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褚旭回到凝暉堂的時候,香瑟瑟已經睡下了,還在書房的軟榻上。
他慢步走過去,卻見她這人緊抱着被子直打哆嗦,看了看秋風徐徐飄拂的窗戶,他忙把她抱回臥室去。
被他抱起來的香瑟瑟忽然醒來,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都冷成這個樣子了,還要跟那點悶慪氣嗎?”納蘭褚旭戲謔問道。
他也不是沒有察覺的,自從那晚後這人兒就疏遠自己,說是臥室悶吧,大概是對那晚的事耿耿於懷。
睡下後,他將她擁在懷裡,捂着她的冰冷的雙手,沉聲道:“你的手還冷,在我這先暖和。”
香瑟瑟越來越不懂這個男人,他的心到底扭曲到什麼地步,她不想這樣壓抑下去,不想自欺欺人,從他懷裡退開來坐起,輕聲道:“納蘭褚旭,我在你懷裡,無法入眠。”
納蘭褚旭跟着坐起來,凝視着她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的眸子,沉聲問道:“爲何?”
香瑟瑟沒有說話,許久,她突然奮起向他吻去。
納蘭褚旭幾乎是本能疾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將她推開,過後,推她的手微僵。
推她不爲別的,他知道這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他寧願不要。
“吖……”撞到牆上的香瑟瑟擰了擰眉頭,穩住身子,看着他在黑夜中的輪廓,莞爾笑道,“這就是爲何。你厭我,我厭你,何必勉強?”
納蘭褚旭沒有說話,拂袖下牀,健步向外走去。
確定他離開後,香瑟瑟緊抓搭在腿上的被子,微閉眼睛側臥下去,腦海裡不停回想三娘子的話:強扭的瓜不甜,強扭的瓜不甜……
翌日清晨,香瑟瑟早早就醒來了,又彷彿整晚沒睡,轉到書房卻看見納蘭褚旭睡在軟榻上,她微微一愣,原以爲他走了,沒想到他還在。
見被子掉在了地上,她慢步走過去把被子撿起來,正欲將被子蓋到他身上,忽然聽見他陰寒的冷聲:“別動我。”
香瑟瑟心頭莫名輕顫,拽着手中的被子下意識倒退兩步,堵塞的心房百感齊聚,卻理不出頭緒。
納蘭褚旭利索睜開眼眸,坐起來睨向她冷冷道:“不想勉強,何必在這惺惺作態?既然相互厭惡,以後誰也不碰誰。”
香瑟瑟輕哧一聲,低垂眼斂不說話。
納蘭褚旭盯着她低垂的眼簾,冷聲警告:“但你記着,就算獨守空房一輩子,你香瑟瑟也是我納蘭褚旭的女人,休想離開。”
“嗯。”香瑟瑟應了聲,抱着被子往臥室走去。
未及響午香瑟瑟帶靈隱去了趟坤王府,回來的路上忽見一列隊伍走來,乍眼看去是雪白的一片,無論是馬車抑或是隨行的侍女都是清一色的白。
紗幔繚繞的車馬隱隱約約看到三分精緻的容顏,似孽似仙,雌雄難辨。
“啊,鬼來了……”街上的百姓倉皇驚叫,四下逃竄,頓時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不多會,大街上除了香瑟瑟和靈隱,就只有這支白色的隊伍。
寒風拂來,香瑟瑟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恰好此時烏雲過境,瞬間蕭條的大街顯得格外陰森。
“這是白麪鬼。”旁邊的靈隱忽然低念,神情有些激動,指尖盎然欲動,恨不得直接衝上去。
香瑟瑟收回目光側頭看向她,白麪鬼這三個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過,琢磨了會,纔想起原來是玉面曾提起過。
白麪鬼不單單指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組織,機關術了得。只是他苦於沒有機會與他們交手,因爲這白麪鬼的藏點十分隱秘,尋常人幾乎不能察覺。
但是,既然如此,現在他們怎麼會大規模地出現在這裡呢?
