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阿洛從外邊回到旭王府,納蘭北峰忽然從半路截除,她心臟無力怔了怔踉蹌倒退半步,見是他才定了定心神,不悅責備:“你怎麼老是這樣跑出來嚇人?”
“還不是爲了把你的膽子練壯些!”納蘭北峰戲謔道。
阿洛抿脣冷笑,沒有說話,繞過他向前走去。
納蘭北峰迫不及待追上去,再次把她攔下來,遞給她一支毛筆笑道:“送給你的!”
阿洛迷惑看了兩眼他手中的毛筆,這筆桿不是用竹子做的,而是用木頭做的,上邊還雕了一些奇怪的細紋。
“你拿着。”納蘭北峰秘笑道。
阿洛撅起眉頭,遲疑了會,才接過他的毛筆。
納蘭北峰詭秘竊笑,捻着筆桿的手向上滑,到了頂部稍微一擰,阿洛拿在手裡的毛筆瞬間化作一條鏈子,如同蛇一般。
“啊……”阿洛頓時被嚇了一跳,觸電般手中的鏈子扔掉。
納蘭北峰疾手把木鏈子接住,伸過握鏈的手去,戲笑道:“看你這點膽子,這點伎倆就把小臉都嚇白了!”
“你混蛋!”阿洛咒罵了句,一拳打過去,納蘭北峰連忙收回手轉身就跑,“你給我站住!”阿洛吆喝了聲,跑上去追打他。
大夫人和貝夫人正好從迴廊走來,看見二人在池邊嬉戲,各懷心思沉了臉色。
“好啦好啦……”納蘭北峰迴過身停下來,任由她打了自己兩拳,再把木鏈遞給她說,“嫂子常說你聰明,看你能不能把它扳回一支毛筆。”
阿洛緊皺眉頭瞪了他一眼,拿過木鏈略帶迷惑細看,好奇問道:“你從哪弄來這玩意的?”
納蘭北峰把雙手藏在身後,攪拌指頭,瞅了瞅她,又低了眼簾,帶着青澀的笑意,輕聲低喃:“這是我……是我……十歲的時候做的。”
“你?十歲?”阿洛略帶訝然和質疑看着他。
納蘭北峰迫切點頭,他雖然喜歡,但是父母不允許這些“玩物喪志”的東西,所以他剛開始只好從平常的文房四寶“下功夫”。
阿洛收回目光,雙手捻着木鏈細看,察覺到竅門,再試着把它一節一節扣上,歡喜道:“這玩意兒有趣,小姐定然喜歡。”
納蘭北峰急了急,忙握住她的雙手,略帶激動說道:“這是送給你的,不是送給嫂子的!你可不許將它送人,這是我……這是我……
“是什麼?”阿洛納悶問道。
迴廊那邊的貝夫人冷嗤一聲,若有意味道:“怪不得看不上我們家榮兒,原來不是給納蘭褚旭當通房丫頭,而是攀到更高的高枝了。”
大夫人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睨視而去,吆喝一聲:“峰兒!”
聽見聲音,那邊的兩人觸電般各自收回手,不約而同扭頭看去,見了貝夫人,想起之前的事,阿洛忙低了腦袋。
大夫人睨了眼納蘭北峰,冷聲說道:“隨我回去。”說罷,冷厲拂袖而去。
納蘭北峰自覺不妙,只以爲因爲機關術的事情讓母親生氣了,忙轉向阿洛懇切叮嚀:“我得回去了,這筆要收好,不許給別人!”說完,才無奈追上去。
阿洛往貝夫人看去,正好碰上她的冷目,朝她輕作點頭,便不敢多留。
納蘭北峰躡手躡腳隨着大夫人走進屋內,大夫人拂袖坐下來,冷聲責備:“你身爲旭王府的嫡長孫,光天化日之下跟一個丫鬟拉扯、追逐嬉戲,成何體統!”
納蘭北峰抿了抿脣,剛想說話,大夫人扭頭睨向他冷聲道:“你馬上就要跟上官家的千金成親了,更加要注重些,要是被有心人傳到上官千金那去,怎麼辦?”
“我不要跟她成親!”納蘭北峰頓時破口而出,大夫人拍案而起,納蘭北峰急步走到她跟前解釋,“娘,我不要什麼上官千金,我要阿洛!我想娶阿洛爲妻!”
“啪!”大夫人直接扇了他一個耳光。
納蘭北峰緊握拳頭急促喘息盯着她,滿目的不忿和倔強不屈。
大夫人抖了抖自己打他的手,再冷聲道:“你父親明天就會給你到上官家提親,你最好馬上斷了對那野丫頭的念想,否則,她不會有好日子過!”
