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少見到周彥華吃味兒的模樣,眼下因他滿身的醋味,我只覺心情舒暢。
而周彥華見我對他的叮囑毫無表態,反而悠然自在地品着茶,當即便冷着臉奪過我手中的杯盞,順勢又握住我的手腕,將我往他身邊拉了拉。
“怎麼不說話?”
我睨他一眼,見他眉宇間的落寞之色,心有不忍,順勢依在他肩頭,閉着眼,輕聲說道:“我喜歡聽你說話。”
山頂清風陣陣,有些涼意,我不禁往他懷裡靠得更緊了一些。髮絲吹散在面上,周彥華替我輕輕撫順,微熱的手掌輕撫我的面頰,令我的整顆心也平靜了許多。
我雙目半眯,微微仰頭看着他,他執起我的一隻手放在他嘴邊輕輕碰了碰,繼而柔聲問道:“冷麼?”
我縮了縮脖子,嘟噥着:“冷。”
周彥華伸臂將我往他懷裡攬了攬,心疼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先回去?”
我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亭子外的山崖:“我想過去看看。”
周彥華面有掙扎,卻抵不過我的軟磨硬泡,最終只得點頭。
山頂有稀稀拉拉的日光傾灑,周彥華牽着我的手將我引到日光下坐下,我哪裡肯乖乖入座。起身跑到山崖邊,周彥華驚得急忙拉住我的手臂,提醒道:“當心些!”
雖說這座山丘不算陡峭高聳,然,這山頂的山崖處的地形也不甚平坦。我好容易手腳並用地爬上山頂最高的石塊上,直起身子眺望遠方,只覺胸中豪情頓生。
我雖自小生長在白水峰下,卻從未站在高處將山下的風光一覽無餘。白水峰山峰崎嶇重疊,大樹參天,白水鄉隱於大山腳下,若非登上山峰頂端,在山中卻不過窺得片瓦。
此時此地,城鎮的屋宇樓臺錯落有序地呈現在眼前,雖離得遠,依舊能看到街道上流動的人羣,那份熱鬧喧囂之聲似乎也能隨風到達此處。
這一刻,我才發現,縣城也沒什麼不好。
這裡熱鬧,也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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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打在身上,暖意非常,我不禁閉上雙眸,靜靜地感受着這份溫暖寧靜。
我眷戀有周彥華陪伴的靜謐時刻,即便午後的陽光不再那麼溫暖,山風也有些涼意,我卻依舊捨不得離開。
若非我接連幾個噴嚏,周彥華也不會強硬得帶我下山;而此時,即便我好話說盡,他的態度依舊強硬。
對此,我只得妥協。
將亭子裡的茶具收拾妥當後,我二話不說趴在了周彥華的背上,頗有些無理地道:“你揹我下山。”
周彥華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側過身子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鼻尖,無奈地搖頭笑道:“你呀……心眼倒是挺多。”
我不欲與他理論,迫不及待地攀上了他的背,待他站穩後,我湊近他耳邊,笑嘻嘻地問道:“重不重?”
“不重。”周彥華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說道,“這段日子多補補,把肉補回來。”
我一聽,嘟着嘴道:“我覺得這樣挺好,胖了多難看。”
周彥華卻是嚴肅地道:“美珠,你不是孩子了,別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
我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嚇懵了,一時沉默不語地趴在他肩頭,無意中又看到露出衣袖外的半截臂膀上的傷痕,心裡一沉。
赫連雪瑩說過,只要堅持塗抹膏藥,我手臂上的燒痕也有消除的可能。
她給了我希望,我也便在這微弱的希望之光裡自我安慰着。
愛美之心,人皆有心。周彥華亦是如此。
經此一遭,我對他懷有深切的愛意和深沉的愧疚,只想拿最好的自己去配他,即便我始終配不上他,也想要盡心盡力地去對他好。
可是,身心皆有瑕疵的我,又如何去配他?
我的沉默不語引來周彥華擔憂的輕問:“美珠,怎麼了?”
我忙迴應道:“沒事,在想你。”
聞言,周彥華卻是輕笑道:“想我的什麼?”
