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玉面雙手負後一邊回想一邊解釋,“只因文熙帝太過寵愛他的皇后,所以,一直沒有改立太子,仍虛位等待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孩子歸來。”
“那他不找嗎?”香瑟瑟好奇問道。
玉面回過身來看她,理所當然點點頭說:“他當然一直派人秘密尋找,可能是因爲顧忌什麼,所以不敢明着找,也不敢直接向蒼月國要人。”
香瑟瑟輕斂眸色琢磨了會,試探問道:“你爲何告訴我這些?”
玉面下意識往門口的方向瞧去,再次確定隔牆無耳後,方輕聲道:“你不是說聶雲庭身上有一個沒有刻寫任何時辰八字的狼瑞蓮墜子嗎?我想起都狼國太子的事情,便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昨晚我跟聶雲庭交手,取了他的血,再進宮去取了皇帝的血,正如我所料,他倆並非父子。”
香瑟瑟再次吃驚,好一會兒,試探問道:“你的意思是……聶雲庭可能就是都狼國被奪的太子?”
玉面鄭重點點頭,挽袖坐下來,若有意味深沉道:“這個狼瑞蓮墜子你要收好了,將來它或許可保你性命。”頓了頓,他再補充一句,“這件事我不打算告訴三娘子,你也不要告訴她,否則,你們可能都有性命之憂。”
“你要走呢?”香瑟瑟忽然問道,不知爲何,總覺得他這番話似是在告別。
像這種再三叮嚀的話,他曾說過。
那時他去意堅決,留下匆匆數語,便離開京都遊歷去了,最後留在了寧昌。
玉面莞爾一笑,拂袖而起,輕邁步淡然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天生喜歡四處漂泊,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這裡,但總有一天會離開的。我若突然不見了,你也無需尋我。”
沉默了一陣子,香瑟瑟試探問道:“你早就知道三娘子跟聶雲庭的關係?”
玉面側頭看她,輕搖頭回答:“在進入王府之前知道此事,她告訴我的,這也是她避開我們的原因。”
沉默了一陣子,他凝視着她的臉,若有意味低念:“我所愛的人已屬於別人,我還有什麼理由留下?”
香瑟瑟擡起眼眸來,他恰到好處收回目光目無焦距看向別處,香瑟瑟氣急敗壞站起來責備:“你既然喜歡她,爲什麼丟下她?爲什麼不帶她走?爲什麼讓她喜歡別人?”
玉面沉沉呼吸,強忍着心中的痛,緊握袖中的拳頭,喃喃道:“我怕……說出來,連默默愛着她,守着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你真個懦夫!”香瑟瑟衝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
玉面踉蹌倒退半步沒有看她。
香瑟瑟緊皺眉頭痛心責備:“她的一生就這麼毀了!難道這也是你所願意看到的?”
