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晝突然潛伏到都狼國,並暗地蠶食裴定天的兵馬,納蘭褚旭便開始警覺並着手部署。
他不想讓香瑟瑟知道,那個曾經溫潤如玉的男子爲了她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狂魔,所以一切都是瞞着她悄悄進行的。
而且,他做了兩個計劃。
第一個計劃,是希望夜如晝即時回岸。
於是他暗地說服了納蘭明珠和邵冶協助他,納蘭明珠和邵冶給他透露夜如晝的部署,方便他計劃安排。最後,讓三娘子出面說服他。
三娘子、香瑟瑟和玉面曾是生死之交,三人的交情極深,恩怨情仇複雜,除了香瑟瑟,她是解開夜如晝心結的最佳人選。而且,三娘子一是聶雲庭的貴妃,此事自當義不容辭。二也是豪氣之輩,會信守承諾保守秘密。
當然,抽刀自傷是出於意外的,他沒想到三娘子真的連命都不要了。
畢竟,他還有第二個計劃。
根據納蘭明珠和邵冶提供的情報,納蘭褚旭早就知道夜如晝在田城和鯨城佈下了雷陣,因此,他也開始暗渡陳倉,在田城佈下自己的天羅地網。
問老頭手上有每一座城的要害和逃生點,讓他的計劃更加順利的進行。
而鯨城並未被炸燬,只是炸了城沿,城內百姓在就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血流成河,是他命人屠殺得來雞黑狗血。邵冶直接跟夜如晝稟報城已毀,夜如晝也就當真了。
在第二個計劃裡,邵冶也有自己的部署,他雖然幫助納蘭褚旭,但是,也不願意背叛夜如晝。若到時候真的要實行第二計劃,他也會拼死服從夜如晝的命令。
到時候魚死網破,血戰在所難免,那時候,香瑟瑟免不了會知道夜如晝就是玉面。
慶幸的是,三娘子成功勸服了夜如晝。
在一夜間,夜如晝解散了軍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自從這件事過後,懿貞太后就瘋了,問老頭帶着懿貞太后離開了都狼國。
問老頭是都狼國的文熙帝,納蘭褚旭的親生父親,裴滸。
他年輕的時候曾愛戀慕容傾音,因爲誤殺了自己的好兄弟,應他所求迎娶了懿貞皇后,後來慕容傾音與葛瑜城結成連理。他曾迷惑過一段日子,有過不甘。
因爲對友人的愧疚,他不得不對懿貞皇后好,逐漸的,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陪伴自己的皇后。
只是後來慕容傾音雖葛瑜城回到東鄂國陷入征戰,爲了往日的情分,他忍不住三番四次助她。
因此跟懿貞皇后頻頻爭執,最後,她氣憤出走,在蒼月國產子,孩子卻被擄走了。
爲此,他感到無比愧疚,找不到兒子,一心想補償她。恰恰他爲了照顧懿貞皇后,沒有理會戰事,忽然傳來東鄂國兵敗慕容傾音殉情而死的消息,他幾乎陷入崩潰的狀態。
從那以後,懿貞皇后開始變了。
他一直沒有說愛她,她一直以爲他只是愧疚纔對好。
漸漸的,她開始籠絡權力。
他知道是自己傷了她的心,於是沒有理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儲備勢力,以爲這樣她就會有安全感,能明白他的愛。
可是,後來他發現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女子,而是一個喜歡玩弄權術的巫女,爲此,他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女兒飽受折磨。
突然聽聞尋回兒子了,看到裴御瞻的艱難處境,他擔心,懿貞皇后會被權力迷了心智,傷害到納蘭褚旭,危害到江山。
於是,才假死。
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一邊放縱懿貞皇后,另一邊也時刻爲對抗她的勢力作部署,暗地裡早已把一切摸個通透。
待納蘭褚旭登基後,他便把有用的信息傳遞給他,助他對抗懿貞太后的鉗制。
得知納蘭褚旭所愛之人香瑟瑟是狸蝶族的後人,便設法潛伏在她身邊,他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是幫助自己兒子的,還是害他的。
若香瑟瑟真的要害他,那他就會毫不留情殺了她。
而現今
,懿貞太后瘋了,他知道一切的源頭還是因爲自己晦暗不明的愛,才造成了今天的她。
他沒有跟納蘭褚旭相認,也沒有留下任何話語,便帶着懿貞太后走了。
或許有一日,會再相見。
當然,關於問老頭的身份,納蘭褚旭在別館裡發現慕容憶後,慕容憶早就跟他說了。只是問老頭不願意說,他也懶得追究,就隨他去。
而且,知道了慕容憶並沒有死在夜如晝的手裡,他就更加堅定化解這場恩怨的決心。
問老頭和懿貞太后纔剛離開不久,裴御瞻身上毒性發作,連柳巖都束手無策,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閉關研究了整整一個月生死臺的路以煜還是沒有任何進展,他都急得快瘋了。
香瑟瑟從裴御瞻的寢宮出來,想起她此刻的模樣,禁不住紅了眼圈。
“不就打開生死臺嘛。”突然傳來殷憐晟懶懶的聲音。
香瑟瑟迫不及待扭頭看去,只見他坐在牆壁上手裡還是吊着他的桃花酒,她快步走過去問:“你有辦法?”