納蘭北峰紅了眼圈,緊咬牙根沒有說話,轉身就跑了。
大夫人
急急追了一步,停下來,冷聲吆喝:“來人,請大少奶奶過來!”
香瑟瑟過來後,還沒來得及寒暄,大夫人輕劃杯蓋喝了半口茶若有意味道:“剛纔我看見北峰跟你那丫頭阿洛嬉戲,北峰馬上就要迎娶上官千金了,我不希望有什麼閒言閒語影響這門親事。”說着,她側頭看香瑟瑟微笑道,“阿洛是個不錯的姑娘,你這做主子,早日給她找戶好人家吧。踏踏實實,總比作妾的好。”
香瑟瑟明白她的意思,莞爾笑道:“嗯,夫人放心,我家阿洛絕不爲妾。”
大夫人看了看她,心有些悶意,但又不好跟她扯破臉皮,沒有再說什麼。
香瑟瑟回凝暉堂的路上,納蘭北峰半路跑出來將她攔截,委屈哀求道:“嫂子,你快給我想想辦法,孃親不許我娶阿洛,還說馬上就要給上官千金提親了。”
香瑟瑟低眸看了一眼他拽緊自己衣袖的手,稍微用力,把衣袖拽回,輕擡眼眸淡若道:“你真的喜歡啊洛嗎?你現在連娶她的能力都沒有,何談給她幸福?我豈能貿然將她的一生交到你手上?”
“我……”納蘭北峰頓時說不上話來。
“不要跟我說愛,等你有能力給她幸福的時候,再來找我幫忙。”香瑟瑟若有意味說道,繞過他快步走去。
先別說這大夫人不同意這門親事,這納蘭北峰本身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除了機關術什麼都不懂,遇事又只會逃避讓人幫助,這個時候談婚論嫁,會有多少幸福?
更何況,旭王府本來就波譎雲詭,她不希望阿洛也被迫沉浸在這無休止的鬥爭當中。
第二天,納蘭北峰執意不往上官家提親,跑出來找玉面訴苦,滿臉委屈道:“師傅,你看這嫂子竟然也不幫我,你快給我想想辦法。”
玉面抽回被他抓皺的衣服,拂了拂衣袖上的摺痕,再緩慢扭頭看過去,理所當然說道:“瑟瑟的做法是對的,你充其量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你身份地位,你憑什麼娶妻?”
“我……”納蘭北峰頓了頓脣,心中明明有很多怨言,卻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玉面拂袖慢步走到窗前,往人來人往的大街看去,若有意味道:“你還年少,什麼都不懂。除了給她錦衣玉食,你還能給她什麼?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並非只有兒女情長。”
納蘭北峰擰緊眉頭,急步走過去,滿臉委屈說道:“既然現在不該談婚論嫁,那師傅您趕緊想辦法給我推了上官家的婚事!”
玉面緊皺眉頭,無奈側頭看他,這小鬼是拐個彎陷自己入局呀。
納蘭北峰稍帶得瑟說道:“怎麼樣,師傅您不是說我還年少,什麼都不懂嗎?我給不了幸福阿洛,自然也給不了幸福上官千金。”他再拍了拍胸口,一臉深沉道,“男兒志在四方,何困於兒女私情?”
玉面無奈低笑,忽瞧見大街上的一輛馬車,他眸色一緊,輕踏窗柩,帶着一身白衣展臂而去,如同白鷺不帶痕跡飛入那馬車中去。
“師……”納蘭北峰喊了一聲,那被風撩起的帷簾已落下,但是他還能看見,馬車裡坐着一個美豔的女子,他頓時滿臉黑線,剛纔誰還大氣凜然地說着“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並非只有兒女情長”,結果,一個轉身撇了徒兒會美人。
馬車裡的三娘子被這熟悉的不速之客輕嚇了一跳,只是他的輕功了得,並未驚動外面驅趕馬車的人。
三娘子定下心神,看了看對面的男人,迷惑問道:“你怎麼跑到這來呢?”
玉面捋了捋自己湛白的衣袖,脣畔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擡眸看她若有意味道:“你執意躲避我,我那點憋在心裡的事,與何人訴?你知道的,我並非所有事情都能對瑟瑟說。”
三娘子聽出了他話裡的意味,莞爾低笑,沉默了一陣子,輕聲道:“上一次,你走了之後,我便愛上了別的男人。”
玉面無奈低笑,戲謔道:“你這話,別有意味。”
三娘子輕擡眼眸看他,理所當然笑道:“怎的,你還不知道我三娘子曾經迷戀你嗎?”
玉面側過臉去低笑,好一會兒,回過頭來若有意味問道:“那麼,是誰佔了我的位置?”
