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墨心裡暗自發笑。
顧菲菲這又是何苦呢?
但凡她能把感情和利益分開來。
憑她與楊墨的交情,怎麼也應該排在心柳前面了。
不過顧菲菲能如此動情,楊墨還是很感動的。
爲了不讓她太失望,楊墨乾脆坐了下來。
準備也給顧菲菲留詩一首,以化解她的心結。
楊墨還是喜歡顧菲菲的。
只礙於每回相見,都會被從她嘴裡說出的話壞了興致。
他相信,早晚有一天,顧菲菲能想明白自己身上的問題。
取過筆架上的狼毫小楷,潤了筆,飽沾了香墨。
他提筆寫下一首秦觀的《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剛寫到一半,就見心柳找了過來。
進門正看見楊墨在桌前寫着什麼。
心柳走過來仔細一瞧,臉上頓時泛起了一抹喜色。
楊墨寫完,轉身看見她,將詩稿拿起來吹乾了墨跡,遞了過去。
心柳看了一遍,不覺癡了!
捧着詩詞,低吟淺誦。
自古風塵女子最愛詩詞。
一是可以陶冶情操,擡高自己的品位。
二是可以迎合士人,擴充自己的粉絲隊伍。
這就像是後世的風塵女子,都喜歡扮演女大學生一樣!
大多數都是爲了迎合市場!
不過,也不乏一些悟性頗高的女子,會真心愛上此道。
心柳就是這類女子。
心柳自認於詩詞一道上還有些瞭解。
雖然自己寫不出什麼好詩,鑑賞功夫還是有的。
讀了這首《鵲橋仙》,卻也是回味無窮。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柳兒都有點羨慕顧姑娘了。”
心柳微微撅起了櫻桃小嘴,如絲媚眼看向楊墨。
楊墨一把摟過她柔若無骨的小腰。
內心嗔道:“你可知道,菲菲昨晚在吃你的醋呢?你倒好,一首詩就羨慕了。”
“不如今晚你們就換過來,明早我也給柳兒你寫首詩。”
“奴家纔不要,奴家只要郎君日日陪着,就很滿足了。哪裡還指望郎君心裡有我!”
心柳聲音越來越小,被這首詩震撼到,更覺得自己配不上先生了。
先生能看上自己,完全是因爲自己有幾分姿色。
“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心裡當然有你,不僅心裡有,嘴裡也有!看我不吃了你!”
楊墨欺身上前,攔腰抱起心柳,就要溫故而知新。
即使心柳原本出身風塵,也沒敢如此放得開。
連忙摟着楊墨的脖子,輕身道:“先生晚間再來好嗎,奴家一定讓先生體會不一樣的滋味。”
楊墨一聽這話,心花怒放,哪裡還能等到晚間。
正要闖進臥房,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心柳頓時慌了,掙扎着下地,逃也似的進了屋子。
楊墨整了整衣襟,擡眼就看見小全子走了進來。
“先生,您今天不是說要去虎頭山的水泥窯嗎?樑安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怕先生昨日勞累,一直不讓小的叫您。”
看來這個樑安就比小全子識眼色。
楊墨捧過心柳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把臉。
又用刷牙子刷了牙,這纔不緊不慢的跟着小全子出了後院。
幾人在前院騎上馬,就往南門去了。
城內無故不得縱馬,三人只能慢慢走。
直走了半個時辰,纔來到南門內大街。
楊墨在這裡吃了早點,才牽着馬,緩步出了南門消食。
一出南門,他才發現,城門外的護城河上,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大工地。
只見寬闊的護城河中間,已經用石塊和沙土堆起了好大一片臺基。
臺基呈橢圓形,四周都是寬大的條石砌成的堤岸。
其中站滿了正在勞作的苦力,正賣力的用夯錘夯土。
想必這就是呂文淵打算新建的屯兵子城了。
屯兵子城要建在水裡,地基必須要穩固。
即使採用的是水泥混凝土網格填埋的方法。
地基仍然要靜置半年,才能建城,以防止發生沉積。
所以儘管時間過去了好幾個月,地基都已竣工多時,屯兵子城卻還不見動工。
工地上零零散散只有幾十個人,個個形容枯槁,一點也不像自己從南嶂帶來的民夫。
楊墨從南嶂帶來的施工隊,除了一部分在三門外加固地基。
其他人全都被呂文淵調去了襄陽造船廠。
如今水師大敗,戰船損失慘重。
比起屯兵子城來,添置戰船更加迫切。
所以這裡的人才這麼少。
屯兵子城的地基上,樑安正在跟楊墨解釋緣由,周圍眼尖的民夫就發現了他們。
有人大聲叫道:“是先生,先生來了!”
“哪個先生?”
“還能是哪個先生,南嶂縣的楊先生來了!”
“先生,先生,先生來了……”
周圍的民夫們聽到聲音,紛紛圍了過來。
“真是先生,先生您可來了!”
一位滿手硬繭的老漢情不自禁的淌了一臉老淚。
雙膝一軟,就跪在了楊墨身前。
“老人家這是何故,快快請起!”
楊墨剛想要扶起老人,其他民夫們也紛紛跟着跪倒下去。
地上一時伏了一片乾瘦的脊背。
“魏爺爺!”
這時,身旁的小全子突然驚叫一聲,上前扶住了那老漢。
老漢定睛一看,激動的說道:“是小全子,你都長這麼高了。”
小全子連忙回頭向楊墨解釋道:“先生,他是我表爺爺,是張家灣人。”
“先扶老人家起來。”楊墨連忙吩咐道。
施工隊的人大部分都是從南嶂來的,有很多都沾着親帶着故。
在這裡遇見親戚,倒並非什麼稀罕事。
“還有你表叔他們,也都在這裡。”
魏老漢起身,顫巍巍的指向人羣裡。
“小全子!”
“是小全子!”
“你如今在先生身邊了?”
人堆裡站出來好幾個張家灣的漢子,都是一樣的瘦骨嶙峋。
這邊正敘着舊,不遠處的帳篷裡鑽出個人來。
這人正是負責營造南門外屯兵子城的監工朱二。
朱二一聽民夫們全都跪在了地上,向人行大禮。
還以爲來了大人物,趕緊帶着賬外幾個狗腿子,堆起一臉諂笑,小跑着迎了上來。
到跟前一瞅,站在前面的不過是個年輕後生,他不認識。
頓時惱了,馬鞭啪得一聲,就抽在了離楊墨最近的魏老漢背上。
跑裡呵罵道:“老不死的,不好好幹活,倒在這裡拜起菩薩來了。”
魏老漢渾身一陣痙攣,卻不敢躲,直嚇得瑟瑟發抖。
小全子不幹了,跳起來就要幹他,卻被楊墨伸手攔住了。
朱二嚇了一跳,馬鞭指着三人,叫囂道:“怎麼,還敢替他們出頭,你們算是哪頭蒜,敢到工地上來搗亂?”
楊墨瞅了朱二一眼,冷笑道:“你看我們像是哪頭蒜?”
朱二怒了,呵罵道:“我看你像江北來的細作,來人啦!”
身後幾個狗腿子聞言,立刻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