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娟接連被衛長嬴和安吉公主教訓,爾後又被大姐衛長婉叮囑,這回的宴上就非常的乖巧了。她不找事,衛長嬴也沒功夫找她,先問了些人,找到宋西月和宋茹萱的地方,發現她們正與鄧彎彎討論得熱火朝天,而且身邊還坐了幾個年歲彷彿的閨秀,比如霍清泠也在其中。
衛長嬴在旁邊站了片刻,見宋西月和宋茹萱顯然經鄧彎彎介紹,已經迅速與帝都閨秀們熟悉了,未必需要自己再帶着她們。這會若上去,反倒要打斷她們的話。
她想了想,就去了劉氏那裡,劉氏看到她過來微微頷首,招呼道:“我就想着你也要過來了,快坐罷,我叫他們給你留了席位。”
依言在她下首的空席上坐了,劉氏三言兩語打發了之前說話的人,就偏頭低聲問她:“之前的事兒?”
“潤王后讓我給清欣公主殿下上藥,之後殿下說不跟我計較了。”衛長嬴一哂,道,“後來我在花廳裡遇見了大姑姑家的兩個表妹,方纔就是去看她們坐在哪兒。”
她不想在席上多說,故此省略了中間一大段,然而卻不意消息傳遞奇快,劉氏聽了之後卻立刻問:“不是說你中間邀了衛長娟出去,之後衛長娟獨自回了來,把你撇給安吉公主殿下了?這位殿下……”
衛長嬴一愣,這才察覺劉氏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住打量着自己的衣襟、鬢髮、釵環,似乎想要找出被安吉公主收拾過的痕跡。她不覺一笑,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沒說兩句話,惦記着席上這邊,就回來了。”
劉氏聽出她這是避重就輕的回答,就笑了笑,道:“我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今兒個安吉公主爲你打了清欣公主,這事兒……怕是回去之後得好好參詳參詳。”
衛長嬴詫異道:“大嫂子這是打哪兒聽來的謠言?”
“不是這樣嗎?”劉氏一怔。
衛長嬴一面想着這流言傳遞的還真快,一面道:“我連這一回,也就見過安吉公主殿下三次,前兩回除了請安那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過的。大嫂子您說安吉公主殿下好好的怎麼可能爲我去打清欣公主殿下?”
劉氏之前聽說這話後其實也不是很相信,這要是端木氏,劉氏還會覺得是弟妹故意向自己隱瞞了。但衛長嬴千真萬確是今年四月初才從鳳州嫁過來的,安吉公主又是年紀比衛長嬴還小一點、是滿帝都貴婦看着在宮裡頭長起來的剽悍公主,這麼兩個人哪兒可能見個兩三回、都沒單獨說過話就串通到一起去?
