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的官軍是真紅了眼了.
身爲省城,又將洛陽此等繁華大都給剝落得如此境地。開封和洛陽之間的關係可想而知,兩座城市之間不和,反應到官場上,也是權力在爭奪,影響力在比拼。
只不過一直以來靠着行政權力軍事中心集中的緣故,開封都狠狠壓了洛陽一頭。
只是有壓就有反彈,開封如此咄咄逼人。洛陽人自然是心有不甘,同樣,開封人也害怕洛陽被反超後,他們臉上無光。對於官府而言,若是洛陽在和開封的比拼中落了一層,丟臉的可不僅僅是開封百姓了。其對於整個開封高官們都是一個巨大的威望打擊,其影響力的傷害將直接決定一批官員的下臺。
而今這情況,洛陽被數十萬流民圍攻已經讓河南省高官們丟分不已了。若是開封府再被圍了,這整個湖南省的高層都得下臺,一個不落。
開封城城外的白蓮教大軍絕對是而今開封城上下所有人的心中刺,多留一息的時間都不行!
故而,陸宗預這個出兵的命令一出來,整個開封府的三司以罕見的效率開始運動起來。河南都司開始整頓城中爲數不多的兵馬,並且試圖建立後勤體系,卻發現可以動用的物資不僅管理亂七八糟,而且也是紛紛短缺,賬冊上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好在,隨後河南布政使司在撫臺陸宗預的親自關注下,接管了後勤體系的籌建,組織武備,建立軍需轉通道。就這麼一個忙碌下來,城內雞飛狗跳。假借着軍需轉運名義的官差們大肆伸手,四處索要。
至於一直比較閒的按察使司也因此有了工作,抓流氓抓地痞,青皮無賴被橫掃好幾窩。似乎整個城內治安又迅速好轉了起來。
整個城市一片熱熱鬧鬧地準備着出兵,三司全體都動了起來。而城內號稱的十萬官軍也終於被派上了前線。
也許是軍官們要求格外嚴厲了一點,故而官軍們至少在出城的時候表現得還算個模樣。搬空了整個開封城武庫的官軍還是沒有完成全部的鐵甲裝備,在這個生鐵產量已經高漲的年代,普通的鐵甲已經可以充量供應了。之前開封城的武庫也是十分豐富,但這會兒,卻突兀地不知少了多少。
號稱十萬的官軍出兵了五萬,河南巡撫陸宗預親自領兵爲統帥,福王府世子華儀柳則爲先鋒大將,率領其統領的王府護軍所部爲主力,拱衛中軍。
大軍出城後,滿城爲之鼓舞。
而城外的白蓮教匪則表現得依舊散亂,白蓮教組織上十分嚴密,但應用在軍事上的時候卻顯得有些消化不良。
而今官軍殺了過來,但白蓮教的營地卻依舊並未齊整。
直至等到官軍已經到了衝鋒即將發到的邊界時,白蓮教的兵馬這纔開始整頓。誰都覺得眼下的官軍三萬兵馬齊齊壓了上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顯然,白蓮教也沒想到官軍的動作會這麼快。竟是剛剛擊潰了一部官軍他們就報復了過來,故而白蓮教的準備也很匆匆。
但他們的反應很快,官軍壓了過來,有準備的斥候就傳回了消息。
隨後,整個白蓮教的營地裡全部動了起來。
整個白蓮教的教兵大概在一萬多人左右,其餘戰鬥力差的裹脅而來或者聚集而來的流民軍則在三萬人左右,合計五萬兵馬,一點流民軍軍屬也沒帶。
要知道,洛陽那幫子流民軍都是帶家屬的。打仗到哪兒都不忘記家屬,軍營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城市,家庭兵馬和一體。
但白蓮教這裡卻出現了新現象,軍政分離,分工明確的表現顯然表示出了白蓮教向着正規化發展的道路。
閒話不提,官軍殺來的時候,白蓮教匪以十分迅速的速度開始集結。隨後,完成了戰鬥準備。
而官軍這邊呢,隨着離城越遠,官軍們也越發保守了起來。除了在城內熟悉的地方耀武揚威外,面對白蓮教匪,官軍的前進步伐徹底停滯了下來。
甚至,官軍這邊除了最先一部最爲光鮮亮麗的前鋒大軍外。其他各部都擺出了防守的架勢,戰場上出現了詭異的對峙。
被官軍行動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白蓮教匪忙着整頓組織進入戰鬥狀態,而官軍卻隨着離城越遠,越發不敢向白蓮教匪進攻。竟然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完成了作戰準備。
程雲已經對自己手下的兵士絕望了,手中的皮鞭不知揮舞了多少,但換來的卻只是人羣中更加畏懼地後退。
