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想太多,主子也並非想害她。”東籬輕聲勸說。
靈隱回到相府,香瑟瑟還沒有睡下,靈隱彙報:“夫人,東籬他已經回去,他沒起疑,並不知道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了。”
那晚離開後,她就把事情上報了,獨自來到凝暉堂的廢墟一個人呆着,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東籬。
她從來沒想到香瑟瑟會到凝暉堂找她,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放聲大哭,而且還是別人的懷裡哭。心頭一軟,就把今晚佈局的事情道了出來。與香瑟瑟來了反間計,順着納蘭褚旭的局來套東籬的話。她不知道香瑟瑟到底想幹什麼,可她現在就只想待在她的身邊。
東籬回到鬼市,直接到鬼王殿去見納蘭褚旭。
之前鬼市雖然被皇帝查封了,但是,那隻不過是個形式,事實上還在,運作一直沒有停過。
納蘭褚旭仍看着手中的文書,沉聲問道:“事情辦得怎樣?”
東籬抱拳稟告:“您讓屬下傳達的話已經傳達了,靈隱也已經回到夫人的身邊。”
“嗯。”納蘭褚旭應了聲,沒有再說話。
遲疑了會,東籬輕聲道:“陛下,靈隱她……我察覺到她好像把事情都告訴皇后娘娘了,她……她成了皇后娘娘的人。”
納蘭褚旭停頓了會手中的筆,脣畔處浮起低沉的淺笑,若有意味道:“嗯,瑟瑟她需要一個忠心的人,靈隱合適。”
“陛下……”東籬低唸了聲,納蘭褚旭挑起鋒眸看他,東籬低下頭去輕聲道,“皇后都知道了這事……”
納蘭褚旭繼續看手中的文件,淡然道:“無妨,她有什麼動向告訴我,其他的,裝作不知道。”
東籬糾結地皺下眉頭,這夫妻倆可是鬧得歡,但是苦了他。今天的事雖然是一個局,但他對靈隱說的話都是出自肺腑的,只是,在靈隱看來那隻不過是聽令於主子演的一場戲。
沉默了會,納蘭褚旭微沉眸色,問道:“可查到那個慕容憶是什麼人?”
今天他突然出現在京都,相信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香瑟瑟。慕容憶在殿上的舉動絕非是事先與香瑟瑟商量好的,但是,他所挑出來的五個人,卻恰恰正好都是穹戈夫人的人。
而且,還讓皇帝情緒失控了。
此人在京都埋伏的勢力,恐怕不亞於鬼市,而且彷彿是衝着皇帝和穹戈夫人來的,但目地又似乎並非那麼簡單。
而且,在大殿上的時候,他察覺到慕容憶對自己的敵意,那股敵意不亞於他對蒼月國皇帝的敵意。
他自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東籬連忙彙報:“回陛下,據留在天銀國的眼線回報,從未聽說過慕容憶這號人物。現在還在查。”
“務必查清楚慕容憶和那個問老頭到底是什麼人,絕不能讓危險人物待在她身邊。”納蘭褚旭撂下話後,擱了手中的文書,拂袖而起,健步向外走去。
相府這邊,許久見香瑟瑟沒有說話,靈隱輕聲道:“夫人,你若沒其他事情,早點歇息吧。”
“靈隱……”香瑟瑟忽然低沉呼喊了聲。
靈隱輕眨眼眸,等候她的吩咐。
“你說他爲什麼要把事情告訴我?”香瑟瑟看着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若有意味問道。
靈隱抿了抿脣,低聲回答:“靈隱不知。”
“你猜。”香瑟瑟輕聲道。
靈隱輕蹙眉心,遲疑了會,纔回答道:“若真要猜……靈隱認爲,或許是公子知道夫人您有仇必報,所以把自己的弱點告訴你,讓你能親手懲罰他曾經犯下的錯。”
香瑟瑟仍舊看着窗外的夜色,冷冷低嗤,微閉眼睛輕聲低喃:“天色不早,你去歇息吧。”
幽夜寂寂,護國公府裡掠過一個黑影,迎着月色,落到府中一座小閣樓的陽臺處,他穩住腳步,只見一個青衣男子迎風站在欄杆上,凜然的氣息柒染着夜色。
“你是什麼人?”站在陽臺處的黑衣人試探問道。
青衣男子沒有說話,沉厲的眸色定格在黑夜中某個角落。
黑衣人打量着他的背影,暗自思忖了會,遲疑試探問道,“少主?”
聞言,青衣男子脣畔處浮起玩味的笑,他緩慢回過頭來低低一笑,反問道:“少主?”
