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縣衙捕頭張誠就親自帶着幾個衙役,四門張貼告示。
縣尉龐武陽也帶着自己手下百多號羽弓手,前來接管秦府。
昨夜山茅走後,楊墨又趁夜派人將秦府大部分財寶,全都轉移到了周輔仁家中。
並把秦府管家叫過來,交代了幾句。
當着他的面,一把火燒了賬本。
如今整個秦府,就只剩下三大車金銀停在院中。
龐武陽派人接收了物資和人員,清點了屍首。
當看到下屬呈上來的結果時,他竟然吃了一驚。
秦家搜出來的屍首,全是水匪的,共有四十多具。
楊墨手下,卻只是有幾個人受了點輕傷。
這些悍匪各各身強體壯,面貌兇狠。
居然沒能殺掉楊墨手下一人。
難道這些人都是睡着的時候被殺的?
那還有三十多個俘虜又是從何而來?
龐武陽帶着滿腹疑惑,來到前院。
再次面對楊墨手下那三十多號人時,他目光中竟然本能的露出了怯意。
早上剛進院時,他就看見了這些人。
這些人三三兩兩的蹲在秦府正堂廊下。
一個個鬍子拉碴,臉上佈滿了滄桑。
甚至很多人鬢角都已有了華髮。
分明就是一羣毫不起眼的山民。
此時天色大亮,再一一細看。
龐武陽這才發現,這些漢子個個虎背熊腰,肌肉結實。
眼神中居然都帶着凌厲的殺氣。
許多人臉上額上,還能看見許多明顯的傷疤。
龐武陽這才恍然。
這哪裡是一羣山民啊!
分明是一羣身經百戰的悍卒啊!
難怪這些人戰力如此強悍。
殺了這麼多水匪,卻連一個重傷的都沒有。
若是換成自己手下的羽弓手,恐怕二百人全來,昨晚也休想打進秦府。
要知道,秦府最近一段時日,一直盤踞着上百號悍匪。
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整個縣裡凡是有點見識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官匪一家的理念,早已深入南嶂百姓心底。
就算其中有膽大的,敢去衙門報官。
恐怕縣令鄭仕弘也不敢管。
他手下就只有龐武陽的二百羽弓手和幾十名衙役。
真要動起手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秦子穆反殺。
龐武陽暗自心驚!
能夠組織起這樣一支隊伍的人,本身就不簡單。
再加上,他最近才從知縣相公處得知,楊墨在萬山大敗猛兀兒人,救出了被猛軍圍困的知府大人。
因功已被聖上加封了男爵。
男爵雖然是最低等級的爵位,卻也與他們這些小吏從此有了天壤之別。
人家的爵位一輩子都在身上。
他這個縣尉卻早晚有一天要交出去。
龐武陽昨晚不得已得罪了楊墨,此時連忙主動上前。
“先生查抄秦府辛苦了,請隨小吏縣衙一行。昨晚得罪之處,還望先生見諒!”
“好說,你我這都是爲知縣大人效命,只是分工不同罷了!”
楊墨笑着拱了拱手。
少不得跟隨龐武陽,帶着景從三十位義士。
押送着三大車金銀,出了秦府。
忙活了一通,已經日上三竿。
此時,秦府昨晚被查抄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
傳得整個縣城人盡皆知。
府門外圍得是人山人海。
百姓們都等着看官府的差人們從裡面出來。
楊墨等人一出府門,街道上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看啦,秦府真的被官府抄了。”
“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老天爺總算睜眼了!”
有人激動的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引得旁邊的百姓們紛紛好奇了圍成一團。
有人解釋道:“秦家人強搶了他家產業,逼死了他家老爺子,今天總算遭到清算了。”
“他怎麼不去告官?”
“告官?告官有用的話,他還能哭成這樣?”
“官府還不如水匪呢!”
……
“我可憐的女兒啊,他被黃天蕩的水匪們擄了去,至今未歸。請青天大老爺爲我們作主啊!”