殷憐晟理所當然點點頭。
“有什麼辦法?”香瑟瑟喜出望外笑問。
殷憐晟摸着下巴,詭秘笑道:“你得先替我辦一件事。”
“說!”香瑟瑟迫切說道。
殷憐晟笑眯眯道:“你讓蠻兒站着不動,任我逗他笑。”
“……”香瑟瑟驟然滿臉黑線,人命關天,她發誓,若不是看在他可能真的知道辦法的份上,她直接一掌拍死他。
“爲何?”她不爽問道。
殷憐晟指尖輕挑,手中的酒壺扣到脣邊,咕嚕喝了兩口,“啊”地呼出桃花香氣,笑眯眯道:“我平生最大的樂趣,除了釀酒,就是逗我家蠻兒笑。”
“爲什麼?”香瑟瑟無語問道,納蘭褚旭怎麼會跟這麼無聊的人打交道?
殷憐晟聳聳肩,理所當然說:“因爲一次都沒成功。”
香瑟瑟沉了臉,默默轉過身去,冷聲道:“我這就回去挑個良辰吉日把桃兒隨便嫁了。”
聞言,殷憐晟瞬間被勾住神經,快如閃電翻飛下來,單收扣住她的肩膀,迫切道:“別人不能,你可以!”
香瑟瑟扭頭看向他,迷惑問道:“什麼意思?”
殷憐晟理所當然回答:“因爲你是青面鬼的主人。”
青面鬼的主人。香瑟瑟琢磨了會這句話,猛然想起娜鈿曾說過的話——瞭解一個真相,知道一個未來!
穿越過去,或許能找到打開生死臺的辦法!
想着救裴御瞻,她已經忘了青魚石是什麼,一路往逆寒宮跑去,纔剛進入內殿,就看見娜鈿和其他十一個青衣女子盤膝坐在地上。
中間處放着一個冰玉盤子,盤子上的是……一隻綠色的眼睛。
“你來了。”忽然聽聞悠悠的聲音。
香瑟瑟觸電般擡眸看去,才發現原來小青坐在娜鈿的背後,而她的右眼包紮着。
許久,小青喃喃道:“我所預言,你今日會來行使青面鬼主人的權利。時間不多,還有半柱香。”
香瑟瑟腦袋一片空白,見她擡手指着冰玉盤子,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已擡腿走了過去盤膝坐下。
娜鈿等人不約而同咬破指尖,把血點在額頭之上,嘴裡喃喃叨唸着咒語。
放在冰玉盤子裡的眼珠子開始閃閃發光。
……
“吖……”香瑟瑟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許久,睜開眼眸,映入眼簾時有點刺眼的落暉,提手擋了擋,適應後,她才扶着地面爬起來,輕輕拍打有點混沌的腦袋。
站起來後,感覺視覺的高度有些怪異,她看了看自己稚嫩的雙手,心想這是回到了八年前,那時候的自己才十歲,當然是年輕矮小些。
“白家在哪呢?”香瑟瑟叨唸着下意識掃看四周的環境,目之所及,除了樹木還是樹木,如無意外是在林子裡邊。
“爲什麼不把我扔在白家門口?”香瑟瑟稍帶埋怨低估了聲,四
下不知道方向,只好順着日落餘暉的方向走去。
穿過叢林,一股帶着薄荷味香氣的凜風迎面撲來,幾片黃葉劃過臉龐,香瑟瑟蹩蹙眉心擡眸看去,看見一個白衣少年往懸崖邊走去。
有點熟悉,但他此刻的神情浸染着絕望,毫無光彩的眼眸零落淒涼的暗色,模樣看上去雖然稚嫩,輪廓卻還是一樣的,錯不了,是納蘭褚旭,七年前的納蘭褚旭。
她停在原地,看着站在懸崖邊的他緩慢展開雙臂,黃葉飛舞,秋風撩擾他雪白的衣袖,雖看不到他的臉,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絕望,彷彿只要再來一陣風,就可以將他帶到遙遠的天際。
她惶惶不安向他靠近,嘴巴蠢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幾乎不敢肯定這是不是納蘭褚旭,在她眼裡,納蘭褚旭是一個多麼厲害多麼頑強的人,怎麼會站在這裡做傻事呢?