靈隱看着那羣白得有些刺眼的人,竭力按捺心中澎湃的情緒,娓娓道來:“據我們鬼市金閣所記,這白麪鬼,青面鬼
,黑麪鬼,紅面鬼是沒有國界的四大組織,瀰漫在各國之間,幾乎沒有人能捕捉到他們的行蹤。他們所到之處,必有災難。”
香瑟瑟輕嚥唾沫,轉過眼眸的時候忽見這馬車停下來了,似乎有一雙如地府陰鬼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再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放眼看去,卻見跟隨在馬車旁邊的人不管男女都臉無血色,毫無表情。
“兩位姑娘,膽子忒大。”馬車裡突然傳來陰森詭秘的男聲,話音剛落,馬車裡突然飛出來一個東西。
“小心!”香瑟瑟驚喊一聲,“啪嗒”揚起攔在靈隱身上的手頓時被一個東西銬上了,轉頭一看才知道是一個連着許多小骷顱頭的鐲子。
忽然颳起一陣陰風,靈隱護着香瑟瑟退到角落去,待風清雲定的時候,兩人在扭頭看去,那支浩大的隊伍已經消失得無蹤影。
定下心神,香瑟瑟低頭看銬在自己手中那麼噁心的鐲子,忙要脫下來。
靈隱看了一眼這鐲子,心下大驚,忙摁住她的手說:“別!可能有機關!”
“有機……”香瑟瑟才低唸了聲,就被靈隱給打昏了。
靈隱抱着昏迷的香瑟瑟,低眸看她手中的鐲子,頓時心下吃驚,這可不是普通的玩意。不敢有所耽誤,靈隱馬上把香瑟瑟抱回凝暉堂。
正打算出門的納蘭褚旭,看見靈隱抱着昏迷的香瑟瑟回來,迫切迎上去抱過香瑟瑟回到房間去把她抱落牀上,再睨向靈隱責問:“少奶奶是怎麼回事?”
靈隱單膝跪下惶恐回答:“請公子責罰,靈隱陪少奶奶回府途中,突然遇到白麪鬼,少奶奶手上被銬了九轉奪魂鎖!“
“你說什麼?”納蘭褚旭心下吃驚,忙抓起香瑟瑟的手一看,果然瞧見一隻骷顱頭的鐲子。
這可是個極其霸道的機關。
他緊握着香瑟瑟的手心,再睨向她責問:“既然見了白麪鬼,爲什麼不即刻帶她離開?”
“我……少奶奶是爲了救靈隱才被戴上這個鐲子的!”靈隱眼圈微微發紅道。
“你說什麼?”納蘭褚旭瞬間陰下寒眸,冷盯着她,含冰帶毒的目光恨不得將她凌遲,冷冷道,“你竟然還需要她來救?”
“請公子賜死!”靈隱雙手貼額伏到地上,這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剛纔她還琢磨着馬車中的人,沒想到突然會放出暗器來,更加沒想到這香瑟瑟的反應比自己還快。
納蘭褚旭此刻顧不得發落她,緊看着香瑟瑟手腕的九轉奪魂鎖。
這奪魂鎖上有九個白色骷顱頭,當九個骷顱頭都變成黑色的時候,手鐲就會迸出毒針,直接扎入血脈,片刻死亡。
而現在,這鐲子上已有兩個骷顱頭變成了黑色。
這鎖環鏤空的地方可拆解裡邊精緻的機關,但還沒有人能破這機關,不,根本沒有人願意嘗試。
因爲機關一旦解開,裡邊的銀針就會反噬到破解機關的那個人身上。又或者,一不小心弄錯了,毒針就會兩邊迸發,兩個人都得死。
許久,納蘭褚旭低沉念道:“給我取根銀針來。”
靈隱愕然擡起頭來,驚怯道:“公子!萬萬不可……”話音未落,納蘭褚旭一掌打到她肩上。
“噗……”靈隱吐了一口血,摔倒在門邊。
納蘭褚旭自己取來的銀針,盯着這鐲子,手心卻禁不住顫抖。
“公子……公子……”靈隱緊咬牙根搖搖緩緩爬起來,哀求道,“讓……讓奴婢來吧……”
納蘭褚旭沒有理會她,低眸看了看昏迷的香瑟瑟,沉沉呼吸,小心翼翼把手中的銀針挑下去。
“住手!”忽然傳來玉面的吆喝聲。
納蘭褚旭臉色暗沉,扭頭睨過去,才知道他從書房那邊闖進來了。
靈隱跌坐在地上,捂着肩膀看着闖進
來的人。
“真是九轉奪魂鎖?”玉面顧不得納蘭褚旭陰寒的目光,心急如焚走到牀邊,看真了香瑟瑟手上的九轉奪魂鎖,驟然心中吃驚,忙摁住納蘭褚旭的手斥責,“你想害死她嗎?”