玉面擡起眼眸凝視着她痛心的目光,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愛的人到底是誰。
他曾經想過跟她說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心事,只是,被徐雲平搶先了一步,而且預知了後果。
她曾經把徐雲平當作知己好友,卻因爲他的告白,從此與他斷絕情誼。
他便忽然膽怯了,將心事掩藏,害怕自己終有一天忍不住而失去她,所以選擇離開。
卻沒想到從莫環口中得知她竟然嫁人了,那一夜,他不知道有多漫長,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好像兩個世紀,又或者更長,他已經記不得了。
只記得那種滴着血窒息的疼痛,只要想起她,都會在心底流轉一遍。
若早知道她會嫁給一個並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他寧願永遠失去她,也要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可是,現在一切太晚了。
香瑟瑟深呼吸,倒退兩步,跌坐下來,若有意味輕聲道:“你
可知道,我曾經……差一點就愛上你了。”
玉面目光一怔,腦袋瞬間空白,愕然扭頭看向她。
香瑟瑟側頭對上他滿載不可思議的目光,紅着眼圈喃喃道:“我曾以爲,若我這輩子必須嫁一人,必定像你這般,瀟灑不羈,卻又重情重義,聰明絕頂……你是那麼好的一個人,甚至,兩年前,在浠水湖畔,差一點向你表白了……我現在才知道,你根本不值得。”
玉面愣愣上前半步,卻說不上話來,胸口處好像被人捅進了一把刀子,一點一點撕裂,倒流的血液堵在胸口,難以喘息。
兩年前,浠水湖畔,那是唯一的一次,她主動相邀。
當時,她跟他說了徐雲平的事情,他以爲她在暗示不可以對她有非分之想,於是,在她還沒把話說完,他便告訴她,他喜歡三娘子。
他不記得那時候她是什麼表情,他只記得,那一日他自己的心在哭泣。
香瑟瑟兩行淚水劃過臉頰,盯着他,哽咽道:“你跟我說,你愛三娘子。我很努力地斷了自己對你的念想,可你爲什麼也斷了三娘子對你念想?你說你愛她的,你爲什麼捨棄她?爲什麼落入那人的手裡?難道,海闊天空跟她相比,她就真的一點不重要嗎?”
當年在浠水湖畔得知他中意的是三娘子,她便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但又害怕自己胡思亂想,所以後來一連幾次拒絕了他的邀請。
最後一次見面,是他偷偷潛入護國公府,告訴她,他要離開了。
她問爲什麼,他不說,只是像今天這般叮囑了該注意的事情。
他又說只是暗戀的三娘子,不希望她將此事轉告三娘子,因爲,他喜歡四處流浪。
後來她去找三娘子,卻發現她因情傷一病不起,才知道原來三娘子早已深愛着他。她不顧玉面的請求,把他暗戀的事情轉告三娘子,本以爲這樣能幫助二人。
卻不曾想,那人遲遲不歸,而三娘子已經愛上了別人,愛上了一個可能會誤她一生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玉面眼圈燙紅低喃了聲,踉蹌跌了半步,撕裂的心如同刀絞般,窒息的疼痛席捲全身每一個角落。
當年在浠水湖畔一別後,他大醉了一場,後來幾次約她,想跟她坦白心跡,她卻不願相見,他以爲自己明白她的意思,終日醉酒。
最後不忍三娘子跟着難過,才決意離去。
他還記得,最後那個晚上前去看她,離開的時候,問她願不願意一塊去流浪,那時她背對着,他卻不曾想,她在哭泣。
香瑟瑟跑過去,揪住他的衣襟,哭喊責備:“你怎麼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在外邊那麼久,難道你還沒想清楚?你只知道自己在外邊逍遙,從來不考慮她的感受嗎?你要她等你多久……”
“對不起!我不知道!”玉面頓時將這淚眼婆娑的她擁入懷中,雙手緊抱着哭得顫抖的人兒,分秒被凌遲的心早已血跡斑駁,自個也跟着顫抖,哽咽低喃,“我是懦夫!我的確是懦夫!今天的結局,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該死,瑟瑟,我該死!”
香瑟瑟使勁推開他,踉蹌倒退兩步,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微閉眼睛卻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讓他此刻帶三娘子離開嗎?以三娘子敢愛敢恨的性格,她若真的認定了聶雲庭,誰也不可能將她帶走。
最後她雙手掩臉穩住自己的情緒,輕聲低念:“也罷,感情如何,是你們的自由,我不該多管。既然你不敢愛她,那以後也別說你愛她,別讓她徒增煩惱。”
“嗯。”玉面如壓千斤鐵石,沉沉應聲,雙手藏在雪白的衣袖中,竭力握成了拳頭。
好一會兒
,他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目光目無焦距看向屋外,若有意味道:“三娘子讓我轉達給你,昨晚聶雲庭讓她告訴你,穹戈夫人以納蘭富榮的前途讓貝夫人對付你,而且,還暗中下令讓府中女眷刁難你。”
香瑟瑟緩和了情緒坐下來,輕皺眉頭琢磨了會,側頭看向他懇切說道:“玉面,不管怎樣,想辦法把三娘子帶走,聶雲庭給不了她幸福。”
“納蘭褚旭可以給你幸福嗎?”玉面若有意味問道,緊握拳頭的力度再深一分,竭力壓制住臉上的情緒,不讓她察覺分毫痕跡。
香瑟瑟斂了斂眸色沉默。
玉面仍停在原地,儘量讓自己的懇切變得自然,不流露丁點愛她之意,目光狠厲,鄭重說道:“只要你們願意,我可以把你們都帶走,我不怕得罪任何人!”
