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前走着,薛靈兒坐在馬車中昏昏欲睡。從蠻戎回來之後,薛靈兒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樣。每日只是昏昏欲睡,連吃飯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蕭策無奈的看着薛靈兒似睡非睡的眼睛,終於忍不住道:“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就要還玉陵王一具行屍走肉了。”
薛靈兒終於睜開眼睛看了看蕭策,復又閉上道:“就是覺得很累啊。”
“從蠻戎回來之後,你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蕭策心疼的攬過薛靈兒,讓她趴在自己的肩頭。“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薛靈兒慢慢的搖了搖頭,連說話都是一種夢囈的口吻。“沒見我臉色一直都很好嗎?就是很累。”
“看出來了。”蕭策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薛靈兒說着話。“既然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嗯。”薛靈兒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沿着蕭策的手臂趴在他腿上,呼吸漸漸沉重起來。
蕭策輕手輕腳的將薛靈兒散落在臉側的頭髮攏在她的耳後,靜靜的看着她的側臉。
其實她應該很不舒服了。只是每天努力硬撐着自己沒事,除了嗜睡沒有表現出其他什麼徵兆。妝容在她的臉上成了遮掩臉色的工具,連鮮少用的胭脂都開始使用了,爲的就是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與平常無異。
薛靈兒如此用心良苦的遮掩,他蕭策又哪裡會忍心揭穿?只能日復一日的配合着她的隱瞞。
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停在官道旁邊的一處地方,趕車的車伕拉開簾子道:“公子,再往前就是武川了。”
蕭策點頭示意他聽見了,纔要開口叫薛靈兒,薛靈兒自己已經從蕭策的推上爬起來,睡眼惺忪的道:“我們是不是要走上去啊?”
“嗯,武川之外的雪山醫莊,規矩可是大得很,只能徒步上山求醫放表心誠。”蕭策對此也表示無可奈何。
薛靈兒迷迷糊糊的點頭道:“哦,我聽說過這規矩。”說着,她就要起身下車。
還沒站起來,人已經被蕭策攔腰抱住,護在臂彎之中。
“看你現在這樣子,好像除了我抱你上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說着,蕭策輕輕一帶,兩個人穩穩的站在馬車旁邊。
“公子,我看你們兩個都是好人,還是提醒你們一句吧。聽說最近這附近不大太平。”駕車的小哥擔憂得臉都抽了起來。
“哦?這倒是真難得,有人敢在雪山附近撒野。”
“是真的。別看這雪山醫莊的那位神醫厲害,竟也不敢管呢。”
這倒是稀奇的事情了。蕭策輕輕一笑,對小哥道了謝之後,打橫抱起眼看着要站着睡着的薛靈兒,幾個起落消失在瞠目結舌的趕車小哥面前。
他們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日中偏後的時間,蕭策抱着薛靈兒挑了一條只有他和神醫知道的捷徑徑直往山上走。
秋末冬初的雪山很是漂亮,尤其是才落了雪之後,銀裝素裹,分外惹人喜愛。
然而蕭策無心欣賞這些,只顧着一路上山。以薛靈兒的身體狀況,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不容易了,再繼
續拖下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你怎麼來了?”在接近山頂的亭子裡,一位白衣少年詫異的看着蕭策。
旋即目光下移,落在他懷中的薛靈兒身上,頓時明白過來。
“她是你什麼人?”少年猶如白玉雕琢的臉上帶着不解。
“前一陣子,河洛王府娶王妃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蕭策笑着回答,一面將薛靈兒放下,讓她整個人都依靠在自己身上。
少年的笑意僵了一僵道:“這我自然知道。恭喜。”
“來日大婚,喜酒一定少不了你。”蕭策攬着薛靈兒笑得很幸福。想了想,低頭輕輕晃動薛靈兒兩下,想要讓她清醒一會兒。
“怎麼了?”薛靈兒艱難的睜開眼睛,不滿的情緒還擺在臉上時,入眼便是對面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清秀得如同謫仙一般,帶着與周圍白雪渾然一起的淡淡冷意。
“這位是?”薛靈兒疑惑的將頭轉向蕭策。
“她是雪山醫莊的神醫。”
“神醫姐姐。”薛靈兒含混的應了一聲,然後又慢慢的合上眼睛準備睡過去。
聽見薛靈兒的稱呼,白衣少年明顯的眼眸一凝,繼而狠狠的盯着蕭策。
蕭策無辜的搖頭道:“可不是告訴她你是女扮男裝的。”
“那她是怎麼知道的?我的身份除了你,可是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少年惱怒的盯着蕭策,卻在說這話的時候稍稍紅了臉頰。
那件事情讓她知道自己已然喜歡上這個男人,卻也讓眼前這個男人明白,他終究是已經放下了。
“這我可不知道。”蕭策寵溺的將懷中的人攬得更緊。“等她醒過來,你不妨自己問問她。”
在蕭策還沒有說求醫的時候,少年就已經開始仔細打量薛靈兒了。她面色和脣色皆如常人一般,除了嗜睡之外沒有別的不尋常的地方,唯有額頭上的疤痕很是引人注意。
“聽她呼吸的聲音,莫非自胎中便有頑疾?”
