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鄧侯一行人策馬向襄陽城進發之際。
距離呂家軍人馬不過十里的地方。
襄陽城西南要地,摩旗山與虎頭山之間的夾道中。
早已埋伏多時的一支猛兀兒精騎接到將令。
放棄截擊任務,全線後撤,各回來處繼續潛伏。
千戶一聲令下,上千名猛兀兒老卒令行禁止。
立刻原地解散,返身由夾道撤入山中,蹤跡全無。
摩旗山與虎頭山之間的夾道雖然艱險難行。
卻一直是西南各縣進出襄陽府城的交通要道。
當地人爲其取名狼道。
襄陽守軍雖也在此安插了若干斥候。
只可惜那些斥候早已飲恨地下。
正因如此,呂文淵等人對此竟毫無察覺。
若非楊墨以小股人馬深入,一戰大敗失裡伯部。
恐怕呂文淵早就成了江北敵軍的階下之囚。
不僅如此,襄陽守軍更有可能被引出城外,逐個擊破。
襄陽城也將有覆滅的可能。
城池再是堅固,也要由人來守。
人若沒了,城池豈能不失?
此役呂文淵部不僅轉危爲安,反倒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襄陽,樊城兩城守軍聞之,無不歡欣鼓舞,士氣大漲。
襄陽西部商道再無猛兀兒人襲擾,合城百姓們更是奔走相告。
此戰雖是在楊墨的主持下獲勝,但呂家軍通力合作,功不可沒。
爲鼓舞士氣,呂文淵下令犒賞三軍,大宴三日。
並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馬,向朝廷報捷。
同時去信江夏,向自己的親大哥,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呂文德報喜。
呂文德先於朝廷接報,喜憂參半。
當天便乘坐快船,逆流而上,向襄陽城趕來。
有人大勝就有人慘敗,猛兀兒人此次大敗虧輸。
折損人馬數千,大將失裡伯更是傷情危殆,幾乎殞命。
襄陽西郊數年經營,一朝被漢軍掃除殆盡。
從此後,猛兀兒人再想染指襄陽西部門戶,恐怕就得先取得漢水的制水權方能達成。
這給了猛軍都元帥阿術當頭一棒。
阿術本預在萬山一帶形成事實上的兩國互市,再向大胤提出在此開放榷場。
然後在榷場的基礎上構築事實上的堡壘,逐步封鎖襄陽西南要道。
被呂文淵識破之後,他又創造此次戰機。
轉而想以呂文淵爲質,逼迫呂文德在萬山開放新的榷場。
或者乾脆殺掉呂文淵,迫使大胤朝廷換將。
他們最怕的不是堅城襄陽,更不是漢水天險。
而是像呂文淵這樣銳意進取的守城將軍。
不料,半路卻殺出來個名不見經傳的楊墨。
使得阿術的戰略意圖全線落空。
江北,猛兀兒軍營,中軍大帳中。
都元帥阿術大發雷霆,將萬戶扎布爾連貶三級,降爲百夫長。
主將失裡伯指揮失當,罪不可恕。
念其過往功勳,準其退入後方,待傷情痊癒後,再作論處。
同時,阿術立刻派出漢人使者,過江往襄陽府要人。
從大的層面來看,猛兀兒人雖然戰敗,其實力仍然遠勝於大胤。
因此阿術纔敢在戰敗之後,反而明目張膽的來向襄陽府要人。
而京西道安撫使呂文德急匆匆由江夏趕來,也正爲此事。
襄陽守軍一日處於弱勢,就一日不能主動激化兩國矛盾。
否則,這無疑是給了猛兀兒人以進攻的口實。
如今大胤朝廷內憂外患,情勢極爲複雜。
作爲邊疆統帥的呂文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爲衆矢之的。
如果京師朝堂上,有人藉機參他一本,說他主動挑起兩國戰端。
恐怕不等猛兀兒人打過來,他這個安撫使就算當到頭了。
打敗猛兀兒人雖說是大功一件,卻也有可能禍及自身。
除非他能夠徹底擊敗猛兀兒,把他們一路打回老家去。
襄陽城北門臨江門外的碼頭上,幾面勁帆飛也似的向碼頭駛來。
船頭緩緩升起的呂字大旗在向碼頭上的衆人宣告。
船上來的正是京西道的一把手,鄭國公,安撫使呂文德大人。
閤府將官都在碼頭上垂手侍立,等待迎接上峰的光臨。
勁帆倏忽間降下,大船緩緩靠岸。
水手們搭上跳板,安撫使大人高大的身軀從船艙裡踱步出來。
走上跳板,微笑向下方的將官們致意。
襄陽知府呂文淵首先迎上前去。
身後緊跟着兵馬都監範天順,襄陽府同知魏贏,通判賈世良等人。
呂文德下了跳板,與衆將官寒暄了幾句,就朝臨江門走去。
不動聲色的拉着兄弟呂文淵上了城樓。
城門樓上,鄭國公呂文德屏退左右,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揹負雙手,鐵青着臉質問道:“駐防萬山是誰的主意?”
呂文淵忙道:“正是下官,大人請容下官解釋,猛軍意圖十分明顯,就是想要逐步蠶食我四方咽喉之地,使我城池孤立無援……”
“不要再說了,”鄭國公揮手打斷了兄弟的話頭,厲聲道,“這些都只是你的臆測。事實是猛軍並未佔領襄陽周邊任何一處要塞。反倒是你,主動挑起戰端,使得他們損兵折將,更是險些要了失裡伯性命。”
呂文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大哥並非怯戰之人,卻爲何一場大勝之後,反倒心生畏懼。
“大人,是他們圍困下官在先,意圖置下官於死命!難道下官反抗也有錯嗎?”
呂文德嚴辭駁斥道:“你不去萬山招惹他們,豈有此等事發生?”
“大人,良醫治未病,下官若不去驅趕萬山腳下的商販,那裡很快就會像鹿門山一樣,興起新的榷場。”
呂文淵痛心疾首的爭辯道:“到那時,猛兀兒人再趁機要求榷場合法化,大人豈能不允?”
“一旦兩國戰端再起,這些榷場轉眼就是一座座堅城,咱們必將被猛兀兒人所困,成爲甕中之鱉。”
“夠了,爲兄不想聽你這些長篇大論。”呂文德狠狠瞪了兄弟一眼。
“我說過,猛軍並未佔領任何一處要塞。等他們佔領了,爲兄再信你也不遲。”
“倒是你,張口一個大人,閉口一個大人。怎麼,你是不準備認我這個大哥,一心只想當好你的朝廷命官!”
“小弟不敢!沒有大哥,就沒有小弟今日!”
呂文淵憋了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強忍着胸中憤懣,拱手致歉。
呂文德臉上這才稍有緩和,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沉聲道:“這就對了。”
“把那些猛軍俘虜全都放了吧!俘獲的戰馬也全都摺合成鹽鐵,一併送還給阿術!”
“此外,猛兀兒人不是一直請求在白河口開放新的榷場嗎?你親自遣使督辦此事!”
“什麼!”呂文淵聞聽此言,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