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葉如鬆、葉昶,都是在七日攻防戰上戰功卓著之人。
而安梓幾人在重奪城牆上的功勞,更是不必細表。
有了功勳,一干人坐臥之中都有了不同。尤其是面對這些畏畏縮縮的其餘屯堡家族,那更是猶如高了一等。
葉如鬆心中歡暢無比,他完全可以肯定。這一戰下來,他葉家就將一躍成爲屯堡之中最爲強盛的家族。
只要這次蘇默的功勞簿報上去,葉家怎麼也能出一個三品的武將。甚至,跟隨在蘇默的身後,在後續剿滅叛賊的戰爭下,只要再立幾個功勞。
也許撈一個副總兵都有可能!
要知道,一個副總兵的含金量,那是完全超過衛所衛指揮使的。儘管品級上不相上下,但副總兵那掌握的是戰兵,而衛所兵手下,能有多少可以打仗的?
這一步跳出來,他葉家就能打一個將門世家的底子出來了!
就當葉如鬆想着往後的美好歲月的時候,其餘屯堡家族的族長也都盡數趕到了。
“雲山屯陳雲純,拜見蘇使君!”一名紫衣長袍的五十餘老者朝着蘇默作揖,神態恭敬。
而另外幾名錦衣羅袖的老人紛紛朝着蘇默行禮。
“天龍堡董如新,拜見蘇使君!”
“楊家屯楊冬,拜見蘇使君!”
“白巖屯石秀,拜見蘇使君!”
“雲峰堡張銘,拜見蘇使君!”
……
一片片白晃晃的人頭拜下,蘇默卻神色不動,視若尋常。這本就是應有之意,他們既然選擇晚了,這個時候纔來投效,蘇默也不會給太多的好臉色。
“都坐吧!”蘇默溫顏看着衆人:“今日本官尋諸位來此議事,所謂何事想必大家也都有知道了吧?”
葉如鬆笑着看向幾人,只是這語氣裡頭怎麼都帶了幾分揶揄:“蘇使君曾經說過一句話,不知道大家可有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眼下西南大變,叛賊安彥雄領兵造反。我們身爲帝國子民,就該有爲國事出力之意。更何況,不要以爲擊敗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隊就能高枕無憂,宋萬化領兵兩萬就在安順城,這幾日下來,只怕又有更多的兵馬來了。這些時日,我們的戰鬥不僅僅是爲了身上那層官家外衣,還有身後的父母妻兒,親族同胞。諸位,可要看清楚實務。莫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啊!”
葉如鬆這麼一份連敲帶打,幾家都是神色一變。
只是,蘇默神色如常,也沒有一點否決的意思。幾名老人都是成精的人物,自然聽出了這其中敲打的味道。
這會,安梓出言唱歌紅臉:“其實啊,要我看大家也的確是有困難。畢竟,沙場戰死的事情,總不能強制自己的兒郎去。募兵之事,還不是要看底下士卒是否願意犧牲。使君,我看,還是我們的募兵政策沒有宣傳到位啊。不如,將士卒傷亡撫卹和安家銀的事情都說說吧!”
蘇默依言點頭:“那我就說說吧。當兵怎麼可能沒有糧餉?這次,只要參軍,可以領取安家費十兩銀子。平日軍餉伙食,滿大街都有公告,我就不細表了。但有一條,到哪兒我都能保證,任何士卒戰死,發撫卹銀五十兩,傷殘者三十兩,軍屬每月一兩銀子奉養,直至子嗣成年。若是條件允許,我還會選擇幾個榮軍農場奉養傷殘軍人。別的地方士卒如何悲慘我不管,但在我手裡,既然是在我手下去廝殺落了傷殘死亡,我就絕不會坐視不管!”
聽到這裡,陳雲也知道再磨蹭下去就要出事了,他也純利落得緊,乾脆道:“蘇使君所言,說得我慚愧不已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貴州之事,我們屯堡人哪次能夠置身事外?這次,我雲山屯願意資助軍糧五千石,銀一萬五千萬兩。募兵之事,我陳某願意拍個胸脯,少了一千五百人,使君你砍下我腦袋!”
蘇默臉上多了一點笑容。
其餘人見此,哪裡還不明白整潔所在,紛紛起身。
“正是,我天龍堡願意出軍糧四千五百石,銀兩一萬六千兩。募兵軍額之事,我天龍堡有兩千兒郎願意參加!”天龍堡董如新高聲說.
見這兩人搶了先,其他人紛紛出言,唯恐落了最後。
“楊家屯願意出軍糧六千石,銀兩一萬六千兩,募兵軍額兩千兩百人!”楊龍高聲接下。倒是比起剛剛有些肉疼的董如新出價更高了。
“白羊屯也願意出軍糧五千石,銀兩兩萬兩,募兵軍額,兩千人!”石秀報出了一個不高不低的數字。
雲峰堡張銘目瞪口呆,這只不過是瞬息的時間,就讓他落後了下來。
不得以,張銘一咬牙,高呼道:“我雲峰堡也願意出軍糧七千石,銀兩兩萬兩!募兵軍額三千人!”
