單,卻很有效,不少人心裡正是這麼想的,只不過他們不好意思說出來,今天接着新年的機會,張載也就是趙澤的軍師替大夥說出來了,所有人的心裡都敞亮了許多。
連一直悶悶不樂的張海都感覺舒坦了許多,藉着酒勁張海站了起來舉起酒碗說道:“諸位,諸位,張某不才敬大夥一碗,一來今個是除夕夜圖個吉祥熱鬧,二來感謝大夥把張某當自家兄弟看待,來多餘的話不說了,幹!”
衆人一看張海確實豪氣,便一同舉起酒碗,幹了滿滿一下。
隨後,陳順也站了起來,拍着胸脯道:“俺不過是白亭鎮的一個獵戶,能得到趙大人的垂青,俺不求別地,只希望大夥以後多多照應,咱們都是好兄弟,來陳某代我家弟弟也敬大夥一碗,幹!”
陳順才坐下,那邊焦演也站了起來,焦演也是粗人一個,生的跟個黑熊似的,但心思粗中有細,多少是受了張載的影響,清了清嗓子後說道:“諸位,我邠州焦演能結識諸位兄弟也是三生有幸,啊,從今往後,咱們都是好兄弟,都是親兄弟,不是有句話嗎,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咱們從今往後一起打西夏狗,封侯拜相不成問題,來,乾杯!”
焦演站在那裡咕咚咕咚一口氣連幹了三碗,周圍的弟兄一看焦演如此豪氣,酒桌上的氣氛頓時熱了起來,都想趁着除夕這個機會跟彼此拉近點關係,說說憋在肚子裡的話。
如此一來,這就你一碗我一碗的輪着圈的敬開了。
最後,連趙澤的主桌都未能倖免,首先是環州府大小官員敬酒,接着是楊文廣、牧雲寒、賀林等人敬酒,後來,司馬光喝多了又跑過來敬酒,衆人喝得酣暢淋漓,紅光滿面,舌頭都有點短了。
酒席間,司馬光代環州百姓感謝趙澤,原話是這樣的:“大人啊,多虧您你的一封書信,京師運來了不少農具啊,還有糧種,咱們環州今年有救了,環州的百姓有救了,秋收時府城的糧倉肯定會裝滿的,還有我司馬光保證,一定會把環州的稅賦、土地處理好,讓環州一躍成爲中上富庶之州!”
趙澤說:“有君實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咱們環州雖然窮,但人實在,兵多將勇,我相信今年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楊文廣喝得有點多了,醉意上涌,敲着碗說道:“大人,咱們相識一場,我很佩服你,我楊家,還有折家,我代他們再敬你一碗,來幹!”
“好,幹!”趙澤抓起海碗又幹了一大碗。
接下來,牧雲寒、賀林、郭邈山、李鐵槍也走過來紛紛敬酒,衆人再次痛飲,趙澤喝得天旋地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總之,整個人跟飄起來一般。
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好像都倒過來了。
後來,不知道誰扶着他回了房,寬了衣,才死豬般地睡去。
好像還沒睡多久,房門忽然開了。
上官梅挑着一盞燈籠走了進來,帶着一個身穿黑披風,內罩白狐皮襖的女人,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蘇素,趙澤名義上的姐姐。
“姐姐,大人睡着了,我看很難叫醒!”上官梅輕輕推了幾下躺在牀上的趙澤,然後說。
蘇素摘下暖帽,露出瞭如瀑布般黑亮的長髮,吹彈可破的俏臉,白皙的脖頸,微笑着告訴上官梅:“妹妹不必擔心,你去歇息吧,我來叫醒他,今晚有要事相商,明早我就要回去了”
上官梅覺得太對不住姐姐了,馬上出言阻止道:“姐姐,你千里迢迢來到環州,多呆幾日吧,我好儘儘做妹子的孝道,給姐姐做飯、燒水,沐浴更衣……”
未等上官梅說完,蘇素拉住她的手,告訴她:“妹妹的一片好心,姐姐我心領了,以後會有機會的,如今事情緊急我明天必須馬上離開”
“那……”上官梅指了指躺在牀榻上的趙澤。
“妹妹去陪百花吧,我有醒酒藥,保管有用”蘇素神秘地朝上官梅眨了眨眼。
“好,那,妹妹我就先回房了,姐姐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啊”
“一定,一定!”
上官梅走後,蘇素關上了書房的門,走到牀榻前,扳過趙澤的身子,讓他面朝上,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銀色的小藥瓶,倒出一粒丸藥塞入趙澤的口中,接着又給他灌了點茶水。
片刻後,趙澤迷迷糊糊地醒來,覺得腦袋很痛,正欲躺下。
蘇素一把拉住了他,用力晃了晃,說道:“趙澤,趙澤,快醒醒,快醒醒,我是蘇素”
趙澤冷不防聽到有人在耳邊說我是蘇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一瞧,蘇素果然就坐在對面。
“啊,蘇素,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見了,太想你了”趙澤一把拉住了蘇素柔嫩的手,激動的差點跳起來。
蘇素淡淡一笑,也沒抽回手。
就那樣任由趙澤握着,直到手心裡出了汗,她纔開口,說道:“趙澤老弟,京師出大事了”
“又出事了,難不成八賢王也死了?”趙澤吃驚地問。
“那倒不是”蘇素嘆了口氣後回答,“世事難料啊,八賢王趙元儼越活越年輕,都怪姐姐當初爲她治病,嗨,先不說這個了,告訴你,狼山中的時空門關閉了,從今往後,我不能再支援環州了”
“啊,那樣的話”趙澤想了想,忽然問道:“那就要白手起家了,節約手頭上的每一分錢,明個我得趕緊清點一下,看看你給我的銀子還剩多少了”
“別急”蘇素將另一隻手搭在趙澤的肩上,告訴他:“歷史可能要提前重演了,仁宗暴亡,遼國蠢蠢欲動,西夏也要背後捅刀子,白山黑水一帶的女貞部也正在崛起中,我們的處境很糟”
“那,我該如何是好”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何事?不會是有關飛燕吧?”
“不是,我辭官了,七部也被拆撤了”
“啊”趙澤感覺一陣眩暈,過了好一會纔開口:“我的好姐姐啊,你要是就這樣走了,扔下一堆爛攤子,叫我如何收拾?”
蘇素嘆息道:“天意難違,仁宗在位時,有老頭子撐腰,可以讓咱們胡作非爲,如今仁宗去了,我的算盤也落空了”
“你的算盤?什麼算盤?”趙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