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出望外笑了笑,神志迷糊叨喃:“小羊……小羊……”
聽見呼喊聲,屋內的另一個人懶步走出來問:“怎麼呢……”忽然看見他跟前到了一個染血的女子,他訝然微愣,小跑上去問,“怎麼回事?”
笨虎擡頭回答:“虎,主子,女人。”
男子蹲下來,扶起虛弱的香瑟瑟一看,訝然喊道:“少……少奶奶!”
這正是當日被納蘭褚旭放逐的阿虎。
聽見她時而叨囔着納蘭褚旭時而哀求着救孩子的名字,阿虎雖不知道發生什麼時候,趕忙將她抱到屋內。
“啊……”
他纔剛把香瑟瑟抱落牀上,她就大叫一聲,嚇得他三魂不見七魄,慌忙道:“少奶奶你等着,阿虎馬上去找大夫!”
他纔剛要轉過身趕去,香瑟瑟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額冒冷汗,痛喊道:“來不及了!要生了!”
“啊!”阿虎一張臉被嚇得頓青頓白,慌忙道,“少奶奶,我沒生過孩子!”
“啊……”香瑟瑟緊抓着被子竭斯底裡痛喊,她緊咬壓根忍着痛,鬆了一口氣,喘息喊道,“準備……熱水……啊……剪刀!”
“哦哦哦……”阿虎手忙腳亂跑去,放了水生了火,馬上把笨虎領來看火,他心跳加促摸了摸額上的冷汗,緊張得快不能呼吸,拍拍腦袋又忙去尋找剪刀。
“啊!”香瑟瑟生生撕破了被單。
阿虎在旁看得臉色發白,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慌忙找了快乾淨的毛巾讓她咬着,他抹了抹額上如雨的汗珠,又迫切跑出去看看熱水燒好了沒。
“哇!哇!哇……”
忽然聽聞孩啼聲,阿虎喜出望外止住腳步,轉身太急直接摔到了臺階處,連撲帶滾跑到屋內。
“少奶奶,是位千金,像極了你和公子。”阿虎滿臉興奮把這哇哇啼哭的嬰兒抱到香瑟瑟身旁,“哭聲有力,十分健康。”
香瑟瑟連忙坐起來抱過女兒,用大拇指輕抹她眼角晶瑩的淚珠,含淚哽咽低念:“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她親暱地蹭了蹭女兒的小臉,無意瞧見她耳背紅了一片,以爲是血,心中暗驚,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胎記。
她忙掀起襁褓看了看,見她身體白淨,這才鬆了一口氣。
心念納蘭褚旭自己有塊胎記就罷了,還遺傳到女兒這裡,幸好是長在耳後,要是長在臉上,一個女孩日後怎麼見人。
她歡喜笑了笑,再擡起眼眸看阿虎,感激道:“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女兒!”
阿虎忙擺手道:“這是應當的!不必謝謝,少奶奶別折煞了阿虎!”
“恩就是恩,我香瑟瑟銘記於心。”香瑟瑟懇切道。她都不敢想象,若在失去這個孩子,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要怎麼回去面對納蘭褚旭。
阿虎羞澀低下頭去,微笑看了一陣子漸漸安靜下來的孩子,又掃看了眼狼藉的地面,忙說道:“看您身子還虛,我先到鎮上請個大夫過來。”
香瑟瑟擡眸看他,忙說道:“現在鎮上凌亂,你去軍營報個信,自然會有人來接應。”
“公子來此呢?”阿虎迫切問道。
香瑟瑟輕搖頭,琢磨了會,試探問道:“你……你們爲何在這?”
阿虎撓撓頭,低下頭去,苦澀笑道:“千葉林一事後……阿虎無顏面對公子,就到此處隱居了。這些天笨虎正好來看我。”
因千葉林的事情被納蘭褚旭重傷,放逐於此養傷,傷好後不知何去何從,暫且在此處隱居。這裡深山野林,難以知道外面的事情,他只是知道納蘭褚旭當了都狼國皇帝,天銀國此刻內亂,其他的,並不知曉太多。
“你若想回去,那就隨我同去。”香瑟瑟微笑道。
“真的可以嗎?”阿虎喜出望外迫切問道。
香瑟瑟輕抿還有些蒼白的脣,微笑點頭。
阿虎險些沒有激動得跳起來,興奮道:“那少奶奶你歇着,阿虎這就去……”
“嘭!呯呤!”
