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薛靈兒神色驀然一變,蕭策眉峰一動,順着薛靈兒的目光看向雲霧之中。他是習武之人,眼力極好,故而稍微凝神就能夠看見隱藏在雲霧之中的鐵索。
“打算現在過去?”蕭策的目光收回來,落在薛靈兒身上。
薛靈兒搖了搖頭笑道:“我們現在貿然過去,豈不是留給公子妖可乘之機?蕭策,你這樣問可太小瞧我這個夜刃首領了。”
“難得你好眼力。”蕭策擡手指了指懸在雲霧中的鐵索。“以我的眼裡,若非凝神細看,也幾乎看不見這鐵索。”
薛靈兒略帶了幾分得意的笑道:“我孃親說過,萬事萬物盡逃不開觀察,只要用心去看,總會看到你想看的。”
蕭策聞言暗暗點頭,月晴梅不愧是一代武林奇女子。
“雷溪姑娘,她在那邊嗎?”薛靈兒指着對面的一團雲霧問蕭策。
蕭策頷首:“按照石獅子上的指向,應該是那邊。”
“石獅子?”薛靈兒疑惑的看着蕭策。她記得他們剛到一枕山莊門口的時候,蕭策曾經說,那門口的石獅子是他放在束雷山莊的。當時薛靈兒還好奇,天下石獅子都一般,蕭策是怎麼這樣篤定那就是放在束雷山莊門口的。如今看來,還真是有不同呢。
“雷溪自她姐姐亡故之後,精神一直都恍惚不安,而且她的輕功步法本就不弱,有時候刻意要藏起來我也着實很頭疼。”蕭策耐心的給薛靈兒解釋道。“所以,我尋了能工巧匠將一枚很特殊的珠子嵌入了石獅子的眼睛裡。”
“很特殊的珠子?”薛靈兒凝神想了想,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你說的難道是出自祭祀一族的殘影珠?”
“不錯,正是殘影珠。”
爲了看住雷溪,蕭策也真是煞費苦心了。據說殘影珠是用一種非常奇特的手段煉製成的,千百次之中才能出一個,珠子通體呈現出青石的顏色,中間有一枚金針。
這種珠子的使用必須是成對的,以秘術留下相互之間的聯繫,讓人佩戴在身上。那麼之後即使這個人不在眼前,珠子裡面也會出現這個人的影子,而且金針會指向這個人所在方位的指向。
薛靈兒終於將事情想清楚了,蕭策之所以知道他們是在地下,也是因爲金針的指向並不是尋常時候的東南西北。而他能夠認出公子妖製作出的雷溪幻影,恐怕也是因爲她身上並沒有殘影珠。
“蕭策,你竟然連祭祀一族的人都能夠結交。”薛靈兒不得不深深的佩服蕭策了。祭祀一族可以出了名的行蹤不定而且性格詭譎,他們從南疆遷居到北面之後,就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了。
“四海之內皆是朋友。”蕭策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心胸足夠開闊,爲人足夠真誠,什麼樣的朋友是他蕭策不能結交的呢?況且,祭祀一族本與大殷皇室蕭家就有淵源。
“咳。千夜之王交友滿天下,我早已經有耳聞啦。”薛靈兒忍不住笑出聲音來,眉眼彎彎的點頭附和。
說笑歸說笑,兩個人都在密切注視着面前的一團雲霧。對面說不定已經
擺好了陣勢只等着甕中捉鱉,而對蕭策和薛靈兒來說,眼前這鐵索似乎是唯一的一條路。
“不知道我們在這裡多久了。”薛靈兒忽然低語了一句。
“天上宮闕,不知今夕何夕。”蕭策緩緩的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公子妖爲什麼對他和薛靈兒圍而不殺?早前傳言公子妖嗜殺,從來不會對自己的獵物手下留情,即便是想要捉弄取樂也不會過三個時辰。但按照現在的情形,他與薛靈兒應該已經被困在這裡一天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公子妖按捺住自己的嗜血習性?
突厥皇宮養尊處優,他已經不再嗜殺?還是,他根本就是爲了拖住他與薛靈兒?
蕭策猛然睜開眼睛,一把攬過薛靈兒,低聲輕語道:“抱緊了,我們要過去了。”
“啊?”薛靈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用手緊緊的抱住蕭策的腰身。
足尖一點,蕭策縱身躍入雲霧之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鐵索上。鐵索左右晃動着,發出嘩啦呼啦的聲響。鐵環與鐵環之間的相撞聲音其實並不大,只因爲這裡太過安靜,以至於連這響聲都讓人聽着震動心絃。
再一個起落,蕭策已經帶着薛靈兒穩穩的落在對面的岩石上。仍舊是山石凸起的一個懸崖邊上,沒有公子妖,也沒有雷溪,更沒有意料之中的埋伏。
“公子妖竟然是在誆我們?”薛靈兒張口結舌的瞪着眼前這一片空地。
蕭策不語,負了手站在懸崖邊上,目光凝視着懸崖下面的萬丈深淵。這空地一眼便可以看到頭,猶如空中浮島一般,只有鐵索這一條路可以出入。顯然,公子妖並沒有走回頭路,可更顯然的是,公子妖不在這浮島上。
“難道公子妖想要將我們兩個困死在這裡?”薛靈兒走到蕭策的身邊,與他一同看着下面的深淵。“還是說,下面纔是出路?”