人羣中,忽然跑出來一個婦人。
頭頂着一紙訴狀,當街攔在了龐武陽的馬頭前。
好奇的百姓們一擁而上。
就把隊伍圍了個結實。
龐武陽才走出秦府,就陷入了百姓的汪洋大海。
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正要呵散他們,卻聽見隊伍後面一陣喧鬧。
有人居然想衝破羽弓手的阻攔,去打秦家家眷。
百姓們已經從告示上得知,此次官府抄家,並沒有抓住秦家家主。
本來就窩着一肚子氣。
這些忽然看見秦家的家眷們個個吃得腦滿腸肥,不由得就怒了。
把心裡積存了很久的怨氣,全都撒在了這些人身上。
過去秦府權勢滔天。
這些苦主被秦府的權勢所壓,爲求自保,當然只能隱匿不出。
此時見秦府倒臺,正要痛打落水狗。
不知是誰帶了個頭,衝破了羽弓手的防線。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們,也跟着衝進去。
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扯住秦府幾個惡奴的頭髮,揪翻在地。
衆人一擁上前,拳腳相加。
打得那幾個惡奴哭爹叫娘!
這些人仗着秦家的勢力,調戲良家,白吃白拿,幹盡了壞事。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現在他們終於落到了街坊們手裡。
街坊們恨不得活剝了他們。
龐武陽眼見如此,生恐事態惡化。
慌忙撥轉馬頭,揮舞手中馬鞭,驅趕百姓。
一邊高聲喊道:“你等有何冤屈,可至縣衙遞上訴狀。知縣相公定會秉公處置。再有妨礙公幹者,殺!”
有了縣尉的交代,羽弓手們心裡有了底,紛紛抽出隨身佩刀。
鬧事的街坊們這才畏懼的退了下去。
人羣中兀自爆發出陣陣叫嚷聲。
“縣衙,縣衙要是管用,咱們何至於此。”
“官匪一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
“大膽,再有敢亂言者,與秦家一同論罪。”
龐武陽怒目而視。
手心卻禁不住捏了一把汗。
圍觀的羣衆沒有五千,也有三千。
要是真的惹了衆怒,踩也把自己這點人馬踩死。
他一刻也不敢多呆。
趕緊打馬向前,催促快行。
羽弓手迅速靠攏秦府家眷並三輛馬車。
加快了腳步。
楊墨走在隊伍最後面。
沿途百姓們見了他,臉上頓時轉怒爲喜。
他在縣城修牆三月,廣結善緣。
縣裡許多百姓的房屋都是他給蓋的。
這些人見了他,猶如見了恩人一般。
“先生!是先生帶人剿了匪窩!”
“咱就知道,官府能幹什麼人事。”
“只有先生這樣的人,纔敢跟土匪明着來。”
“對,咱家房子就是先生給蓋的,先生不僅是咱家的救命恩人,還是全縣父老的恩人啦!”
“先生威武,先生威武!”
楊墨騎在馬上,一一向街坊們抱拳致意。
這時,馬匹恰好經到一處卦攤前。
只見卦攤前站着個拄拐的盲眼老者。
聽見楊墨的馬蹄聲,連聲說道:
“先生頭次來縣裡時,老朽就給先生相過面。先生天庭飽滿,地格方圓,大富大貴之相!”
“陳瞎子,快別白話了,你眼睛是瞎的,怎麼看得見?”
旁邊一個閒漢打趣他。
“你才瞎,老朽眼瞎心亮,先生的模樣啊,早已在老朽心中。”
盲眼老者頗爲自信的挺起了胸脯,一臉傲嬌!
楊墨騎在馬上,聞聽此言若有所思。
伸手摸出隨身的二兩銀子,讓山茅下馬去,送給盲眼老者。
老者接過銀子,聽說了山茅來意,激動得兩撇鬍須都在打顫。
“先生心性仁善,必得福報!”盲眼老者遙望楊墨的方向,拱手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