聽他如此追問,我沒好氣地道:“想你是個傻子!”
周彥華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說,腳下突然一個不穩,身體徑直向前傾去。
這是段下坡路,他突然向前栽倒,在他背後的我不由得大驚失色地大叫一聲,就感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已向地下栽倒,身子受此重力,猛地栽到周彥華的身上又滑落到一旁,仰躺在草地上。
我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想到周彥華經我方纔那一壓,也不知是否無恙,忙撐起身子坐起,爬到一旁想要扶起周彥華。
近前看他深鎖着眉頭趴在地上,一手緊緊按着腰側,我才伸手要扶起他,他忙道:“美珠,別慌!等我緩一緩。”
看他疼得面色發白,我焦急不安地問道:“你傷到哪裡了?”
周彥華慢慢側過身子,皺着眉頭:“像是右側腰背處。”
我內心十分自責。若不是我小女兒性子地讓他揹我下山,他也不會遭這份罪。
我看他的手一直按着右側腰部,輕輕用手碰了碰,他似乎是疼得縮了縮身子。
“我揹你回去。”
周彥華卻是笑道:“你哪裡背得動?等我緩緩,沒事。”
我緊咬着嘴脣自責不已地垂着腦袋,周彥華擡手摸了摸我的頭,輕聲哄着:“別怪自己,是我自己沒注意腳下,還害得你也摔了一跤,沒摔壞吧?”
我掀起眼皮打量着他,心裡又痛又暖,便忍住淚水道:“你還真是傻瓜!”
周彥華卻是笑得開心:“你扶我起來吧,先回去。”
我不敢耽誤,費了許多力才扶起他。而他,果真傷到了腰背處的筋骨,走路走得艱難,我索性拉過他的一條胳膊繞過我的肩頭,扶着他一步步地下了山。
好容易回了園子裡,才進後院便遇上了逗弄着周洲的許元與巧兮、乳孃三人。而許元一見周彥華這般模樣進來,抱着周洲就向我們走來,一臉焦急又關切地看着周彥華:“你怎麼了?”
周彥華強自歡笑道:“舅舅不用擔心,只是摔了。”
他說着話時,許元忙將懷裡的周洲交到我手中,自己扶着周彥華向屋子走去。
而我見周彥華仍在逞強,我無奈嘆了一口氣,便對愣在一旁的巧兮吩咐道:“巧兮,去請赫連小姐過來吧,說是替周先生看看身子。”
巧兮顯然也看出周彥華傷得不輕,忙不迭地點頭就要去請赫連雪瑩。還不等巧兮走遠,周彥華便停住腳步回身叫住了巧兮:“不用麻煩雪瑩,去請南街橋對面的大夫便可。”
我雖不明白周彥華爲何不願在此時麻煩赫連雪瑩,當下也來不及深究,也便對着巧兮點了點頭。
許元送周彥華回屋躺下後,便向我問了問事情的緣由,我一時有些踟躕,周彥華卻先開口了:“舅舅,真的只是下山的途中摔了一跤。”
許元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坐在牀邊惡狠狠地瞪着他,儼然一副長者教訓後輩的姿態,一板一眼地道:“這些年,舅舅算是白疼你了,竟在舅舅面前也學會耍心眼了?你小子的心思,你當舅舅眼瞎看不出來麼?”
周彥華卻是訕笑不語。
而許元也不再理會周彥華,而是對我吩咐道:“甥媳婦,你將孩子先交給乳孃,你去廚房打些冷水過來。”
瞧着許元煞有介事的吩咐着,我不敢耽誤,將周洲交給乳孃照看後,阿孃也在廚房前擇菜。顯然阿孃並不知曉周彥華腰背摔傷一事,見我急匆匆而來,便笑着問了一句:“你這麼急急忙忙地做什麼?”
我在水缸旁一邊打着水,一邊回答着:“沒什麼事,只是過來打些冷水。”
阿孃也沒有多問,只是提醒我當心些。
我應下後,便提着一桶水回到了屋子裡。才進屋,許元便道:“在大夫過來之前,你爲他用冷水敷一敷吧。”
說完,許元便出去外邊坐着了。
我浸了帕子看着周彥華依舊毫無動作地半躺在牀榻上,一心以爲他腰背疼得動彈不得,便起身坐在牀沿,伸手要替他解開腰帶。
而我的手才碰到他的腰帶,他的手掌已抓住我的手,臉色微微漲紅:“舅舅還在吧?”