這會也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席上人都在暗暗的講這事。我倒不是說別的,清欣公主甚得帝后之喜,怕三弟妹你平白的叫人拖下水去。”
衛長嬴就和她解釋:“當時是清欣公主提到了珍意夫人,話語中有些……安吉公主非常生氣,兩位公主殿下吵了幾句,安吉公主就要拉清欣公主回宮去說理,不意用力過猛,把清欣公主殿下拖得跌倒了。潤王后趕到後,就讓我跟着去給清欣公主殿下上了藥,之後公主殿下也和我說了這事不計較了。”
劉氏噫了一聲,道:“珍意夫人?我知道了,難怪呢!安吉公主向來侍奉珍意夫人非常的孝順,人人都知道在她面前絕對不能對珍意夫人有任何不敬。”又說,“清欣公主年紀小,心思其實很單純,這次忽然針對三弟妹你,我想內中怕是有內情。”
衛長嬴微哂道:“這內情,大嫂子是給我留面子纔不說,但凡有眼睛的誰看不出來呢?說起來,我到帝都以來,除了回門那日,就沒再去請教過二嬸母的教誨,也難怪二嬸母膝下的兩位堂姐妹對我有些意見了。”
“三弟妹說的是,你們都是骨肉至親,該經常來往,才能免除外人挑唆,使得骨肉離心。”劉氏點一點頭,道。
衛長嬴就道:“大嫂子說的是,多謝大嫂子提點了。”
席上再無話,到了散席的時候——本來潤王后是打算留衛長嬴私下道謝一番的,然而出了清欣公主和安吉公主動手、清欣公主還受了傷這一回事,潤王府上下幾乎是強顏歡笑的送了承嫺郡主出閣。如今滿府思慮着如何跟帝都交代都來不及,潤王后也無心籠絡衛長嬴了,握着她的手客套了兩句、委婉的就自己好意邀請衛長嬴、反而讓衛長嬴撞見清欣公主找麻煩解釋了一番。
這也是潤王后仔細,帝后那兒,即使這會清欣公主忘性大,已經被哄得有說有笑起來,但膝傷瞞不過去的,依着帝后對這個小女兒的寵愛肯定要責問潤王府。但衛長嬴這邊——原是要跟着婆婆蘇夫人到顧家去喝喜酒的,那樣就撞不見清欣公主,今兒個就沒這些麻煩了。
所以若只怨着因爲邀了衛長嬴來導致潤王府被牽累,沒準衛長嬴這邊也要懷疑潤王府和清欣公主、和衛長娟那兒勾結好了,聯手算計她呢!
已經得罪了帝后,潤王后可不希望再把孃家閥主的嫡孫女再得罪了,卻是和她講清楚了才放行。
衛長嬴自不會怪潤王后,說起來今兒個潤王后也真是倒黴透頂,好好的嫁女兒,因爲邀了衛長嬴,衛家其他親眷不可能就不請了。比如衛盛仙母女,比如衛盛儀一家,結果請着請着就趕上了衛長娟這麼個主兒,在蘇府才作了一場,到王府也不消停。
告辭的時候,只看着潤王太后那勉強之極的笑容就曉得客人走後,潤王后肯定要被婆婆說了。
嘆息着出了門,衛長嬴就命沈聚:“你先去市中買份帖子,往我二叔府上投了。”
沈聚曉得這個二叔是指衛盛儀,他和小廝車伕一道吃飯,與賓客分開,還不知道宴上發生的事情,然也沒多問,直接領命去了。
回到太傅府,蘇夫人一行人已經先到家了,正在堂個喝着茶解酒,有說有笑的等候着長媳、三媳,顯然往顧家這兒一行是非常順利的。
見到劉氏、衛長嬴進來,臉上帶着惱意,蘇夫人一怔,放下茶碗,就問:“怎的今兒個潤王府的婚宴不好嗎?你們怎麼看着不太高興?”
衛長嬴看劉氏,劉氏苦笑着道:“回母親的話,潤王府的婚宴當然是好的,王后特意請了咱們過府,招待也殷勤,俱是世子婦迎前迎後,走的時候王后還親自賠了禮。”
蘇夫人聽出不對來,訝然道:“王后與你們兩個晚輩賠什麼禮?發生了什麼事?”
“這……”劉氏看向衛長嬴,一臉的難以言說。
衛長嬴眼圈一紅,道:“母親,大嫂子給我留顏面呢!可我今兒個卻差點沒臉回來了!”
蘇夫人吃驚道:“你怎麼這樣的話都講出來了?”就讓她說個仔細。
衛長嬴大致講了講經過,聽說又是衛長娟找麻煩——蘇夫人氣得重重一拍案,怒道:“端木氏這是什麼意思?我沈家的媳婦很好欺負嗎?!”
又罵衛長嬴,“論長幼你是姐姐,論嫁人與否你已經出了閣,怎麼連個堂妹都壓不住,再三的叫她出來丟人現眼!你知道不知道她丟的不但是你的臉,也是你們衛家的臉?”
