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的百姓,普遍都是一天只吃兩頓飯。
就算是這樣,也還有很多人家吃不起。
楊墨家今天中午吃的卻是蛇肉鍋子。
放上了野蔥花的蛇肉香氣四溢,飄滿了半個村子。
惹得鄰居牛叔和他三兒子牛莽直咽口水。
不過,牛嬸昨天得罪了楊墨,今天又被楊墨反諷,氣得在家裡嘮叨個沒完。
連累牛莽也不敢往楊墨家裡湊。
否則,憑他跟楊墨的交情,興許那蛇肉就能有他一碗。
高媛媛本來還說要留着所有獵物,拿去鎮上換糧食。
楊墨看着媳婦略顯蒼白的臉,於心不忍,就讓高媛媛把蛇燉了。
這鍋蛇肉,勝過他上輩子吃過的所有好東西!
吃過飯,楊墨就頂着大太陽,迫不急待的背上獵物往鎮上去了。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他才氣喘吁吁的爬上野豬嶺。
站在嶺上,遠遠就看見山谷裡有一條大河蜿蜒流淌,形同玉帶。
房屋鱗次櫛比,羅列在北岸,一座小小的碼頭上人頭攢動,那裡就是紫荊鎮了!
到了鎮上,賣了野兔山雞,換的錢能買到三十多斤麥子。
糧店夥計解釋說,最近前線戰事吃緊,糧食價格又漲了。
楊墨索性只買了十斤,又買了些燈油之類的日用品。
剛剛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他還不習慣這麼早就睡覺,沒有燈油什麼也幹不了。
憑藉記憶中對小鎮的印象,他發覺鎮上的人好像一下子多出了許多。
成羣結隊的外地人,身上揹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滿大街都是。
轉到河邊一瞧,好傢伙,河灘上紮起好大一片帳篷。
小木匠半個月前纔來過鎮上,那時鎮上還冷清清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遠處就是仙人渡碼頭。
楊墨瞧見碼頭上有幾個貨棧的夥計,正蹲在麻包底下乘涼,就信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這兩天怎麼一下來了這麼多難民,搞得咱們連貨都發不出去了?”
“整個南陽城都完了,人能不多吧?”
“現在租船一天一個價,貨船全改成客船了,我都在這兒等了快三天了。你纔剛來,急什麼?”
“哎,可憐嘍!咱們雖然辛苦,可比起他們,卻又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們瞧瞧!”
這時,一個夥計忽然朝着前面努了努嘴。
楊墨扭頭看去,就見人羣裡有一對中年夫婦,身上揹着小山一樣的包袱,舉步唯艱。
男人的包袱頂上,趴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
女人懷裡綁着一個襁褓。夫婦身後,還跟着兩個半大孩子。
大點的不過七八歲,身上揹着一口大鐵鍋,手裡還牽着自己五六歲的妹妹。
大人小孩兒都是一身塵土,破衣爛衫,境況淒涼。
楊墨自己還沒着落呢!卻禁不住對別人生起了同情心。
“不光是船沒了,車也沒了,你去車馬行門口看看,比集市還熱鬧。”
“像他們這樣買不起車馬的,可不就得受罪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楊墨頓時來了精神。
造船自己眼下還沒那個實力,不過造幾輛人力車,還是綽綽有餘的。
向幾個夥計打聽了車馬行的所在,楊墨就一路尋了過來。
遠遠的就看見店鋪門口掛着張大牌子,上面寫着本店車馬只賣不租。
做難民生意,有去無回,連車馬行都改了規矩。
饒是如此,各種車輛也都全部脫銷,店裡面根本沒車。
一大羣買主手裡捏着錢袋子等在店門口,看着裡面十幾個木匠汗流夾背的趕工。
楊墨湊近看了看,發現他們都在製作一款獨輪車。
這種車結構簡單,適應性廣。
不管是平坦的官道,還是羊腸小徑,都能行動自如,深受難民們追捧。
楊墨眼前豁然開朗,似乎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楊家家徒四壁,除了跟木匠活相關的東西,就沒別的。
從木工起家,輕車熟路,又不惹人懷疑,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現在又找到了爆款單品,就差回家組織人手開幹了。
原材料根本不用操心,紫荊山上別的不多,木材滿山都是。
自己還可以多做幾款車型,適應不同客戶的需求。
自行車,三輪車,手推車……
楊墨越想越激動,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剛纔那對夫婦也到了車馬行門口。
那漢子個頭高壯,生得膀大腰圓,皮膚泛着古銅色,一幅莊稼漢的短打扮。
“小哥兒,這車怎麼賣?”漢子鼓起勇氣,湊上前問道。
原來他們是來買車的,楊墨頓時來了興趣,想聽聽一輛獨輪車能賣多少錢。
店夥計停下手裡的活,扭頭不客氣的打量了漢子兩眼,伸出兩根手指頭。
“二百文?”漢子囁嚅道。
店夥計嗤笑一聲,咬牙譏諷道:“二百文?二百文你賣給我,有多少要多少!”
“遭了難的人,難爲他作甚?那漢子,這車二兩銀子一輛。”旁邊一位面容和善的老木匠直起腰桿,打着圓場。
漢子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不怕別人譏諷,就怕車子太貴他買不起。
其實這種車子平時也就賣個三五百文,還要看是什麼木料做的。
如今是趕上了時局,供不應求。
價格一路上揚,不過半個月,就漲了五六倍!
即便這樣,也一車難求!
錢不夠,漢子也不敢在車馬行門口多呆,轉身就離開了。
楊墨聽見這價格,卻喜上眉梢。
憑自己這一身本事,造個獨輪車還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前去,攔住了剛纔那漢子。
“這位大哥請留步。”
“小先生這是?”漢子一臉疑惑的停下腳步。
“小生楊墨,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俺姓張,小先生有啥事?”漢子見他一身書生打扮,才耐着性子,想聽聽他說什麼。
“原來是張大哥,幸會。張大哥方纔要買獨輪車?”
“太貴了,俺買不起,還是算了吧。”漢子把他當成了車馬行的經濟,擡腳就要走。
“小生家裡就是做木匠的,張大哥若是信小生,就在此地盤桓兩日。”
“兩日之後,小生以車馬行一半的價格賣你一輛,如何?”楊墨站在原地,淡淡的說道。
漢子的兩隻腳像是一下子釘在了地上,再也邁不出一步。
轉過身,眼睛裡已經有了亮光:“當真?”
“我又不要你定錢,大後天一早,我就把車送來。”楊墨誠懇的說道。
“當家的,一兩銀子太貴了,咱們靠兩隻腳,一樣能走到西川。”婦人心疼錢,拉着男人就要走。
“你懂什麼,命重要還是錢重要,累病了都得死在半道上。”
此去西川千里之遙,就算大人去得,孩子卻根本走不了這麼遠的路?
楊墨暗自欣喜,遇到個有遠見的買主。
“俺答應你,俺只等你兩天。車子還要紮實,差的俺可不要。”
“小生明白,小生一定如約而至,絕不會誤了張大哥行程。”
楊墨跟張姓漢子約好了交接的時間地點,就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