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妹妹先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揭着茶蓋輕輕颳着茶碗說的話:“美人慕英雄,何況英雄又長得那麼清俊,秋兒這不會是對寧王有意思了吧?”元遇春心裡就悶了一肚子火。
當時他只能急忙解釋了:“沒有的事,秋兒她一個小姑娘,也是爲着北燕這次大勝激動了些,所以這才跑去敬了寧王的酒,換做別的人成了功臣,她也是一樣的;並不是因爲那人是寧王的緣故。何況寧王他還……”
皇后淡淡笑了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他這解釋。雖說她是他的妹妹,可更是北燕的皇后娘娘,女兒要是敢挑剔她的兒子,挑剔這北燕的太子,讓她這個一國之後會怎麼想?元家又憑什麼還敢要她的庇佑?
如今見女兒這模樣還真是對寧王上了心,元遇春一肚子的火就滋滋冒了出來,見女兒伏在妻子懷裡嚶嚶哭了起來,正要再罵醒她幾句,林夫人連忙先攔住了:
“國公爺,秋兒還小,正是貪着好看的好玩的時候,她也是少年心性一時沒想通而已,我慢慢先勸着她吧。這從小沒捱過一根手指頭兒的,一下子叫打叫殺的,可不得讓她鑽了牛角尖?”
元國公這才捲了袖子氣哼哼地走了:“夫人好好教導教導她,要實在教不聽,我寧可送她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也好過讓她禍害我們一家!”
寧王那是什麼人?早早失了母妃還能在宮中存活下來,又能憑着會打仗得了聖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地位,那豈是個好相與的?
元家是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外家,太子如今和那幾個成年親王明裡親厚,可暗地裡是什麼關係?都是恨不得對方去死!
元秋要是嫁給寧王,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不僅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還會拖着元家陪她一起死!而且最後因爲那暗手,還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謝青沅直到第二天睡醒,才知道昨天竟然發生了好幾件事。
姚昱這一夜拉肚子拉得幾乎要虛脫是肯定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在上京的一等大酒樓醉留仙當場流黃,想來是有好一段時間不敢出來見人了。
宴罷回質子府的路上,長孫亮馬車出事,撞上了李湛的馬車,結果長孫亮只是擦傷了臉,李湛倒是摔折了胳膊,聽說李湛脖子上還有幾道血印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女人撓的,兩人暫時也要老實呆在自己院子裡養傷了。
幾個想找謝青沅麻煩的刺頭兒意外出了事,謝青沅很是自在輕鬆,雖然嘴脣似乎有一點怪怪的感覺,她也只以爲是自己昨天喝了酒的緣故。
她身爲大夫,施針的手要穩,上輩子雖然一直做男裝,就從來沒有沾過酒,這輩子……還是男裝,卻是一直沒有機會喝過酒。
雖然有母親留下的大宮女含香的照顧,九皇“子”在宮中的生活也只能用清苦來形容。酒這玩意兒,着實屬於奢侈品。
謝青沅洗漱的時候仔細擦了擦嘴脣,總算把那種怪怪的感覺給抹掉了。
見槐樹衚衕那邊並沒有來人,想來是寧王那邊還沒有佈置妥當,多半還有幾味藥材沒收齊,謝青沅決定先把自己的事情理一理,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要看看還在不在。
取了幾隻銀元寶出來,讓寒星和晨星找人給雁回院裡再移植些花木,謝青沅打着要買些藥材備用的名頭,讓周興駕着車帶了她去了天寶銀號,打算把昨天夜裡才賞到手裡的一盒子金銀元寶兌成輕便的銀票。
她特意支開了寒星和晨星,周興雖然跟着她一起出來,但是身份是車伕,因此謝青沅留下他看着馬車,自己一個人進了天寶銀號。
夥計見有客來,瞧着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還親自提了個包裹,也不跟個下人在身後,雖然怔了怔,還是馬上一臉笑容地迎了上來:“這位公子,請問您要……”
“廖三掌櫃在嗎?告訴他丙七十八號要取東西。”謝青沅輕聲說了一句。
上京的天寶銀號除了兌匯銀票等業務,也有爲客人保管重要物品的業務,約定憑印信或是密語來取物。丙七十八號,是謝青沅前世早早留下的暗手,本來是想爲過兩年自己出來獨立行醫而準備的……
廖三掌櫃負責的正是丙號櫃的業務,匆匆趕來後見過來取物的是一名小公子而不是以前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的謝公子,微微一怔後很快就笑着客氣地行了禮:“請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謝,家兄因有事在身,讓我過來幫他把丙七十八號櫃的東西取走。”謝青沅還了一禮,神色大方地任廖三掌櫃暗中打量了一番自己,把手中的一張白紙遞了過去,“這是印信,請廖三掌櫃驗鑑。”
天寶銀號只管儲物,任印信取物,對客戶絕不細問,頂多就是問問姓氏而已;也多有人隨便捏了個假姓氏來的。
聽到這位小公子直言自己也是姓謝,廖三掌櫃伸手接過了印信,道了聲“公子稍候”,急步走到了密房。
白紙上看似毫無一物,但是在用先前謝公子留下的藥水輕輕一抹後,正中一處突然出現了一處不同,一個靈動超逸的“沅”字顯現了出來。
廖三掌櫃取過原來那位謝公子留下來的底印,對着光仔細對比了,確認兩個字應該是出自一人之手,又仔細對比了在不顯眼的右下角,也同樣有一朵相同大小的用針眼兒扎出來的薔薇花。
廖三掌櫃確認無虞,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丙七十八號鐵櫃,從裡面捧出了一隻嚴絲合縫的小銅匣子,出來遞給了謝青沅。
謝青沅取下手中的扳指,輕輕一按,從裡面抽出了一枚盤龍芒針,倒轉過來輕輕插進了銅匣子的匙孔,咔嗒一聲,銅匣子應聲而開。
掃了一眼匣子裡的東西,謝青沅微笑着對廖三掌櫃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包裹遞了過去:“勞煩廖三掌櫃了,保管費就從這裡面扣,還麻煩你幫我把這些兌成銀票,要十張十兩的,再跟貴寶號買上二十個吉祥如意小銀錁子,其餘的你看着兌成合適的面額就行了。”
廖三掌櫃笑眯眯地應了,辦妥後熱情送了謝青沅出門:“歡迎謝公子再來惠顧。”
謝青沅含笑輕輕一點頭,神色自若地上了車,吩咐周興在上京城裡幾處醫館都逛一圈,把車簾子放下來後,才緊緊抱着那隻銅匣子出了神。
呆會兒迎接她的,會是什麼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