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嚇壞了的豈止是薛靈兒,還有他這個萬年不知懼怕爲何物的千夜之王。
“你這丫頭,竟連我也糊弄了過去。”蕭策憐愛的將頭貼在她發心,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
薛靈兒嗤嗤的笑了起來,一面得意的擡起頭道:“其實我是真的很害怕。那些人,我並不想要殺了他們的。”
話說到後面,薛靈兒臉上的笑意已經淡了下去。小詭計成功的喜悅全然被懊悔和落寞所取代。
“到底出了什麼事?”蕭策將薛靈兒的頭按在自己的肩頭,手探在她手腕上,細細的聽着她的脈搏。
薛靈兒一任他擺弄着自己,無力的閉上眼睛,聲音很沉的道:“你走之後他們就忽然闖進來。我以爲他們會殺了我,但他們並沒有。只是將一顆藥塞進我的嘴裡。”
“什麼藥?”蕭策的手驀然一緊。
感覺到蕭策的緊張,薛靈兒忙反手握住他的指尖,笑道:“你放心,並不是毒藥。只是會讓我忘了你。”
“還不如毒藥。”蕭策淡聲應了一句,將薛靈兒的手放好,指尖點在她脈搏上。
“喂,哪有你這樣的。”薛靈兒忍不住好笑起來。
“若是中了毒,我還可以爲你找到解藥。可若是你忘了我,你就不會讓我守在你身邊。”蕭策的聲音很輕,縈繞在薛靈兒的耳畔,然後重重的落在她的心裡。
剛剛那一瞬,失去的感覺讓蕭策很害怕,他只能無力而絕望的看着薛靈兒陌生的目光和陌生的問話。
“蕭策。”薛靈兒怯生生的用手拉住蕭策的手。“我永遠不會忘了你的。縱然是服下旦夕。”
“旦夕?”蕭策雙眸眯了一下。“沐如雪。”
“嗯。他們對我下毒的同時,我也對他們下了毒。他們告訴我,是沐如雪派了他們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服下旦夕,然後忘了你。”
這一招的確很聰明。沐如雪知道自己不能讓蕭策改變主意,索性從薛靈兒下手。如果薛靈兒忘了蕭策,忘了他們之間的誓言和相守,那麼蕭策也是無能爲力的。況且,旦夕服多了是會讓人精神失常的。
“好惡毒的女人。”蕭策冷哼了一句。
“她沒有想用毒殺了我,這惡毒也還算有限度。”薛靈兒枕着蕭策的肩膀笑道。
“你現在是在名劍閣,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就算我薄情寡義會罷休,你覺得玉陵王府會就這麼算了?”蕭策無可奈何的敲了一下薛靈兒的額頭。“傻丫頭,你是多少人的心頭寶,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
聞言,薛靈兒笑着嘆氣道:“就因爲這樣,你們總是爲了保護我付出了太多。”
“心甘情願,所有的都值得。”蕭策閉上眼睛,薛靈兒安然無恙,他的心也跟着平靜下來。
薛靈兒甜甜的笑了起來,安靜的趴在蕭策的肩頭呼吸着他的氣息。正因爲很多人都在爲了保護她煞費苦心,所以她纔要更加的強大,讓所有人都可以放心。
“現在你可以放心的把我送回河洛之地啦。”
薛靈兒的頭蹭了蹭蕭策的衣衫。
“就算你忘了我,也還是他們的眼中釘。”蕭策扯過被將薛靈兒裹住。
“但是除掉我的心就沒那麼急了。”薛靈兒已經哈欠連天了。一晚上又是對敵又是裝瘋的,着實消耗了她不少的精力和體力。那麼有穿透力的尖叫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喊出來的。
“夜諾已經在路上了,明早她會來接你。”蕭策拗不過她,除了讓她去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自己只能先將可能會出現的危險除掉。
“好。一月爲限,蕭策,我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蕭策一笑而已,並沒有回答薛靈兒的話。若是真能放心的放任她踏入危險境地,蕭策也就不是蕭策了。
陶三娘按照蕭策的話,將鋼釘插在柱子上之後,果然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在江湖上已經很久了,就算有好奇心,也知道分寸。
千夜之王之所以是一個神話,除了他的本是,更因爲他有江湖人都好奇的秘密。陶三娘也好奇,可她很清楚,蕭策那一句不要企圖去暗中查看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知道的太多並不是好事,而她還要留着自己的性命爲丈夫報仇。
夜諾拔下鋼釘放在手中,硯臣就站在她身後。兩個人是奉命在蕭策帶着薛靈兒啓程的第二天尾隨而來的。
“果然不出少主所料。”夜諾出神的自言自語道。