黑衣人拂袖單膝跪下,連忙解釋:“當日東鄂國與我蒼月國的軍隊同時被天銀國的軍隊圍困,慕容皇后
正是用‘武鬥金剛’的妙計,退敗了天銀國的軍隊。那個驚心動魄的場面,還歷歷在目,未曾忘記。”
在殿上聽他提起“武鬥金剛”的時候,他就多了個心眼,還聽聞他姓慕容,就更加在意了。
後來皇帝驚惶喊出了“慕容傾音”四個字,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此人就是他等候多年的小主人。
當年,兩軍被圍困,蒼月國皇帝也在場,只是皇帝不知道他當時也在場。
當時候他跟慕容傾音訂了約定,若是她能助蒼月國軍隊全身而退,他香延臣這一輩子就效忠於她。只是,沒想到東鄂國最後還是被天銀國給滅了,而慕容傾音爲與華帝葛瑜城殉情而死。
這憑欄上的青衣男子,正是今日在大殿上的慕容憶,他拂袖落到陽臺上,從袖中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牌來亮在他眼前。玉牌上雕刻着一簇燃燒似的火苗。
香延臣看了眼這玉牌,彷彿當年那驚心動魄畫面溢於眼前,他捎帶激動喊了聲:“少主!”
慕容憶收回玉牌,眸低的鋒芒折射成凜然的殺氣,沉聲笑道:“行了,今晚找你不是爲了敘舊,多餘的話可以省了,你只需替我辦一件事。”
“少主請吩咐。”香延臣信誓旦旦應和。
吩咐過後,慕容憶意欲離開,遲疑了會,鄭重吩咐:“瑟瑟的身世,我還沒告訴她。你暫時也不要多言。”
“是。”香延臣應了聲,愧疚道,“是屬下沒能照顧好她,請少主責罰。”
“天有不測之風雲,此事不怪你。”說罷,慕容憶眸染血色,輕輕一躍,迎着夜風遠去。
“咯咯……”
正在沉思的問老頭突然被一連竄敲門聲抽回思緒,打開門一看,見是香瑟瑟,他先是一愣,再揚起一個充滿傻氣的憨笑,試探問道:“姑娘,你怎大夜晚的跑老頭這來?”
香瑟瑟抿脣淺笑道:“睡不着,見老頭你屋子還亮着,想跟老頭你聊聊。”
問老頭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心神一晃,思緒又一下子回到了那麼塵封的記憶力頭,他下意識把目光落到香瑟瑟掛在腰間的鈴鐺處,愣愣點頭不語。
香瑟瑟見他心神恍惚,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低頭,見他若有所思凝視自己身上的鈴鐺,她輕眨眼眸,試探問道:“你爲何看着我的鈴鐺?”
聞言,問老頭回過神來,嘴角浮上低沉的笑意道:“似曾相識,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香瑟瑟把鈴鐺解下來,遞給他。
問老頭接過鈴鐺,塵封的記憶像海潮般迎面撲來,他凝視着手中的四色鈴鐺沒有說話,若有所思在房間裡踱步。
香瑟瑟走進屋內打量着正在踱步的他,這問老頭穿得比較破落,但是龍行虎步,沉思間眉宇透露着幾分常人難以企及的睿氣。
見他握着鈴鐺陷入深思,她心裡多了一絲疑惑,原本以爲這只是阿洛留給自己的一個禮物,但是,後來忽然留意到這鈴鐺上的四個顏色——紅、青、白、黑。
這是四鬼的顏色,而且,鈴鐺上的圖文似字非字似圖非圖,久看又像鬼面。
所以,她猜想這可能是鬼門的東西,但是,阿洛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好一會兒,問老頭止住腳步擡起頭來,手捻着穗子舉起鈴鐺,試探問道:“這可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留給你的遺物?”
香瑟瑟點點頭沒有說話,直覺他這一擡頭一問話,氣勢凜然,連她在這個世界已去世的父親護國公也不能與之相比。
問老頭沒有再說話,低下頭,似乎花了好大力氣,才壓制了胸中的情緒。
好一會兒,他才把鈴鐺還給她,還鄭重叮囑:“好好收着它,這對你的將來,很有裨益。”
香瑟瑟約莫能猜得出這鈴鐺的背後肯定不簡單,但是,見他此刻並沒有講訴這鈴鐺背後故事的慾望,她也識趣,並未追問。
繫好鈴鐺後,香瑟瑟若有意味問道:“老頭,你來自哪國的?”
“都狼。”問老頭簡單回了兩個字,別有意味擡眸看她。
香瑟瑟淺淺一笑,試探問道:“什麼人?”
問老頭微微低笑,若有意味道:“對你來說不重要。”
香瑟瑟越是打量他的神色越發看不透他,此人似乎比慕容憶隱藏得還深,慕容憶千方百計像揭露他的身份,是何故?
一會,她緊接着問:“爲什麼到我身邊?”