在街上他就聽聞白麪鬼出現的事情,沒想到回到旭王府外就看到靈隱抱着昏迷的香瑟瑟,他忙尾隨在後,在外聽了些,就迫不及待闖進來了。
“她現在跟個死人有什麼分別?”納蘭褚旭冷冷反問,眼看着又一顆骷顱頭變黑,他忙睨向玉面不悅斥喝,“鬆手!”
玉面仍緊掐着他的手腕,迫切道:“你讓開,讓我來!”
“你就有把握破了這機關嗎?”納蘭褚旭不悅責問。
“至少,我比你有把握。”玉面說着一手奪過他手裡的銀針,繼而將他推開,拂袖坐到牀邊來。
納蘭褚旭也沒有繼續跟他較勁,扭頭睨向靈隱吩咐:“即刻到鬼市取來還魂丹!”
靈隱一聽,忙點頭,顧不得身上的傷,迫不及待趕去。
玉面專注察看這九轉奪魂鎖,不多會,額上早已佈滿了淋漓大汗。
納蘭褚旭見他遲遲不下手,且有六顆骷顱頭變黑了,他輕噎了唾沫,試探問道:“如何,可找到竅門?”
“快了。”玉面抓着香瑟瑟手腕的手也開始發抖,心臟隆隆顫跳,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厲害。
“你怕死麼?”納蘭褚旭忽然問道。
玉面挑起眼眸睨向他,其實,這些年來他也遇過不少要命的機關,但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只是,這一刻關乎這個人兒的生死,他卻抖了。
許久,他才玩笑道:“死有什麼的,能破這個無人敢破的機關,我也死得值了。”
話音剛落,他猛然發現竅門,嘴角頓揚,極快下手。
“慢着!”納蘭褚旭忙摁住他的手,看了看還有兩顆白色的骷顱頭,呼吸不由得急促,沉聲道,“再等等……再等會……”
“公子……”取藥回來的不是靈隱,而是小衛。
納蘭褚旭這才鬆開玉面的手,輕聲道:“可以了。”
玉面低垂眼斂看了看昏迷的香瑟瑟,嘴角噙上淺淺的笑意,再轉向納蘭褚旭,卻終究沒說什麼,凝神聚氣,把手中的銀針挑下去。
只聽見“啪嗒“的一聲,納蘭褚旭旋即一掌打落玉面胸口,繼而一手奪過打開的九轉奪魂鎖瞬間粉碎。
“吐……”玉面突然了一口黑血滾落地上,再吐了一口黑血。
小衛怔了怔,迫不及待跑上去把還魂丹喂到玉面的嘴裡讓他服下去。
確定香瑟瑟安然無恙後,納蘭褚旭再疾步來到玉面身旁,單膝蹲下迫切問道:“如何?”
“咳咳……”玉面難受咳了幾聲,捂着染血的嘴冷白了他一眼,“我沒被毒針弄死,就差點死在你手裡!”
納蘭褚旭輕哧一聲戲謔:“若不是我送你一掌,怕你現在已經到陰曹地府報道了。”
說着,他輕擡頭看向刺在樑柱上的毒針,再側頭看向小衛吩咐:“快將他送到鬼市,讓毒醫好好救治。”
“這事……這事……保密……”玉面低喃了聲,就昏闕過去了。
小衛忙看向納蘭褚旭示意。
納蘭褚旭琢磨了會輕作點頭:“保密。”
待小衛把玉面帶走後,納蘭褚旭回到牀邊坐下來,挽起香瑟瑟的手看了兩眼,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下意識把目光落到她的腳踝處,目光定格在那合巹玲處,不由得皺下眉頭。
他提起手來輕碰她腳踝上的合巹玲,回想給她戴上它的時候,她那個淺淺的卻甜蜜的笑容,莫名的不安在心頭擴散。
他深呼吸,回過頭來,把手撫在香瑟瑟的臉上,凝視許久,才喃喃道:“瑟瑟,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