“是的,她出身玉陵薛家。”
聞言,少年瞭然笑道:“難怪,竟然是薛家皇族一脈。想必是承了她祖上的病症。”
“正是如此。”
“蕭策,你該知道,先祖做不到的事情,我也無能爲力。”
“自然知道。我這一次來,不是爲了她的病。”
“哦?”少年好奇的笑了起來。“那是爲了什麼?”
蕭策伸手將薛靈兒額頭上的頭髮攏在她而後,將傷疤指給少年看。
“雖然雪山醫莊有能夠祛除疤痕的良方,可是因爲藥材難得,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連我都不能保證是不是真的如傳說的那樣,藥到疤除。”少年實話實說道。
蕭策點頭:“這我也知道。除不掉就算了,這丫頭也不是嫁不出去了。”
“蕭策,那你此來爲何?”少年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她本只是出來散心,並沒有打算長時間佇立在雪地之中,故而身上衣衫略有些單薄,此時與蕭策站着說話,早已經覺得寒氣入體。
“傷她的是傷
情,而後又以夢魘沼澤之玉遮住傷疤。”
“倒是能夠祛除傷疤,只是夢魘沼澤之玉與那傷情之中的一味藥略有相剋,所以她現在才如此嗜睡。實則是相剋產生的毒在慢慢消耗她的體力。”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緩聲慢語的道。“帶着她跟我來。”
說着,少年轉身向着山頂走去。
蕭策忙開口道:“等等。”
身形頓住,少年聽見蕭策向着自己走了幾步,繼而肩頭一暖,垂眸看過去時,蕭策的黑色大氅已經在身上。
他穿着墨色錦緞棉袍,懷中抱着用狐裘裹得嚴嚴實實的薛靈兒。
“這……你還是穿着吧。”少年回手便要將大氅取下。
“你曾受寒氣侵襲,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我沒事。”蕭策溫和的擡手止住少年的動作。“快走吧。”
少年的鼻子忽然很酸,忙避開蕭策的目光,轉身走在前面。
蕭策俯身才要去抱薛靈兒時,只覺得薛靈兒微微推了他一下。
“怎麼了?”蕭策莫名其妙的問。
薛靈兒無力的擡起手,想要將自己的狐裘解下來給蕭策。見她如此,蕭策忙一把握住薛靈兒的手。饒是薛靈兒裹得嚴實,手仍舊是冰冷的。
“傻丫頭,習武之人這點寒氣還是能夠擋住的。”蕭策將薛靈兒的手放回狐裘裡面,順手將帶子繫好,俯身打橫將她抱起來,快步趕上在前面走的少年。
“都病成了這樣還惦記着你。”少年目視前方,口中淡淡的笑道。
蕭策聞言,笑道:“有些事情其實已經變成了本能。”
“就像你也可以爲了她出生入死一樣。”少年的話用了“也”,那是因爲當年眼前這個男人曾爲了她,一把劍逼退一衆殺氣騰騰的高手。
鮮紅的血撒在醫莊門口的雪地上,他的手中拿着自她手裡奪下的寶劍,橫在身側,一身白衣已經被染成了紅色。可只要他仍舊站在門口,那些人就不敢再向前一步。
事後她聽見硯臣問他爲何如此,他只清淺的回答,爲了朋友。在那一刻,便是她心中動搖也已然遲了。他這一番浴血只是因爲視她爲朋友。
“蕭策可以爲很多人出生入死。”蕭策仍舊淺笑着,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來。
“是啊,是啊。”少年苦笑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將蕭策遠遠的落在後面。她只能以背影對着他,因爲害怕自己的驕傲會潰不成軍。
蕭策看着少年略有些單薄的背影,心裡靜靜的嘆了一口氣。也許是爲了物是人非,也許是爲了曾經的一往情深。
“蕭策,你是不是曾經喜歡她啊?”薛靈兒窩在蕭策懷裡,眼也不睜的問道。
“這樣明顯?”蕭策有些驚訝薛靈兒的話。“每天都只顧着閉着眼睛睡覺,耳朵倒是變靈光了。”
“喂,我只是很困,又不是變成了聾子。”薛靈兒打了一個哈欠,纔要擡起來的頭又重重的落會蕭策的肩膀上。
不知道她這算是不打算追究原委呢,還是此時別無餘力追究呢?蕭策看着薛靈兒的睡顏輕笑出聲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