他這是害羞了?
我笑着睨他一眼,忍着笑意道:“你還在意這個?要是大夫來了,你不是也得脫下來讓大夫瞧瞧?”
周彥華卻是苦着臉道:“這也是我不請雪瑩來瞧病的緣故。”
我詫異不已地看着他,倒是沒想到他當時拒絕我的建議是爲着這個,當下心裡有幾分歡喜,手下的動作卻是不再停頓。
我拂開他的手掌,一邊將他的衣衫褪到腰下,一邊笑着說道:“好在替你瞧病的是男子,也沒那麼多顧慮。舅舅故意出去了,你現下在我面前扭捏個什麼勁兒呢?”
周彥華卻是紅着臉沒有答話,在我的攙扶下在牀榻上趴着。
褪下衣衫,我才發現他的右腰側一片青紫,我稍稍用指尖觸碰了一下,便聽到他悶哼了一聲。我心下黯然,再次拿起浸了冷水的帕子,柔聲對他說道:“我先幫你敷敷,你忍着些。”
周彥華輕輕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
來來回回敷了多次,巧兮才領着大夫匆匆前來,而許元卻是在門外便將巧兮攔住了,笑嘻嘻地道:“此時,小姑娘不方便進去,先去歇着吧。”
巧兮還有些懵懂,卻也是沒有多問,見我拎着半桶水出來,忙過來搶在了手中,趁機悄聲問着我:“夫人,先生摔得嚴重麼?”
我道:“大夫看過了,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過了今晚病情就會穩定,再服用些活血化瘀的藥物便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巧兮舒了一口氣,揚起笑臉道:“我是怕夫人心疼。”
我哪曾想她會突然如此打趣我,紅着臉瞪着她,有模有樣地訓斥道:“再亂嚼舌根,你就回你家赫連老爺那兒吧!”
巧兮立時紅了臉,可憐兮兮地望着我乞求道:“夫人,您可不能趕我走啊!我若是連這點事也做不好,赫連老爺會對我失望……”
提起赫連平,她便滿面嬌羞,若是以往,我還不會將她的這份情緒與赫連平聯繫起來。然,自從那次在縣衙大門外她挺身而出爲赫連平鳴不平後,我就知曉了她的心思。
只是……
看着她嬌羞又落寞的模樣,我心有不忍,放柔聲音安撫道:“好了,我方纔逗你玩兒呢。只要你願意,願意與我這個病人住在一塊兒,我倒是想你一直留下來。”
聞言,巧兮卻是一臉不安地看着我,繼而用着堅定有力的聲音說道:“夫人,您可不能這樣看自己!在我看來,夫人心地善良親和,從不將我當下人看待,甚至會耐心地教我刺繡,指導我的廚藝,我從來……即便是在赫連老爺府上做事,我也從未像在這裡一般開心過。我就是不明白,爲何像夫人這樣好的人,老天要如此折磨人呢?”
說着說着,巧兮竟是淚水漣漣,令我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內心卻是十分感動。
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我笑着詢問着她:“其實,我不喜歡‘夫人’這樣的稱呼。你若是願意,不如喚我‘姊姊’吧?”
巧兮頓時驚得瞪大了眼,半是不解半是感激地看着我。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一滴滴落出,她擱下手中的半桶水,猛地跪倒在我腳邊,我慌得彎腰去扶她。她卻是推開我扶住她的手,擡起溼漉漉的面龐,咧着嘴笑道:“承蒙夫人厚愛,以後您就是巧兮在世上最親的親人!”
她同意認我做“姊姊”,我心裡頓時生出絲絲柔情,蹲下身扶起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面上的淚漬,笑道:“你既然願意認我做姊姊,我的家人也是你的親人。這樣說來,福多又多了一個姊姊。”
此時,巧兮卻有些侷促,低低地道:“這樣真的可以麼?”