“你覺得呢?”蕭策揚起笑臉來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抿脣一笑,將頭貼在蕭策的肩頭,雙手很自然的環繞在蕭策的腰身上,輕聲道:“走吧。”
這丫頭倒是自覺得很。蕭策寵溺的搖了搖頭,抱住薛靈兒縱身一躍,身體急速朝着深淵落下去。
“你不怕我猜錯了?”
“錯了也有你陪着,怕什麼?”
千夜之王的判斷很少有錯,幸運的是這一次也沒有錯,只是下降了一定的高度,蕭策就安穩的落在了一處凸起的岩石上。岩石旁邊是一個山洞,不知道另外一面通向什麼地方。
蕭策拉着薛靈兒的手走進山洞,所有的感知都在黑暗中變得無比敏銳。另一隻手觸及到山洞的山壁上,感覺光滑而且乾燥,應該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光漸漸的變強,蕭策眯了一下眼睛,轉手將薛靈兒的眼睛覆蓋住,帶着她走出山洞。薛靈兒並沒有用手打開蕭策的手,只是在被覆上的一瞬間,手緊了一緊而已。
“睜開眼睛吧,我們出來了。”蕭策放開薛靈兒,感受着外面的陽光。此時是中午天氣,陽光正是和煦溫暖的時候,照在臉上連心情都好了很多。
“我們在碧落幻境之中呆了整整一天啊。”薛靈兒有些感嘆道。她只是覺得有些乏,卻完全沒有意識到當時的時辰。正如蕭策所言,不知今夕何夕。
蕭策也伸了一個懶腰,鬆了口氣道:“看來公子妖並沒有抓到雷溪。”
還好沒有,不然他們出來的時間一定會延長很多。那麼,經過這一番折騰,公子妖圖什麼呢?
薛靈兒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出神道:“蕭策,我可不相信公子妖抓我們兩個就是爲了好玩兒。”
“你覺得是爲了什麼?”
“說不清楚。圍而不困,要麼是想要圍魏救趙,要麼就是想要拖延時間。”薛靈兒也猜不透公子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會不會有人因爲救我們陷入了碧落幻境?”
蕭策搖了搖頭道:“不是圍魏救趙。”
的確,連千夜之王都給困住了,這天下還有幾個有能力前來救援?故而薛靈兒也覺得拖延時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是,他們與公子妖素未平生,他又爲什麼要拖住蕭策和薛靈兒呢?
“真是如一團亂麻。”薛靈兒皺着眉頭道。
“算了,不想了。”蕭策擡頭點了點薛靈兒的眉心。“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你在上朝的路上不見了蹤影,不知道現在你父王如何跟我父皇不依不饒呢。”
大約會衝到宮裡面找皇上興師問罪吧?薛靈兒心裡想着。
事實證明,知父莫若女,消息傳到宮中,薛靖遠立刻衝到御書房,臉上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就差沒明白的寫着“興師問罪”四個大字了。
蕭衍早就料到薛靖遠會來,倒也不意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順手將屋中所有人都屏退,關了御書房的門。
“靈兒不見了。”薛靖遠皺着眉頭道。
“老七也跟着不見了。”蕭衍無奈的回答。“你總不會覺得是老七拐了你家靈兒私奔吧?”
“哼,這種事情蕭策不是做不出來。”薛靖遠冷聲哼道。不過說歸說,他如此着急卻也是因爲他知道,眼前這種時候蕭策不會亂來。
蕭衍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徐徐的道:“派出去的人連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找到。這兩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以蕭策的身手,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着實不容易。”薛靖遠在自己遠的近的仇家裡面挑了一挑,最後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現在活着的人裡還有誰有這本事和身手。”
見薛靖遠盯着自己,蕭衍連忙揮手道:“你不用盯着我看,我也想不出是誰。自蕭策從蘇家學藝歸來,約莫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話音才落,蕭衍忽然靈光一閃,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敲道:“是幻術。若是對方以幻術困住了蕭策和靈兒,自然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薛靖遠鎖着眉頭低聲道:“祭祀蘇家長於巫術和幻術,蕭策既然學藝於蘇家,自然功力不淺。如此仍舊能夠被困住,我想只有一個人了。”
“花都,公子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