外面突然傳來砸東西的打鬥聲音,香瑟瑟心下輕怔。
阿虎警惕斂起眸色,快步轉到門口,只見裴定天帶着兩個黑衣人正與笨虎對峙。
“是不是啞奴來呢?”香瑟瑟惶惶問道。
聞言,阿虎仔細看向裴定天,這才發現他像極了當日的啞奴,聽到香瑟瑟不安的問語,他便知道其中利害,因爲當日納蘭褚旭就曾懷疑過此人圖謀不軌。而香瑟瑟又帶着渾身血逃到這來,這三人來勢洶洶,絕非善類。
“少奶奶,不用擔心。”阿虎鎮定安撫了聲。
香瑟瑟微咬下脣,懷中的女兒忽而又哇哇大哭出來,嚇得她差點心臟驟停。
“伏虎將軍也在這裡。”裴定天盯着笨虎戲謔,當日他曾與倪坤合謀算計笨虎,對他當然有些印象。
笨虎可不理會他說什麼,危險的味道倒是嗅得真切,二話不說,直接向他撲去。
趁裴定天與笨虎交手之際,他身邊的兩個黑衣人往屋子的方向衝來。
阿虎旋即從靴子兩側抽出兩柄匕首來,厲目橫掃,飛出手上的匕首,正中心臟,兩個黑衣人先後倒地。
阿虎站在門口處翹手看去,笨虎腦子不好使,但武功還是沒有多少個人單打獨鬥能贏得了他的。
只是,他回頭看了眼香瑟瑟惶恐不安的樣子,既然可以速戰速決,他也不敢有所耽擱,畢竟這個“啞奴”也不是簡單的角色。
收回思緒,他疾步跑過去拔起刺在黑衣人心臟的匕首,再衝過去向裴定天襲去。
“兩個雜粋!”裴定天咬牙咒罵,凝聚內力,左右發功。
笨虎躲開他的襲擊,一道雷拳劈去。
裴定天躲了笨虎,又迎來阿虎的匕首。
“啞奴。”
背後突然傳來香瑟瑟久遺的呼喊聲,裴定天訝然回過身就被她撲了下去。
“啊!”香瑟瑟竭廝底裡大吼一聲,用手中的剪刀直接插進了他的心臟。
“……”裴定天愕然睜大眼睛,眉頭緊擰,辣手往香瑟瑟的脖子掐去。
阿虎目光輕怔,急轉身單膝落地,手中的匕首快如閃電般劃斷他的喉嚨。
裴定天雙目不甘鼓瞪,嘴角鮮血噴涌,掐在香瑟瑟脖子的手瞬即跌落。
彷彿經過一場噩夢的洗禮,香瑟瑟凌亂的呼吸久久未能平復,她看着裴定天鼓瞪的雙眼,觸電般拔出插在他心臟的剪刀,握着剪刀的手還有些微微顫抖。
“少奶奶你沒事吧?”阿虎迫切問道。
香瑟瑟輕搖頭,整個人虛脫般,頹然倒下昏闕過去。
阿虎嚇了一驚,忙搖晃她叫喊:“少奶奶!少奶奶!”
昏迷的香瑟瑟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在戰戰兢兢的深院生活,結識了徐雲平,與裴御瞻相遇,有了阿洛和啞奴的陪伴,和家中的姐妹一同學藝,時刻得到香凝玉的督促和關心。
後來與玉面、三娘子、瘋子結交,再後來嫁給了納蘭褚旭。
彷彿又過了一輩子,夢中沒有痛苦離別,平平淡淡卻又瀟灑浪漫。
香瑟瑟緩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靈隱驚喜交雜的臉容,她緩慢眨了眨眼,輕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快半個月了。”靈隱應了聲,忙轉身去給她倒了杯熱茶,再扶着她坐起來。
“聶雲庭還算守信用。”香瑟瑟低喃了句,接過她遞來的水杯,因爲做的夢太長,思緒有些凌亂。
她捂着手中的杯子慢慢理清思緒,她記得,白若惜死了,裴定天也已經死了,彷彿一切都要過去了。
許久,她反應過來,扭頭看向靈隱,迫切問道:“我女兒呢?快抱來讓我瞧瞧。”
靈隱動了動脣,沒有說話。
看見她這個刻意假裝鎮定卻又不經意透露傷感的表情,香瑟瑟忽然感到一絲不安,忐忑問道:“我女兒呢?”