蘇默暢然大笑:“好,好!”
“諸位一片拳拳愛國之心,我這裡是收到了!多謝啦”蘇默一一謝過,又道:“只不過,募兵之事,這裡不講究強迫。以自願爲主,只希望大家能將這局勢緊迫的情況,與家中兒郎說清楚。而且,此次我也會精選士卒,那些身體素質不達標,心性頑劣不合格的。我也不是見人就要!”
“我麾下,要的是那些爲國征戰,爲保家鄉的好兒郎。而不是要那些只爲了錢糧餉銀的兵油子!”蘇默沉聲說着:“國家有難,這些擠出來的錢糧軍費,是要給那些忠於家國,勇於犧牲的好兒郎。而不是那些想佔便宜,貪生怕死的垃圾!”
衆人肅然,心中也悄悄鬆了口氣。錢糧這些東西,他們本就準備拿出來報效了。之前之所以你爭我奪,爲的也只不過是這指揮權。
但這軍額,那就心痛了。屯堡人在安順平壩一帶定居,總人口不過三十萬人左右。其中適合征戰的青年人口,大約是五人一丁。
也就是說,整個屯堡地區抽取壯丁的極限應該在六萬人。
按照這個數字,似乎整個貴州的叛軍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剿滅。但實際上,抽取六萬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意味着整個屯堡都將失去未來,他們的年輕一代被投入戰爭後,整個屯堡地區都將陷入至少二十年的衰退。就算是一戰之中戰爭壓力最爲龐大的法國,那一代的年輕人也只是損失了百分之二十三。但這個比例,幾乎已經將高傲的高盧雄雞打得元氣盡失,陷入了對戰爭的恐懼之中。
故而,蘇默粗布估算。自己能夠在屯堡區徵招的兵丁,最適宜的數字是十戶養一丁。差不少是五十比一的樣子。
這樣一來,蘇默能夠抽取到的合適兵員,數字應該在六千人,計算蘇默手中眼下還有的兩千餘兵力,蘇默這次募兵之後,將掌握住八千人的軍事力量。
衆人既然一個個目光熱切地看着蘇默,顯然是認可了蘇默的領袖地位。
蘇默掃了一眼衆人,所到之處,莫不是一個個頭顱低伏,以示恭順。稍待,蘇默朗聲道:“要說治理西南,所用的核心還是應該以我漢家兒郎爲主。在王化未有推行之時,西南夷人可以厚待,卻絕不可厚信。唯有我漢家教化深入大部分的夷人百姓,西南才真正能夠穩固下來。故而,諸位身爲純正的漢家血脈,在西南之地。要懂得抓住機會,乘勢而上啊!我們漢家的腳步,不該止步於安順,比如水西水東、播州、雲南!”
葉如鬆、董如新幾人都是眼睛大亮。
這裡沒誰是愣頭青不懂事的人,誰都是貴州里頭有分量的人物。聽着蘇默這點撥,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安家造反,在所有漢人眼裡,就算再怎麼嚴重,平定也終究只是時間問題。
也許這只是一種固有的心理優勢,但說到底,也是漢族在這個時代自信心的問題。
故而,對於這些社會的上層,安家的造反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是貴州整體層面上的利益格局的變化。
安家勝了,那當然是割據西南,漢人在此淪入地獄。
若是朝廷兵馬過來平叛,那當然是安家被剿滅,這些造反的土司一個個全沒好下場,什麼身死族滅,實在是尋常不過的事情。那些跟造反挨着邊的其餘土司,更是改土歸流的首要目標。
到了這個時候,改土歸流來了,誰會獲利?
民族上看,當然是漢家。
而貴州的漢人,除了貴陽一帶,當然就是屯堡人分量足夠。若是屯堡人能夠在平叛戰爭中立下功勳,到時候改土歸流後的職位,朝廷總不能不看情況地空降吧?而且,西南瘴氣遍佈之地,看得上眼的也沒幾個。
到時候,撈到好處的還不是屯堡人?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們跟隨蘇默奮戰的情況下。唯有蘇默,纔是能夠直達天聽的人物,畢竟整個屯堡區出來的人能搭上中樞這根線的,幾乎沒有。
他們想要在日後的戰爭紅利中分享到好處,唯有緊緊地將自己綁在蘇默的戰車上,爲蘇默衝鋒陷陣,獲取戰功。
一念及此,所有人看向蘇默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只有利益,纔是忠誠的基礎。
當這份利益掌握在蘇默手上時,他們對蘇默,自然不會有一絲拂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