三娘子沉默了一陣子,輕聲道:“三皇子,聶雲
庭。”
玉面扶額苦笑,側頭看向她,訝然低念:“怎麼會是他?”
在他看來這三娘子雖出身風塵,卻比誰都心高氣傲,他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跟那些皇室子弟扯上關係,更何況,對方還是那個臭名昭著的三皇子聶雲庭。
“我也想知道,爲何偏偏是他。”三娘子無奈嘆息一聲道,冷笑自嘲道,“我知道他喜歡的不是我的身體,也不是我的風情萬種,而是我能作爲來往月戲班子那些官員們的最好眼線。我三娘子傲慢小半輩子,卻甘心被他利用。”
連她自己也不曾想,竟然明知道對方只是利用,卻還是心甘情願爲他無條件付出。
“所以你避開我們?”玉面試探問道。
三娘子輕嘆一聲,搖頭道:“並非存心躲避你們,只是還沒想清楚,自己該怎樣做。我沒想到瑟瑟會跟三皇子成爲敵人,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玉面忽地低笑,戲謔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三娘子苦苦淺笑,輕輕側頭挨至窗柩,緩慢眼眸看向他說:“之前你也聽說,三皇子身上也有一個狼瑞蓮墜子,我的確見過。你告訴我,若是三皇子屠了瑟瑟滿門,我該怎麼辦?”
玉面沉默一陣子,輕聲道:“嗯,前不久,三皇子還把那墜子送給瑟瑟。不知道他的圖是什麼。”
“他將那墜子送給瑟瑟呢?”三娘子訝然問道。
玉面被她微嚇一驚愣愣點頭。
三娘子眉心緊蹙,輕斂複雜眸色,若有意味喃喃道:“那是他的護身符……他竟然送給了瑟瑟……”
玉面聽見她這聲呢喃,似乎意識到了危機感,心下頓時多了一絲不安。
沉默了許久,低垂眼斂的三娘子忽然輕聲低喃:“若是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也不要問爲什麼,也不要爲我惦記。”
玉面別過臉沉沉呼吸,回過頭來看她,沒有說話。
這時馬車停下來,三娘子輕擡眼眸,若有意味低念:“我今天是奉旭王爺之命入住旭王府。”
玉面緊皺眉頭,忙掀起半角帷簾,才知道已經到了旭王府外,他纔回過頭來,手心已經被她握緊,他微楞看着她,等待她的話。
三娘子緩緩勾起一抹低婉的淺笑,輕聲道:“陪我,我害怕。”
玉面讀懂了她話裡的深意,點頭微笑不語。
見馬車來了,旭王府的管家忙迎上來試探問道:“請問是月戲班子的三娘子嗎?”
“正是。”三娘子應答了聲,修長指尖輕挽帷簾,曳着灼灼紅衣從馬車慢步走下來,烈脣笑意含春,勾眉妖目,無處不妖冶,卻又沒有丁點俗氣,如同一株盛放的紅牡丹,熱情高貴。
惹得守門的幾個護衛禁不住噎了幾口唾沫,癡癡呆望。都說這月戲班子的三娘子風情萬種,才色豔豔,今日難得一見,誰捨得不多看幾眼。
管家定了定心魂,忙伸手引請道:“姑娘請。”
三娘子聲如沉香道:“還有一個人。”
話音剛落,玉面撥開帷簾,大步從馬車上走下來,衝遲愣的管家不羈一笑。
候在旁邊的車伕微微吃驚,上馬車明明只有一個人,何時多了一個人?還是個男人!
“他是我的樂師,宮鳴。”三娘子解釋道,“這次應邀到王府,爲了更好給府中歌姬指點技藝,特意把我的樂師帶過來了,沒問題吧?”
管家連忙向玉面看去,見此男子白衣翩翩,不僅容貌俊美而且,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笑容不羈,眼裡卻有幾分恃才傲物的傲慢,便覺沒問題,點頭回應:“自然沒問題,裡邊請。”
三娘子抿脣淺笑跟上去。
玉面走到她身邊輕掀嘴角冷聲道:“你沒問題,我有問題,我生平唯一不懂的,就是樂器。”
“……”三娘子驟然滿臉黑線,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給忘記了,她無奈一笑,不語。
“讓開!”突然傳來納蘭北峰風風火火的吆喝聲,玉面疾手把三娘子攬入懷中,三娘子才免於被這橫衝直撞的納蘭北峰的撞倒。
納蘭北峰跨到門檻處險些沒有被絆倒,踉蹌跌了進去,本想回過身來咒罵兩句,乍下看見玉面和三娘子微吃一驚,穩住腳步,訝然道:“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