“我的事,暫且別管了。”香瑟瑟淺作笑道,沉默了會,她揚起眼眸謹慎提醒,“提醒三娘子,讓她當心白若惜。”遲疑了會,她才補充一句,“白若惜也是三皇子的人。”
玉面別過臉去咬了咬牙,回想昨晚聶雲庭所說的話心裡就氣憤,若不是擔心三娘子會難過和怕香瑟瑟留在納蘭褚旭身邊有危險,他早就把聶雲庭的身世說出來,直接讓皇帝將他咔嚓掉。
壓住心底的怒氣,他回過頭來試探問道:“你所說的人,可是昨日穿白色衣服的女子?”
香瑟瑟輕作點頭,提到昨天的事,她緊接着問:“你昨日是怎麼回事,誘着三皇子重傷那麼多人,你還真想把所有人都給得罪了?”
玉面不以爲然搖頭說道:“你別太高估我了。”回想昨日的事情,他邊邁步邊解釋,“我的確看不慣昨日的那些女人,”
尤其是察覺到他們對香瑟瑟懷有敵意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給他們一頓教訓,一會,他緊接着說:“我也的確是故意在交手之間,順便教訓她們。但是,教訓得如此淋漓盡致,還需聶雲庭的配合。”
“你的意思是,三皇子故意的?”香瑟瑟迷惑問道。
玉面輕作點頭,再語重心長提醒:“不管怎樣,你必須多幾個心眼。”
玉面離開後,納蘭褚旭回到屋子來,細細打量着她。
仍坐在桌子前的香瑟瑟察覺到他的目光,沒有擡頭看他,淡淡問道:“夫君想追問他跟我說了些什麼呢?”
納蘭褚旭沒有說話,拂袖往房間走去。
“早點吃完了嗎?回來坐下。”香瑟瑟冷聲說道,一會兒,再挑起冷眉睨向他寒薄的鋒芒,美美一笑補充,“小羊。”
納蘭褚旭陰沉眼眸盯着她,但還是狗腿回到桌旁坐下,陰沉着臉繼續吃早點。
“你這陰森森的樣子影響我食慾。”香瑟瑟忽然說道,納蘭褚旭殺氣凜然睨向她,她不慌不忙提醒,“趕緊笑一個。”
納蘭褚旭冷眼瞅向她,許久,才輕聲道:“剛纔聽到你們爭吵。”頓了頓,他再補充一句,“你的聲音特別大。”
看她眼圈紅紅的,便知道她哭過了。而且,在他進到屋子的那一刻,嗅到一絲新鮮血腥的味道,剛纔與玉面擦肩而過的時候,就發現他雪白的袖子染了血。
在屋外聽見香瑟瑟的責罵聲,聽上去像是爲了第三個人。
聞言,香瑟瑟苦澀低笑,輕嘆道:“嗯,玉面他喜歡三娘子,卻不敢開口,直到……直到她喜歡別人了。”她再輕擡眼眸若有意味道,“以你的能耐,應該知道三娘子是我的朋友。”
納蘭褚旭凝視了她的眸子許久,忽地冷嗤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香瑟瑟納悶責問。
納蘭褚旭沒有迴應,這女人笨得可以,誰都能看得出來,這玉面喜歡的究竟是誰,唯獨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