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好幾天過去了。
沒有玻璃器皿,楊墨就用陶瓷代替。
又利用手底下掌握的幾大工坊的優勢,用木材和浸過油的牛皮爲原料。
製作了一套氣密性很好的蒸餾器。
後端在接上用陶瓷燒製而成的冷凝裝置。
首套完整的精油提煉裝置就做好了。
有了這套裝置,他不僅可以提取各種香精,還能製作蒸餾酒甚至酒精。
楊墨高興之餘,又有些不捨。
這套裝置的成功,也代表着自己要和高媛媛再度分別。
高媛媛留在這裡,會讓他分心。
若是被秦修德的人盯上,那就更麻煩了。
他住的這處院子雖然隱避,也架不住人多眼雜,這個秘密早晚會被秦修德發現。
還是自己的大本營,老山村的西山谷地安全。
這天,楊墨親自看着高媛媛從頭到尾操作了一遍冷凝器之後,就把張順叫來,讓他護送高媛媛回村裡去。
順道讓他們把這臺新造的提煉裝置原樣搬回村去,安置在谷中。
谷地裡的磚窯已經開工數日,張順回去,剛好可以把燒好的青磚運來。
這段時日,沒有了二當家的威脅,楊墨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
工程也正式進入了衝刺階段。
特別是有了那些工程器械的加持。
眼看着城牆一天天大變樣。
隨着工程的不斷推進,他也開始感知到,危險也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他知道,工程完工之際,就是危險真正來臨之時。
眼下,他的安全還是有保證的。
不管是鄭仕弘還是秦修德,都不敢讓他有事。
飛鳥盡,良弓藏,考驗他的是如何收尾!
一晃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楊墨沒迎來水匪們的報復,卻迎來了一場更大的危機!
起先是糧價飛漲!
接着各種物資的價格也跟着起飛。
不斷有難民滯留在南嶂縣境內,徘徊不去。
很快,就連本地人也開始拖家帶口,到城裡來討吃的了。
原來,正如顧菲菲來信所料。
夏初的這場洪災導致青苗大量被毀。
洪災退後,雖然百姓們想盡辦法,及時進行了補種,怎奈錯過了節氣,存活率很低。
眼見夏末將近,秋收在際。
地裡稀稀拉拉的作物,就像禿子頭上的蝨子,誰都看得見。
糧食減產已成必然!
離秋收還有一段時日,糧價就開始暴漲。
很快就漲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
整個縣城能吃飽飯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縣裡的工地。
此時還在工地上服徭的民夫們,忽然開始感到慶幸。
還好自己呆在工地上。
最起碼能混個肚子圓。
就是可憐了家裡人,不能跟他們分享工飯。
這段時間,不斷有民夫們的家人找到縣裡來,問當家人討吃的。
好些民夫寧願自己餓肚子,也想把工飯分給自己爹孃和妻兒。
怎奈工地上有規矩,不容許這麼操作。
工飯全都讓家人吃了,自己餓得連道都走不動,肯定會影響上工。
民夫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家人捱餓。
當然也有人挺而走險,悄悄利用各種方法,把工飯藏起來。
下了工之後,再帶給在城裡逃荒的親人。
久而久之,大家發現帶飯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種情況越演越烈!
以前民夫們只希望工期儘快結束,自己好回家耕種。
現在他們卻希望工期能夠儘量延長。
讓他們有機會能夠以力役充稅。
否則,今年秋天,全家人不僅要餓肚子,更沒法完稅。
如今的大胤朝連年征戰,府庫虧空。
朝廷對逃稅處罰的極爲嚴苛,毫無情面可講。
不能按期完稅的人家,只有三條路可走。
其一,賣兒賣女賣老婆,湊錢繳稅。
其二,自己被流放到邊關充役,家人跟着一道流放。
第三條路,也是最好的一條路,以力役償稅,也就是爲公家幹活抵稅。
當然,這活必須是徭役之外的活。
簡單說來,每個民夫要服徭的時間是有限制的,在大胤朝一年是一個月。
超過一個月的工時,就算力役,是可以拿來充稅的。
修城的工期是三個月,每個民夫就可以爲自己和一名家庭成員完稅。
誰家裡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像楊墨這樣只有兩口子的,倒也罷了。
那些家裡人口多的,只能寄希望於工期能夠再長一些。
他們這希望,跟上面的願望卻剛好相反。
鄭仕弘恨不得明天就完工,哪裡肯容他們延長工期?
工地上這種想法一旦蔓延,漸漸的就有人開始怠工。
原先那些想爲村子爭光,獲得獎賞的想法,再難勾起他們的慾望。
各村的村正也知道底下人的難處,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工地上很快就變了模樣。
每個人幹活都懶懶散散的。
甚至還有人開始溜號兒!
就連老山村的村民們,也跟着這麼幹!
沒辦法,他們也要養家餬口。
工程眼見是不能如期完工了,墨哥兒在村子裡的那些產業也沒法開張。
光是他們努力也無濟於事,他們乾脆也破罐子破摔。
只有張順等幾個楊墨的親信,還在兢兢業業的幹活兒。
大家都有意躲着他們,唯恐被他們發現,把這事告訴身爲監工的楊墨。
再加上週師爺也被知縣大人臨時調走,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民夫們就更加肆無忌憚。
懶散一旦成爲風氣,哪裡能瞞得過上面?
這天,楊墨抽個空來到工地。
一來就感知到氣氛不對。
平時熱火朝天的工地上,出奇的安靜。
民夫們站在腳手架上,每個人都一幅有氣無力的模樣。
更是有不少人躲到了背陰的地方,把草帽蓋在臉上,呼呼大睡。
楊墨頓時氣衝腦門。
工程進度雖然還過得去,誰知道後面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只有往前趕的,哪兒能這麼懈怠?
幾個躺在牆根下摸魚的民夫猛然間看到他,嚇了一跳。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就衝到了工地上。
越來越多人發現了楊墨的到來,工地上這才又有了一絲生氣。
楊墨鐵青着臉,在工地上轉了一圈。
各村的村長看見他,都是一臉羞愧,刻意迴避着他的目光。
楊墨待他們不薄,還十分尊重他們提出的每個意見。
只要對工程或者民夫們的生產積極性有好處的意見和建議,都能得到他的肯定和支持。
伙食也正如楊墨當初承諾的那樣,變着花樣的吃,每個人都能暢開肚皮。
工地上勞動繁重,好多人不僅沒瘦,反而比在家時還胖了。
個個臉上圓乎乎的,帶着紅潤。
像這麼個吃法,很多人這輩子都還是頭一遭。
這都是楊墨帶給他們的福利。
可現在他們卻瞞着人家,吃公攢私。
楊墨見他們眼神躲閃,就更生氣了。
轉到老山村的工地上一看,比其它村子稍稍好了那麼一點。
不過也少不了摸魚的。
村長劉廣田看見他,在一個偷懶的傢伙屁股上賜了一腳,臉上也是訕訕的。
楊墨掃了一圈,沒看見張順的身影,只好把劉廣田叫到了沒人的地方。
“劉叔,你跟我說實話,大家這都是怎麼了?”
劉廣田不敢隱瞞,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只好支支唔唔的說道:“墨哥兒,大家這也是迫不得已,你晌午飯時過來看看就全都明白了。”
楊墨聽了這話,臉色鐵青。
並沒有當場發彪,轉身就走了。
一路回到宣樂坊,他立刻就讓龜奴駕上青樓的馬車,載着他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