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根喜在說完這番話之後,乾脆就低着頭,等着姑母的斥責。
他心想,自己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姑母即便是斥責,也不會太過嚴厲,姑母向來是個溫暖慈愛的人。
苗秀蘭在稍稍的楞了一下之後,看着苗根喜,她淡淡的笑了笑,嘆了口氣,說道,“老大啊,你現在是老苗家的一家之主,這個家裡的事情,你說了算,更何況,你懲罰老二,肯定是事出有因,姑母相信你。”
簡簡單單,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又讓苗根喜夫妻倆和苗根旺同時驚呆了。
苗根喜很驚訝姑母這樣的說話內容,他聽到姑母那樣說,原本都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的,可是聽姑母這樣說了,他竟然有些愧疚了。
苗根旺則有些生氣了,他哼哼唧唧的說道,“唉,我爹在牢裡關着,我娘沒了,我又成了殘廢,現如今被欺負了,也只能忍着,我只盼着我爹早點從裡面出來。”
苗秀蘭聽完苗根旺的話,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說道,“你成了殘廢,還不是你自己不做好事造成的?那麼多的殘廢還是討飯的,你大哥沒讓你出門趴在地上討飯,已經是在講究兄弟之間的情面了,做人,要知足。”
苗根旺還想頂兩句,可是看到苗秀蘭那一臉的和氣,又想着剛剛被表揚了的苗根喜在盯着他,他還是決定收斂一點,這會兒老大不說什麼也就罷了,如果等回家裡去了,再收拾他,那可就慘了。
苗秀蘭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兄弟是一家人,做事就要同心協力,這樣全家人的日子才能過得更好,總是想着佔便宜偷懶,什麼都靠着別人,人心不齊,日子怎麼過的好?老二啊,不是姑母在大過年的時候說晦氣話——”
說到這裡的時候,苗秀蘭看了看苗根喜,然後她接着說道,“如果老大再出點什麼毛病,我問你,這一家人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苗根旺聽到這裡的時候,他撇了撇嘴巴,說道,“那我怎麼知道?”
苗秀蘭不生氣,依舊一臉和氣,“你不知道會怎麼樣,但是你知道你大哥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這家裡的活,他就幹不了現在那麼多,你指望你大嫂顧及你?她自己還顧不過自己,大靜二靜是丫頭,你只能靠着壽生和月牙兒,月牙兒還小,你忍心讓壽生擔着一個家?”
苗秀蘭說完,還是不見苗根旺的反應,她繼續說,“如果壽生也因爲某些事離開你呢?”
苗根旺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的說道,“他個兔崽子他敢?”
“你別說敢不敢,你之前和老三都是在你爹和你娘面前做事的,你覺得壽生和金粒兒沒有看過?他們都記在了心裡。”苗秀蘭說到這裡的時候,嘆氣一聲。
聽到這裡的時候,一直梗着脖子不服氣的苗根旺有些恐懼了。
他當然清楚自己和老三是怎麼忽悠娘,也知道是自己是怎麼在爹的面前演戲的,這些若是真的讓壽生學了去,他連想都不敢想會有什麼後果。
屋裡的長輩們在說着話,李彩雲雖然聽着,但是手上上也沒閒着,她不停的翻動着炭爐上的紅薯,這東西她也是十分喜歡吃的,只是因爲家裡缺錢,秋日裡收的紅薯,賣相好一點都拿到集市上換成了碎銀子,賣相不好的,平時就吃了,現在家裡留着的一點,是留着等明年發秧苗的。
廚房裡的幾個孩子,在準備着午飯的食材。
大靜在北上房捱了訓罵,出來之後,也是氣鼓鼓的,她就納悶了,憑什麼就不讓她說了。
所以,到了廚房裡,大靜說話也是格外的帶刺。
大靜心裡清楚,從小的時候,家裡的孩子們,不管男孩女孩,都要畏懼她三分,所以,她就一直這麼強悍過來了,到如今,她依舊這麼覺得,總是拿着大姐大的架子。
“嘖嘖嘖,這裡的日子真是好,白米白麪瘦肉,叫咱們這鄉下人真是羨慕不已,難怪米粒兒長得個子也高了,模樣也俊俏了,就連以前凍得通紅皴裂的小手,現在也白皙嫩滑的,這以後找個婆家,肯定是好人家。”大靜一邊說一邊洗菜。
二靜聽了大姐的這番話,她總覺得不大好,畢竟現在在的地方是人家米粒兒的家裡。
月牙兒的嘴角也動了一下,她也想開口阻攔大姐,可是想起了大姐平日裡的蠻橫,她也只能作罷了。
“大姐,你要是羨慕,那你就認我娘做乾孃,過來跟我過一樣的日子,吃一樣的飯菜。”米粒兒扭過臉,臉上依舊是軟軟的笑意。
大靜被米粒兒這樣的回答,氣的有點要跳腳。
以前在上水村的大院裡,哪個弟弟妹妹,敢在她的面前說這樣的話?
“不過大姐,各人有各命,就算是吃一樣的飯菜,我能變得白嫩了,至於你,我真是說不好。”米粒兒臉上依舊是平靜溫和的笑意,說話也依舊是甜甜的柔和。
大靜被氣得胸脯一陣哆嗦。
米粒兒便扭過臉,繼續做手裡的活,就跟沒看見一樣。
以前的時候,那個家裡多少人給她氣受,多少人欺負她,米粒兒的心裡都明白的很,她跟在孃的身邊久了,也跟娘學會了一樣東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還人一針。
二靜看到大姐和米粒兒說話,大姐被氣得夠嗆,便走到了大姐的身邊,試圖安慰,至於月牙兒,她從小就喜歡跟米粒兒玩,因爲她覺得自己的性子跟米粒兒合得來,眼見着大姐被米粒兒氣了,月牙兒心裡還有那麼一點竊喜。
“姐,你別跟米粒兒一般見識,她——”
“她什麼她?你是我親妹子,還是她親姐?她說話惱了我,你不幫腔,還過來跟我說什麼廢話?”大靜直接就朝着二靜嚷嚷了一句。
這句話的聲音很大,惹得北上房正在說話的大人們,都透過窗子,朝着這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