我朝着她使勁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的家人你也接觸過,都是好相處的人。對了,我帶你去見見娘!”
巧兮亦步亦趨地跟着我身後,前往廚房的路上一直低垂着腦袋,顯然有些侷促不安。
進了後廚,我拉着巧兮的手朝着廚房大聲喊了一聲:“娘!”
阿孃聞聲而出,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我拉過巧兮:“娘,女兒方纔與巧兮做成了姊妹,您不怪女兒給您又找了一個女兒吧?”
阿孃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目光在我與巧兮之間來回打量,最後卻是定定地看着巧兮,目光裡滿是慈愛,笑着點了點頭:“怎麼會怪你呢?巧兮,你呢?”
巧兮微微擡頭看着阿孃,眼裡閃過諸多情緒,卻是有些哽咽地說着:“巧兮自小沒了爹孃,得赫連老爺收留纔有了巧兮。如今又多了姊姊和娘,女兒在此先拜見娘!”
說着,她“噗通”一下便跪在阿孃腳邊,接連磕了三個響頭,已是泣不成聲,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
也許,我當時只是因一時心熱才做了這個決定,但是,見到巧兮如今這副模樣,我反而爲此感到欣慰。
至少,因她帶給我的溫暖,我能給予的也僅僅是回饋給她類似家人的溫暖。
“大嫂,你們……你們這是……”
這樣溫馨感動的時刻,因周炤突然的到來而被打斷。而觀她一臉的難以置信,方纔的情景想必她也瞭解了一些。
對於她的疑問,我自然毫無保留地對她說了,她依舊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樣,卻也沒太在意,而是想起了來此的初衷。
“齊嬸嬸,我肚子餓了,這兒有沒有小點心,給我墊墊肚子。”
自阿孃安排我們的伙食後,周炤便拿捏住了阿孃的心軟,嘴饞時總是腆着臉在阿孃跟前乞食。而阿孃也知曉周炤在學院舞刀弄槍地教那羣學生的辛苦,時時爲她備着些許小點心。
而她顯然是纔回來便直奔着廚房來了。
在幫着阿孃忙乎着晚飯時,巧兮看周炤不知節制地吃着點心,好心提醒道:“周姑娘,晚飯就要好了。”
周炤癟癟嘴,吞下嘴裡的糕點,冷哼一聲:“你都與我大嫂攀上親了,我現在可是不敢開罪你了。好吧,你既然不想讓我再吃,我就不吃了。”
轉而,她又詢問着阿孃:“齊嬸嬸,這兒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不待阿孃搭話,我便催趕着她:“你在這裡只會礙事。你也累了一日了,去歇歇吧。”
將她推出廚房,在她不滿的目光下,我又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哥摔了,你過去看看吧。”
周炤立馬緊張兮兮地問道:“摔了哪裡?嚴重麼?”
我忙安撫道:“大夫看過了,沒什麼大礙。你過去看看就知曉了。”
周炤也不再耽誤,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後來,我又將周彥華的情況對阿孃言明瞭,阿孃先是擔憂不已,在我肯定周彥華不會因此落下毛病才漸漸放心下來。
晚間,我替周彥華換過藥膏,細細包紮後,才寬衣躺下,周彥華便側過身子抱住了我。
我忙推開他的手臂,轉過身子面對着他,輕聲指責了一句:“你的腰傷還沒好呢,好好躺着,別亂動。”
周彥華卻道:“躺了小半日了,沒那般疼了。我有話問你。”
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而他也沒有表露出多大的痛楚,我也知他並非在哄我,當下便問道:“什麼話要問我,這樣嚴肅?”
周彥華在被窩裡摸索着握住我的雙手,睜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恁是不說一句話。我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慌,催道:“要問便問,不問就睡覺!”
我的話音才落,周彥華便笑彎了眼,腦袋湊近我耳邊,帶着幾分笑意問道:“炤兒說,你與巧兮做了姊妹?”
我哪曾想到他鄭重其事地與我談論的是這件事,當即便點頭承認了:“是的。怎麼,這事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麼?”