衛長嬴哽咽道:“媳婦曉得,今兒個在王府裡其實已經教訓過她了,只是想着承嫺郡主要出閣,到底在人家的府邸裡實在不好鬧出大動靜來。方纔回來時,媳婦已經使沈聚往叔父府裡投貼,後日恰好是休沐日。媳婦定要上門去和二叔、二嬸訴說此事!”
蘇夫人冷哼道:“這是你衛家的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只是你如今是我沈家媳婦,衛長娟三番兩次的和你過不去,她丟衛氏女的面子,你沒臉,我們沈家跟着丟臉!咱們家人從來沒有平白吃這樣的虧的,你知道嗎?”
“母親放心,媳婦出閣之前,家中長輩也有訓誨,必不敢辱沒先人之名。”衛長嬴連連保證,又很尷尬的詢問這回需要不需要進宮請罪?
說起來衛長嬴自己都覺得之前說的“沒臉回來”是真心話,自己出閣這才幾個月啊,單是進宮請罪就請了兩回。如今沒準又要第三回了,而且這請罪也不是她自己去就成的,不是蘇夫人,就是衛鄭音,總要長輩陪伴。
作爲新進門的媳婦這樣折騰着長輩,衛長嬴實在不能不心虛。
蘇夫人被提醒,也露出頭疼的神色,沉吟了好半晌,才嘆道:“明兒個魚漓出閣……晚一點再叫人去送表吧。把表寫得長一點,就說是因爲斟酌措辭耽擱了辰光,這樣宮門關閉,就得到明兒才能送進去了。再等宮裡批下來,怎麼也要後日才能進宮……”
就道,“若後日還不能進宮,你就先去你二叔家向你二叔二嬸就你這七堂妹的作爲問個仔細。若你二叔二嬸認爲你是晚輩不屑和你講,你回來告訴我,我來過去和他們說!他們不想好好過日子,也看不得咱們沈家日子安穩嗎?若後日要進宮賠罪,你二叔家那邊就緩一緩,隔一日再去。”
衛長嬴自是乖巧應是。
回到金桐院,召了黃氏到跟前,事情還沒講,先吩咐:“把我陪嫁中的健僕點一點,挑力大又嘴嚴的婆子若干,後日隨我去二叔門上!”
黃氏一驚,道:“少夫人,怎的了?”
衛長嬴鐵青着臉,揚了揚下頷,琴歌就道:“姑姑您不知道,上回蘇家大小姐出閣,家裡的七小姐不是就尋過少夫人的麻煩?當時念着喜事,各方都叫她輕輕揭過了。結果這一回郡主出閣,她居然攛掇着清欣公主找少夫人的不是,道是要罰少夫人在潤王府裡跪上三天三夜呢!若不是安吉公主給少夫人說話解圍,公主殿下親自發的話,姑姑說少夫人該怎麼辦纔好?”
黃氏對於自己當年正當韶華,受宋老夫人之命駐留帝都,名爲看守宅子實則壓制端木氏,十幾年間儘管宋老夫人遠在鳳州,她卻一直把這差使做得非常好這一點非常的得意。由於這個緣故,黃氏對二房上下嘴上不說,心裡難免有點看不起。
結果這看不起的一房裡的人倒是把她如今用心服侍的衛長嬴坑了又坑,黃氏自覺尊嚴受到極大挑釁,一聽之下差點沒氣暈過去,當下也顧不得一貫以來溫和從容的形象了,臉漲得通紅,當着衛長嬴的面就罵道:“端木氏教養的小賤.人!膽敢如此欺辱咱們少夫人?!”
當下就道,“少夫人太看得起二房了,對付二房何用大動干戈?就咱們院子裡的幾個婆子,等賀妹妹回來了,後日咱們這些人一起過去就成。”
衛長嬴曉得黃氏跟二房爭權奪利十幾年,對二房的底細瞭如指掌,聞言點頭道:“那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