“看來少主是打算讓你去陪薛靈兒了。”硯臣低聲笑道。
夜諾把玩着手中的鋼釘,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
“若是不想去,少主也不會爲難你。這你應該清楚。”硯臣靠在柱子上笑起來。
夜諾白了硯臣一眼,鋼釘在手中轉了一圈,纖纖玉手一晃,徑直朝着硯臣而去。硯臣吃了一驚,一把抓住夜諾的手腕,釘子在他眼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這是要謀殺我?”硯臣不滿的嚷道。
“言多必失。”夜諾欣然接受了硯臣的猜測,抽回手,將鋼釘放在懷中。“沐如雪也已經回名劍閣,看來是對薛姑娘下手,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硯臣無所謂的笑了起來:“你也太杞人憂天了。且不說有少主在旁邊護着,就算少主不在,就薛靈兒那一手下毒的手段,也沒有人能傷了她啊。”
聞言,夜諾偏了頭看向硯臣,話在嘴邊轉了一轉,最終只是淡淡的道:“你不懂。”
“哦?我不懂什麼?女子的心意呢還是什麼別的?”硯臣故意將頭湊到夜諾旁邊,一臉壞笑的看着她。
硯臣的呼吸就在耳畔,夜諾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忙旁邊退了幾步,轉過頭道:“沒什麼。”
硯臣直起身來,將眼中的失望掩飾住,笑道:“你放心好了。少主只是讓我們去,而非血洗了名劍閣,這就已經說明薛靈兒是安然無恙的。”
“千夜之王從不沾染血腥。”
“那是因爲誰都沒有將少主逼到過那個份上。”硯臣輕輕搖頭,目光落在遠處,變得渺遠而渙散。
他是見過蕭策殺人的。一把劍,一
個人,當時面對的是來自個門各派的好手,可蕭策就生生的將氣勢洶洶的一衆人盡數逼退,保住了被稱爲武林禍害的雪山醫莊。
當時硯臣問起蕭策爲何會大開殺戒,蕭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雪山醫莊之上的人,與我是朋友。”
“硯臣?走了。”夜諾叫了幾聲,硯臣才緩過神來。
那一次之後,蕭策再沒有動劍殺人。又過了一年,以千夜之王的身份出現在江湖上時,不染血腥就已經成了規矩。
一覺醒來,薛靈兒轉過頭時蕭策就站在門口,好像每一次她醒來時身邊都會有他在。
再轉了目光,似乎門外還有別人。薛靈兒想了想,決定還是繼續裝睡下去,不然醒來一定是又要尖叫了。
“既然薛姑娘成了現在這種情況,依老夫看,不如送到雪山醫莊去請那位神醫來看看吧。”
“不必。”蕭策的聲音仍舊清冷,連禮數上的客套都懶得再說。此番若不是薛靈兒本身有解毒的手串,她可能就真的再不認識自己了。念及這裡,蕭策就無論如何沒辦法對眼前的人和善起來。
“要不可以請那位神醫來名劍閣看看。”沐如雪溫聲細語的說道。
“我會將靈兒帶到河洛之地,以後的事情就不勞操心了。”說着,蕭策擡手就要關門。
“等等。”沐如雪一把支住門,擡眼看着蕭策。“你本是應我之邀來尋映月刀的。怎麼,堂堂千夜之王想要食言而肥嗎?”
“我應過的事情自會記得。”
“那好,我已經有了映月刀的下落,明日我們啓程。”沐如雪一副無可退讓的態度看着蕭策。
蕭策的手在門上放了很久,終於在猶豫之後道:“好。”
話音落,門也毫不留情的關上,將沐虛谷和沐如雪一衆人撇在門外。他是客,可萬萬沒有人敢多說一句什麼。
蕭策走到薛靈兒牀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纔要收回手,卻被她先扯住了手指不放開。
“再歇一歇吧,夜諾到了之後我就送你離開。”
薛靈兒仍舊不放手,只是瞪着他看,雙眸中明明有千言萬語,可偏偏一個字都不說。
“怎麼,不在我身邊不放心?”蕭策好笑的坐在牀邊,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搖了搖頭,坐起身來輕聲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蕭策微微一怔,不明白薛靈兒話中的意思。
“你忍着自己的厭惡拖住沐如雪,所以我讓你好好保重自己呀。這件事情如此讓你受委屈,難保那日你就受不了呢。”薛靈兒眉眼彎彎的揶揄道。
“你這丫頭。”蕭策指尖點在薛靈兒的額頭上,也跟着笑起來。
薛靈兒也盡最大可能高興的笑着,將心裡的不捨死死的掩蓋住。她確實捨不得蕭策,也正像蕭策說的那樣,她不放心,或者說是害怕。沐如雪能夠對她使用旦夕,誰又能保證不會對蕭策用呢?
畢竟,比起一個心裡有所愛的蕭策,忘了前塵的他才更容易愛上沐如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