周彥華卻是饒有興趣地道:“我想知曉緣由。”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巧兮是個很溫暖的姑娘,我喜歡她。”
看周彥華一臉震驚地看着我,我又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了?”
周彥華安心地閉了眼,懶懶地說:“沒什麼。既然是你喜歡的,我也會喜歡。”
“你說的什麼話。”我輕輕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一臉認真地道,“周彥華,你可別打巧兮的主意。她認了我這個姊姊,我就會爲她找個值得託付終身之人。你要是沒娶妻,我倒是可以考慮她跟着你。”
周彥華卻是無奈一笑:“你又想到哪裡去了?她既然是你認的妹妹,我自然也會將她看作家人,哪裡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我心知自己想多了,只是紅着臉埋着頭,嗡嗡地說了一句:“是你自己說喜歡她。”
周彥華湊近我,柔柔地笑道:“所以,你這是吃味兒了?”
我知曉他是在取笑我,忙轉過身子背對着他,回了一句:“纔沒有!”
周彥華卻不依不饒了,將我帶進他懷裡,壓抑着笑意問着:“真沒有?”
考慮到他有傷在身,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使勁推他,只得道:“好了,睡吧!”
次日,用過早飯,周炤隻身去了學院。周彥華見自己的腰傷好了許多,也便想着去學院,我冷着臉攔下了他,好說歹說地勸服了他。
他無奈,又因前陣子爲我的事鮮少去學院,他心裡過意不去,便請求許元爲他代課。
許元倒是沒多說什麼,叮囑周彥華好好養着傷之後,便捧着書本出了門。
而自許元離開後,周彥華的心思也似跟着飛走了一般,常常一副神思在外的模樣。
周彥華受傷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仍在此地的蕭琬耳中。
此次,她是獨自一人前來,周銘並未一道過來。
許是因我的緣故,巧兮每次見了蕭琬前來,臉上都有些忐忑不安。此次,她領着蕭琬前來,臉上甚至多了幾分不喜。
我看在眼裡,也不由得爲她有這份心思而感動歡喜,卻又覺得她如此單純直率的性子,真是難能可貴!
而蕭琬在問過周彥華的傷情後,聽到沒什麼大礙,臉色才微微鬆了鬆。
而她卻又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是顧忌着我纔沒有開口。周彥華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這般情態,低聲問道:“你有話要說?”
蕭琬先是瞅了瞅我,才滿腹心事地對着周彥華點了點頭。
周彥華幾乎是下意識地向我看來,一臉正色地對我說道:“美珠,我與蕭小姐去書房談話。你……別多想。”
我癟癟嘴,沒做回答。
卻實在不明白這兩人有什麼話不能當着我與巧兮的面說,竟是要刻意避開我一般!
然而,即便心裡再不滿,我也沒有因此而對周彥華有些質疑。
只是,在他起身走了幾步,蕭琬看出他右腿的力有些不穩,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儼然一副賢妻的架勢:“我扶你過去吧。”
我攥緊了掌心裡的衣袖,儘量忽略眼前看到的溫馨和諧的畫面。
雖只是一剎那,我竟然發現,這兩人是如此登對的一對人兒。
曾經,兩人也是如此親密恩愛的一對夫妻。
巧兮在一旁扯着我的衣袖,輕而急地喚着:“姊姊。”
我擦掉不知何時已落出眼眶的淚水,看着已遠去的兩人,收回目光對巧兮道:“你去準備些茶點給周先生和蕭小姐送去吧,我就不去打擾了。”
巧兮是個聰明而溫順的姑娘,也知曉拿捏事情的輕重緩急,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她向來分得清。即便與我的關係親近了許多,對於我不願多說的事,她也從不會逮着不放。
巧兮送完茶點,我與阿孃打了聲招呼,便想着讓巧兮陪着我出去散散心。
老實說,自從醒來後,我還未上街走動呢。周彥華之前說讓我在家裡好好養身子,不要出門,我沒有多想;如今身子好了許多,我也想着出門走走逛逛。
而巧兮聽聞我要出門,卻似如臨大敵般,一臉篤定地道:“不行!你不能出門!”
我大感不解,愈發覺得蹊蹺不已,皺眉問道:“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