忽然察覺到腳步輕邁,她來不及多想,竭斯底裡呼喊一聲:“小羊!”
生怕他真的就跳了下去。
聞聲,站在懸崖邊的少年並沒有回頭,卻收住了意欲邁出去的腳步,他緩慢睜開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對這個陌生而迫切的聲音,感到三分疑惑。
香瑟瑟捂着自己隆隆顫跳的心,小心翼翼問道:“納蘭褚旭,你在幹嘛?”
少年放下展開的雙臂,將雙手攏在身側,偏過頭去,看了她兩眼,隱藏了剛纔的絕望,以至於臉上找不到任何情緒。
許久,香瑟瑟動了動脣,帶點戰戰兢兢,神色緊張試探問道:“你是……納蘭褚旭……小羊?”
少年納悶地蹙了蹙眉心,沒有迴應,只是迷惑打量着她。
香瑟瑟見他有點茫然和警惕,且眸子不經意流淌隱藏着的令人心疼的落寞,琢磨了會,她緩慢提起手來,兩指相挫“啪嗒”敲響節奏,眸色凌厲喊道:“你,過來!”
聽見這帶點小霸道的呼喝聲,少年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依舊沒有理會她,默默轉身走去。
“喂……”香瑟瑟急切喊了聲,快步追上去。這傢伙,年紀這麼小,脾氣就那麼大了。
見他步步貼近懸崖,稍微一個不留神就可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跟在後面的香瑟瑟看得心驚膽戰,不敢再貿然說話,怕一不小心說了什麼讓他分神直接摔到了懸崖底下。
眼看着簌簌凜風吹颳着他瘦弱的身子,翩翩白衣如泛動的波浪映着殘陽餘暉,她的心跟着莫名難受起來,這傢伙到底怎麼呢?
沿着山邊走了許久,忽然見他止住腳步回過頭來,香瑟瑟忙跟着停下來,止步不前。
少年淡漠的臉多了一絲疑惑,冷聲問道:“你爲何跟着我?”
見他開口說話了,香瑟瑟雙手負後,抿脣詭秘低笑,該告訴他,自己是他未來的新娘子嗎?
“你……認識我?”少年試探問道。
他的神情雖然淡漠,然卻稚嫩,看着有些呆萌,面對這位“小弟弟”模樣的納蘭褚旭,她帶着幾分玩味,再次提起手來,“啪嗒”一聲敲出節奏,詭秘道:“你想知道麼?過來,姐姐說給你聽!”
姐姐?少年汗顏瞥向她。
見他遲遲未動,香瑟瑟掖着裙邊伶俐跑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擡手往他的腰腹抓去。
“喂……”少年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非禮,愕然倒退半步,豈料忘了背後就是萬丈深淵,腳步踩空,心臟無力摔了下去,幸好身手敏捷,一手抓着懸崖的石壁。
香瑟瑟觸電般跪到懸崖邊,探眸看去,見他安然無恙,頓時抹了一把冷汗,逗逗他而已,竟然被嚇到懸崖下邊去了,膽子太小了,真的是納蘭褚旭嗎?
這納蘭褚旭不是最喜歡吃豆腐?
她旋即擡起青蔥玉指輕抹咧起的嘴角,笑容有點詭異有點色,歡喜道:“雖然瘦了點,但還是一樣的結實。”
該調戲調戲他。
少年懶得理會她猥瑣的笑容,緊咬牙根抓着保命的岩石,擰了擰好看的眉頭,挑起眼眸睨向她喝道:“讓開,我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