靈隱微咬下脣,擰緊眉頭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聽說,那日殺了裴定天后,阿虎抱着昏迷的你回到屋裡,已經發現小公主不見了。他尋着蹤跡追上去,那黑衣人無路可逃,竟帶着……帶着小公主跳崖了。”
“……”香瑟瑟眼前一黑,險些沒昏闕過去。
靈隱慌忙攙扶着她,哽咽道:“夫人你要保重!”
“不……我不相信!”香瑟瑟痛哭大喊了聲,掙扎着要落地上。
靈隱緊抱着她,迫切道:“三少爺一直派人在崖底搜查,什麼都沒找到,或許……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這一絲生機,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剛出生的嬰兒本來就脆弱,哪裡經得起這番折騰。
“啊……”香瑟瑟無聲痛哭,一口氣堵在胸口,沒能緩過氣來,再次暈闕過去。
靈隱大慌,迫切喊道:“夫人!夫人!”
遠在都狼國這邊,夜風凜凜,狼狐“咕咕”嗷叫,烏雲蔽月,落下一片詭秘氣息,淡薄的血腥味瀰漫在詭秘的夜色中,讓人不寒而慄。
納蘭褚旭迎風而立,墨黑衣裳扶風飛揚,陰翳的眸色穿透夜色,冷盯着深不見底的幽谷。
許久,八抹身影帶着濃郁的血腥味落到他身後。
東籬走前兩步,來到納蘭褚旭身側,恭敬道:“公子,已經清理完畢。”
“嗯。”納蘭褚旭沉沉應了聲。
這片地方匿藏的都是裴定天座下最頑固的勢力,前不久傳來香瑟瑟殺了裴定天的消息,都狼國內一片沸揚,有稱頌的,有怨憤的。
數這羣頑固分子最可惡,恣意鬧事,挖空心思想要替裴定天報仇。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他不想被這些雜粹打擾,只好讓七鬼閻前來,直接清理掉,懶得費心神了。
納蘭褚旭拂袖轉身,沿着遍地屍骸的道路走去。
“哇哇哇……”
突然傳來孩啼的哭鬧聲。
納蘭褚旭旋即止住腳步,地上薄塵輕掀,詭秘的夜霧在殘敗的火星間繚繞得更加滲人。
東籬觸電般往發出孩啼聲的方向睨去,他身後的七鬼閻旋即轉動手中染血的武器,時刻準備再大幹一場。
東籬輕斂眸色,警惕朝這已經破爛的木屋走去,指尖殺氣縈繞,靠近憑欄瞧去,只看見一襁褓嬰兒被遺落在木凳之上,四周血跡斑斑,應該不是這嬰兒的。
他忙轉向納蘭褚旭彙報:“公子,只是一個襁褓小兒。”
納蘭褚旭輕淡道:“養幾日,再找戶普通人家收養它。”
“可是……”東籬遲疑了會,迫切道,“這可是豫王的毒瘤勢力,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稚子無辜。”納蘭褚旭不以爲然道。
聞言,東籬微微一愣,若是換做從前,這主定是毫不留情下手,哪裡還知道什麼稚子無辜,定是受了皇后的影響,才軟化了心頭,添了幾分柔情。
此時烏雲漸散,皎潔的半月懸掛空中,納蘭褚旭輕擡眼眸,彷彿瞧見了香瑟瑟的笑臉,說來,不見她已有九月,倍感思念。
孩啼聲還是不絕於耳,納蘭褚旭收回目光往那憑欄看去,不知爲何,腳步挪了過去,繞過憑欄,低眸看了眼這啼哭不止的嬰兒,淡漠的容顏忽而添了半分笑意,喃喃道:“你說,它是不是長得有幾分瑟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