問老頭眸
色微斂,直覺她這話有點可笑,想來她今晚特意跑來問自己這些問題,是察覺了端倪。
當然,他也沒有打算一直隱藏什麼,只是能告訴她些什麼,這一刻連他自己也不敢確定,此女究竟是敵是友。
許久,他別有意味反問:“我來自都狼,又知道你跟都狼國現任國君的恩怨,你說,我是爲了什麼?”
香瑟瑟詭秘低笑,坐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兩杯水,淺笑道:“那麼,你有什麼好的計策助我出一口怨氣。”
問老頭坐到她的對面,意味深遠道:“知己知彼,方能一擊即中。”
“說說。”香瑟瑟淺笑道。
問老頭拂袖而起,拳頭輕握單手繞在身前,無意識邁着習慣的虎步邊走邊說:“你瞭解都狼國現在的形勢嗎?你曾經的丈夫,現在凌淵帝,人稱鬼皇,看似厲害。但他只有氣勢,沒有實力。目前的都狼國,一半權力控制在豫王裴定天手裡,一半權力則掌控在懿貞太后手中,鬼皇,只不過是傀儡罷了。”
“懿貞太后……”香瑟瑟若有所思地念了聲,她對這個懿貞太后印象不深,但是,從之前裴御瞻的行動來看,她就知道這母女一點都不簡單,否則,她們也不能跟那個心狠手辣的裴定天對抗那麼多年。
淺談了一會,香瑟瑟微笑道:“好,老頭你最近就別給我添堵,等我辦完這裡的時候,再帶你去都狼國大展拳腳。”
問老頭一臉無語盯着她,這黃毛丫頭!
香瑟瑟剛離開西苑,就碰上了正好夜潛回來的慕容憶。
慕容憶見與她撞個正着,雙手攏在身前笑笑不語。
香瑟瑟也沒有問他幹嘛去了,兩指“啪嗒”一聲,與他擦肩而過,只留下一句話:“隨我來。”
慕容憶微微一愣,忙回過身來快步跟上去。
睿王府
“她香瑟瑟是瘋了嗎?真把自己當狐狸,有九條命呢?還是九十條命?”
“還沒進屋呢,就聽見你罵個不停,看來我香瑟瑟真是罪大惡極。”
聞言,正在屋裡忿忿踱步的聶雲庭猛然止住腳步,愕然扭頭看去,便看見香瑟瑟站到了門口處。
坐在裡邊的淮寅跟着停了手上的動作,側頭往門口的方向瞧去,隨後看見慕容憶到了香瑟瑟的身後。
聶雲庭呆愣看着站在門口處的她,雖然已經聽聞她在大殿之上摘下紗巾,雙眼並無大礙,但是,他還是感覺這是在做夢。因爲是自己撒了藥粉才導致她雙目失明,無數個夜晚夢到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卻沒想到今天真的夢想成真,能再次看她這雙明亮的烏眸。
香瑟瑟沒理會他在想什麼,下意識往案几旁的淮寅看了眼,直接邁步進入屋內,大氣凜然坐到淮寅的對面,莞爾笑道:“狐狸也不過只有一條命,王爺可別被小說給毒害了。”
聶雲庭回過頭來看向自個倒茶的香瑟瑟,許久,才喃喃一句:“本王昨晚纔在你坐的凳子上行房事。”
“噗!”香瑟瑟頓時把含在嘴裡的茶吐了出來,整個人觸電般跳了起來,手中的杯子也跟着飛了出去。
“……”淮寅和正走進來的慕容憶頓時抓了一把冷汗,這女人,至於這麼激動嗎?
“咳咳……”香瑟瑟捶打胸口緩和了氣息,又一臉嫌惡拍打自己的衣裙。
聶雲庭看着她嫌惡得快要扭曲的表情,滿心歡喜大步往坐榻走去,拂袖坐下來,睨向她戲謔道:“本王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還害怕本王跟其他女人有染啊。”
香瑟瑟蹩蹙眉心瞪了他一眼,懶得迴應他。
“香六千金深夜到訪,所爲何事?”淮寅打量着她,試探問道。在她坐下來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她今夜的到來是衝着自己。
香瑟瑟壓下厭惡的情緒,側頭看去,眼前的淮寅雖然仍手執一把白鶴羽扇,然而,他那漆黑的頭髮束縛起來,額前留有瀟灑的劉海,身上再無那野性的豹紋長袍,此刻穿着者普通的奢華綢衣,幽綠如青竹,金絲楠木屐也換成了銀絲繡邊的黑色高靴。
驟眼一看,順眼多了,卻又似乎沒有從前那麼好看。
打量過後,香瑟瑟把目光轉落聶雲庭身上,詭秘笑道:“你之前不是讓我助你奪位嗎?現在做個交易如何?”
聶雲庭輕斂眸色,試探問道:“什麼交易?”
香瑟瑟輕揚嘴角笑道:“我給你倒下聶雲霄,你讓淮寅替我辦一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