所有人都不想前進,他們拒絕了上風進攻的命令。
程雲是一名千戶,手下實際兵馬五六百人。但今日,他卻分外難堪地發現,以往巴結的基層軍官們在戰場上冷漠得可以。所有人都鬨鬧着拒絕了他進攻的命令,一大幫子小旗總旗的軍官們默默看着自己的上峰,一個個百戶都是左右爲難。他們躲避着程雲嚴厲的目光,卻更不敢強令一干總旗小旗率領兵馬出擊。
整個官軍是真的已經爛了,基層士兵們衣衫襤褸,負責一點的基層軍官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兵士去白白送死。實際上,沒有了基層士兵的幫襯,這些基層軍官也無法得以成勢。反倒是高級一點比如千戶官銜的軍官,他們的生活狀態就要好很多了。他們有軍餉軍額可以貪污,有軍資軍械可以販賣。其控制的資源足以讓他們的生活富裕,甚至還能用餘下的資財訓練一些親衛。
親衛實際上也是家丁,是程雲控制整個軍隊最爲關鍵的東西。
不得以,程雲派出了自己一百餘名親衛。他算得上是千戶之中比較捨得投入的了。其他千戶手底下也就十幾個幾十個親衛。
程雲目光銳利,看着一干士卒,揮手示意親衛拔出武器:“發佈軍令,全軍出擊。敢有不從者,軍法處置。親衛隊全體轉爲軍法隊,出刀!”
嘩啦啦……
一片閃亮地刀光,百餘身強體壯訓練有素的親衛隊拔出了長刀。而人羣之中並未得到完全補給的軍士們只能穿着襤褸的軍服,拖着生鏽的短刀長刃,拿着泛黃槍頭的長槍默默地排列其了隊列。
就這麼的,在折騰了一個時辰後,在上官們一層一層施壓下來的強令下,士兵們開始向白蓮教匪進攻。
中軍陣中,河南巡撫陸宗預湊到了華儀柳身邊。看着一個個有幾分戰陣模樣的王府衛軍,陸宗預似乎心安了一點:“此戰,讓王府衛軍也跟着上吧。開戰先利,也是容易落下大功的時候。”
華儀柳思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於是王府衛軍也被派了上去。
最先出擊的還是官軍,第一次被派上去的差不多有八個千戶,大概是五千餘人的模樣。其後跟上了王府衛軍,王府衛軍倒是全軍出動,差不多六七千人全部派了上去。
兵馬五萬左右的官軍第一波就派出了一萬餘主力,這個陣仗讓白蓮教匪一陣騷動。只不過騷動很快就被平息了下來。
白蓮教匪沒有後退,他們選擇了前進。
他們前進的速度很快,似乎也沒有要合理分配體力的意思。官軍們前進的速度卻很慢,這並非是要體力分配,而是官軍的沉默和低效的組織結構讓官軍在指揮上十分艱難。
接過指揮棒的華儀柳很快就感覺到了問題,他試圖下令讓官軍的主力等候王府護軍,讓王府護軍做先鋒。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十分罕見的現象,一個個千戶紛紛接受到了命令,並且下達了延緩前進的命令。
但官軍前進的速度卻詭異地有些加快了,似乎他們接受到的不是延緩前進的命令,而是要求加速前進的命令。
華儀柳目瞪口呆,他根本無法瞭解這瞬息之間發生的事情。
但戰局的發展不會因爲華儀柳的目瞪口呆而停滯,相反,戰局的發展堅定地不以任何人意志爲轉移地在前進。
從天空中望去,白蓮教匪以較快的前進速度在前進着,而官軍也同樣開始微妙地加速。
兩軍相隔已經不足百步,似乎只需要瞬息之間就能爆發出最爲猛烈的進攻。
兩邊的戰陣都有些散亂了,華儀柳看着官軍的加速,心裡莫名地有些發慌。他看着身邊的兵馬,這六千餘精銳是福王府護軍整訓了大半月的結果,各種刺頭都挑了出去,可謂是傾注了他幾乎全部的心血。
“戒備!”華儀柳突兀地大喊:“全軍戒備!防備在前!“
前鋒部官軍的衝鋒速度更快了,突兀地,前鋒裡頭冒出了一堆聲嘶力竭的聲音:“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
“黃天將死.蒼天將生。”
“真空家鄉,無生父母。”
……
五千餘官軍突兀地冒出了至少數十軍官成分的白蓮教匪,幾乎瞬間就混亂的官軍前鋒一下子就失去了戰鬥力。
甚至,在白蓮教匪和他們回合之後。一直想不通的華儀柳瞬間就想通了,他分明看到一名基層軍官怒吼着轉身過來,大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殺官兵啊!”
華儀柳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