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嬴進了去,兩個人自然是打不起來了,又被衛長嬴教訓着,忿忿然的給對方賠了禮。賠過禮聽完訓後,沈舒顏也沒心思請嬸母品評自己的新作,拿着白宣恨恨的就告退而去。
而曹伊人也板着小臉看衛長嬴。
衛長嬴先不理她,坐下來看她這兩字完成的功課,看完之後,照例叫了她到身邊,挨個把錯處與不足的地方指出來,又勒令她重寫了幾遍,這才道:“今兒就到這裡,你先跟朱衣下去洗手,待會去後堂用飯。”
曹伊人睜大眼睛看着她。
衛長嬴好笑道:“你看着我做什麼?”
“你不趕我走?”曹伊人似乎有點疑惑。
“趕你走?就因爲你跟顏兒拌了幾句嘴?”衛長嬴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失笑道,“小孩子吵兩句嘴,這是多大點事?再說,你可也是我義女,哪有把女兒三不五時往外趕的母親?”
曹伊人狐疑的看了她片刻,才道:“我聽說你很疼那個沈舒顏,外祖父跟母親也說讓我來了之後千萬讓着她點。”
“你們兩個我都疼。”衛長嬴站起身,叫小使女收拾文房四寶,牽着她往外走,笑,“你怕我爲了顏兒委屈你?不會的,我雖然不是多麼深明大義的母親,既然把你收到膝下,斷然沒有給個名份就不管你的道理。方纔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何況顏兒也有錯,怎能全部怪你?”
又抓住機會教導道,“這也是大家子裡做事的規矩,即使輩分高身份貴重,也不可能全部由着自己性.子來!畢竟一個家裡這許多人,沒有點兒規矩,豈不是要亂了套?”
曹伊人抿了抿嘴,卻悶悶不樂道:“你要是趕了我走就好了,成天學這些東西學得我腦仁疼!”
衛長嬴滿腹醞釀好的訓誨之辭不由一窒,呆了一呆才強笑着道:“你這孩子!等你回了京,至少也是個富家小姐,哪能不學點規矩禮儀?這樣你出門也不好和人來往啊!”
“所以我不想去帝都。”曹伊人很是苦悶的道,“這會就這許多規矩,回頭到了帝都還不知道要被管成什麼樣子。”
“這都是因爲你還沒習慣的緣故,等你把這些規矩都學進去,習慣成自然,就不會覺得被拘得緊了。”衛長嬴笑着道,“我小時候同你一樣,是最厭煩被管束着的。家裡長輩呢起初也由着我,結果快出閣了,才手忙腳亂的教導我起來。出閣前那一年,我可也夠嗆。但你看現在,我就沒覺得難受了。”
曹伊人唉聲嘆氣道:“我哪能跟您比?我舅舅說,您出身高貴,凡事有孃家撐腰呢!我出身壓根不能跟您比的,若自己不努力學着點兒,回頭嫁了人,定然要被欺負。”
“你都知道不好好好學就要被欺負了,還不用心哪?”衛長嬴失笑。
邊走邊說的,這會也回到後堂了。
衛長嬴拉着曹伊人坐下,喝了口茶水,見伺候兒子的小使女進來,就問:“燮兒今日可好?”
小使女恭敬道:“四孫公子一切都好,方纔吃飽了,此刻正睡着。”
“那我過會去看看他。”衛長嬴點了點頭,命人擺飯。
接下來幾日一切如常,曹伊人知道衛長嬴不會輕易趕走自己之後,似乎膽子大了點,說話做事也放開了許多,偶爾會提出要點辰光在明沛堂裡閒逛玩耍。
衛長嬴因爲她雖然不是很愛學,但天賦尚可,佈置下去的功課大抵可以完成,小孩子麼總歸是貪玩的,就準了。
結果準了之後三五日,沈斂昆到後堂求見。
衛長嬴命人請了他進來,問起緣故,沈斂昆也是一臉納悶的問:“顏兒這幾日……在後堂沒闖禍吧?”
“闖禍?”衛長嬴由於臨近夏日,這些日子就着手開始預備收拾回程的行李以及給各處的土儀,已經好幾日沒見過兩個侄女了,被問到就是一怔,目光看向堂下。
堂下衆人也是面有詫色,彼此望了望,朱弦站出來,搖頭道:“婢子們不曾聽說過四孫小姐作了什麼不好的事的話。”
衛長嬴就問沈斂昆:“六弟爲何如此問?”
“前兩日顏兒來尋我,道是想學些拳腳。”沈斂昆摸了摸鼻尖,道,“我就隨便教了她幾下子。結果隔日她又跑過來,說我教的不對,想學威力大些的,我便指點了她兩招殺招。不想昨日她又找到我,問還有沒有更厲害的招數……我本來以爲她是爲了好奇或強身健體纔要學拳腳,可這麼看來倒彷彿是跟誰動手一樣,所以……”
衛長嬴嘆了口氣,道:“六弟說的我大約知道了,你且放心,不過是小孩子家玩鬧,不是什麼大事兒。”
如此打發了沈斂昆,臉色卻陰了下來,叫使女,“去把顏兒跟伊人都叫過來。”
片刻後,兩人被喊到堂上,見完禮後,衛長嬴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問,“顏兒,你這幾日頻繁去尋你六叔學拳腳,都是爲了做什麼?”
這麼問的時候,衛長嬴目光在侄女與義女露在外邊的頭臉、脖頸、雙手上不住的打量,不見傷痕,這才鬆了口氣。心想:“之前這兩個孩子進來時,腳步如常,想來即使掐架時互相捱了幾下,問題也不大。可算她們還沒糊塗到底,都留了分寸。”
轉念又想到,“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六弟過來說了才知道她們居然私下裡又鬧起來了。這兩個小滑頭!”
就狠狠瞪了堂下一眼。
沈舒顏被問了之後本來就有點難以啓齒,再被嬸母一瞪,頓時委屈道:“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你學拳腳,還盡挑着威力大的學?”衛長嬴哼了一聲,一指曹伊人,“你來說,顏兒學拳腳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曹伊人一挺胸,道:“回義母的話,我不知道!”
“嗯?”衛長嬴哪裡肯信,正要擺臉色,又聽曹伊人道,“她私下裡跑去找她叔父學拳腳我是不知道,不過她學了拳腳爲了做什麼我卻知道。”
衛長嬴沒想到這義女這會了還玩文字把戲,皺眉道:“是爲了做什麼?”
“你不許說!”曹伊人還沒回答,沈舒顏卻先急了,叫道。
曹伊人就朝衛長嬴一攤手,幸災樂禍的道:“義母你看到了,她不許我說。”
“嬸母您不要問了,這都是我們小孩子之間的事情!”沈舒顏狠狠剜了她一眼,轉頭對衛長嬴道。
衛長嬴哪裡肯依?
當下就沉着臉道:“你都找上你六叔做外援了,還算小孩子之間的事情?還不快快與我如實說來!”
沈舒顏嘟着嘴不作聲。
曹伊人一臉輕鬆道:“四孫小姐不說,我來告訴義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大概四孫小姐次次都輸給了我,心裡不服,生怕說出來落了面子……”
“你胡說!”沈舒顏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大聲道,“今兒個的還沒比呢!你怎麼知道我會輸?我這兩日可一直在苦練!”
衛長嬴冷笑着道:“好啊,上回在賬房那邊,你們兩個是怎麼允諾我的?結果轉過身來,居然幾次都比過了!合着我這個長輩的話,你們都當了耳旁風是不是?!”
曹伊人立刻道:“義母,這可不能怪我,我也想聽您的話啊!可四孫小姐非要拉着我跟她比個高下,甚至找到我院子裡去了。我外祖父、母親、舅舅,可都說過讓我哄着點四孫小姐的,我哪能不依她?”她話是這麼說,嘴角卻微微上翹,顯然是佔了便宜。
相比之下沈舒顏就難過了:“我……我就是不服她說我離了長輩什麼都不是!”
衛長嬴很是無語的看着爭強好勝快到了犯傻地步的侄女,道:“所以你們就動手了?”
“……是。”沈舒顏自知理虧,垂頭喪氣的道。
“真是不像話!”衛長嬴沉着臉呵斥道,“你們兩個,一個是我侄女,一個是我義女,論起來也是姐妹相稱!不求你們相處的像嫡親姐妹一樣親熱,起碼的和睦總該有吧?這道理我上回就給你們說了,你們也答應的好好兒的。原來是一起騙我?!”
曹伊人嘀咕道:“我也沒辦法啊,四孫小姐她……”
“她去你住的院子裡找你,你就不會告訴我?!”衛長嬴毫不客氣的罵道,“分明就是你自己也想跟她掐一場!故意隱瞞!還敢在這裡說!”
曹伊人也不敢說話了……
沈舒顏才露出一絲幸災樂禍,不想衛長嬴又罵她:“還有你!我一直認爲你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不想你竟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不服你曹妹妹說的話,好好的說不成嗎?非要動手!打小學的規矩都到哪裡去了!一點做姐姐的樣子都沒有!”
把兩人都罵得乖巧了,衛長嬴才沉着臉問,“你們這幾日都是怎麼打的?身上可有受傷?”
不料這麼一問,沈舒顏與曹伊人都是一愣:“沒受傷啊!”
“真沒受傷?”衛長嬴臉色略緩,點頭道,“算你們還有點分寸!知道都是自家人,不可下重手!”
只是她這麼一說,沈舒顏卻一臉鬱悶的想撞牆:“我是下重手了,可怎麼都贏不了!”
“什麼?!”衛長嬴聞言,頓時大怒,拍案喝道,“你下重手?!”
眼看場面尷尬,伺候沈舒顏的使女苦笑着出來解釋——“三少夫人您別急,四孫小姐與曹小姐許是沒明白您的意思所以沒說仔細:兩位小姐沒有掐架呢,就是在後頭池塘邊比打水漂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