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吼得一陣懵,呆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問:“費子霖哪來的兒子?”
他哼了一聲:“你猜。”
我有點亂了:“你少開玩笑了!費子霖還活着你替人家養兒子做什麼?”
“素清!”盛華延急了:“我會捨得對我自己的兒子動手?”
我胡攪蠻纏到底:“這也只是你告訴我,我又沒看到。”
“你講講道理!”他怒吼道:“費子霖過不了多久就會宣佈他有兒子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虞雯又揹着你給他生兒子?”
一陣詭異的沉默。
盛華延突然哂笑:“蠢蛋!你故意玩我?”
我承認,這件事讓我舒暢了不少:“你現在好好講,你跟虞雯上過牀沒有?”
“你猜呢?”盛華延冷哼:“我之前就想好了,再也不解釋這件事。”
“……”事到如今,我有點想信,心裡又有點怪異。
盛華延說完,又停頓了一下,聲音放緩:“乖乖站着別動,我再有半小時就到。”
我正要答應,一擡頭,突然看到盛華銘深思的臉:“不用,你弟弟……”
“敢跑。”盛華延冷笑着說:“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他這種極度高端的自我感覺真不知道是從哪裡滋生出來的。我正想罵他,手機卻嗡得一聲,關了機。
我只好從地上爬起來,裝起手機,聽到盛華銘問我:“是我哥?”
“……”
他臉上露着那種極端失望的神色,問:“你還和他在一起?”
我只好點頭:“嗯。”
他慢慢地垂下了眼睛,低聲說:“他已經結婚了。”
“嗯……”
“做這種事。”他蹙着眉心,疑惑地望着我:“是我哥強迫你嗎?”
“是……”我也不好說,然而大概是因爲我還沒見過盛華銘露出這樣充滿着發難味道的表情,我心裡不安,只好回答:“是我自己。”
他頷首:“這樣。”
“抱歉,我突然發現我有點喜歡他。所以……”
“看出來了。”他默了默,低聲說:“進去坐坐吧,我有點話想對你講。”
西點店裡的裝潢也很素雅,裡面瀰漫着蛋糕的甜美氣味。
盛華銘的朋友來送了咖啡,打了招呼又離開,讓我倆重新恢復了一片寂靜。
咖啡是維也納咖啡,我攪動着現磨咖啡上的奶油,見到盛華銘發了好一陣子呆,忽然說:“抱歉。”
“什麼?”
“我之前騙了你。”他看着我,目光裡流着無奈:“我有意隱瞞了我哥已經再婚的事。”
“你早就知道?”
“當然。”盛華銘苦笑着看着我:“他們結婚有典禮,我參加過。”
我愕然。
過了不久,盛華銘又說:“其實我們家的孩子都很可憐,阿雯姐很可憐,我哥也是,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幸福的人。”
好不容易有人肯講講這些給我聽,我當然不捨得打斷,聽到他又說:“阿雯姐十五歲被我家領養,因爲她家全家跳樓。聽說她爺爺是我爺爺的朋友,留下了華盛的造星工廠,她和我哥交往的時候,可能是因爲感情好,把造星工廠低價賣給了他。”
“哦。”
“我和她很少來往,但她和我哥的關係一直很不錯,所以那時我哥被開出董事會還可以繼續管理造星工廠,就是因爲……那是我哥自己的東西。”
我繼續點頭,默默地喝着咖啡。
此刻我有種很莫名的感覺,我不知道我那五年都做什麼去了,爲什麼我跟盛華延做了五年夫妻,卻從來都不知道任何關於他的事。
我不知道他和虞雯的事,不知道他爲什麼看上我,也不知道我們離婚之後怎樣。
我一直都只顧着恨他,甚至沒想過要知己知彼。
“我好幾次對你講,但你都不想聽。我哥跟你離婚之後有一段日子真的很落魄,落魄到我都看不下去。”
“落魄?”
“是,落魄。”盛華銘交握着自己的兩隻手,那姿態明顯是在苦惱:“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似乎一夜之間全家都開始刁難他,他好像不再是我哥哥了,是個跟我們家沒血緣的外人。萌萌生病,只有阿雯姐在照顧,我哥以前的保鏢有好幾個都去世了,原因五花八門。他也不回來,哪怕我爺爺病倒,他也不去看。”
我懵了:“爲什麼會這樣?”
“我真的不知道,我媽說是他得罪了什麼人。”他苦笑着搖搖頭:“那時阿雯姐也離了婚,回來找我哥整天密謀事情。接下來突然有一天,他們兩個宣佈了結婚。然後,我爺爺立遺囑,把股份給了他。”
原來如此。
可能是因爲我沒見過那麼多錢,只覺得他爺爺巴錢真死:“自己的親孫子,要給還不直接給了?”
“我以前也這麼想,畢竟我家人丁單薄,這些早晚落到我哥頭上,可是……”盛華銘低聲說:“我哥爲了這個,好幾次想殺我爺爺,都被我媽看到了。”
鬼扯:“這不可能。”
“爲什麼?”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媽不是好人。”
他微愕:“什麼?”
我自知失言,只好解釋:“我和你哥結婚時候,你媽就沒起過好作用,她講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理。”
盛華銘點點頭,認真地說:“這個我當然也不信,否則我現在不會繼續留在他身邊做事。只是我爸說他也知道,好多人都盯着說知道這件事,我爺爺卻不替他開脫。”
“你告訴我這個,是想問到什麼?”
“我剛聽到你講費子霖。”
“嗯。”我覺得這個沒什麼不能說:“他不是虞雯的前夫?”
“是的。”盛華銘果然也清楚這件事:“你能告訴我費子霖今天爲什麼會救你嗎?”
“這很重要?”
“很重要。我想知道他和我哥的關係……到底怎樣?”
“你覺得他們的關係可能好嗎?”
這還用我說?
“不,費子霖幫了我哥很多忙,他們的關係很不對勁……”
我怎麼發現盛華銘也這麼討人嫌:“原因你剛剛沒聽到嗎?”
“素清,我問你這個不是要怎樣,而是如果我哥真的對老人不敬,那我也不會站到他那邊。”
“你先講清楚,除了你爸媽口述,還有什麼現場證據能證明你哥要殺你爺爺?”我真被他們家的神邏輯搞瘋了:“jc來過沒有?偵探來過沒有?查出來誰在刁難你哥了嗎?”
他看着我,問死都不開口,而我自然更火:“他有動機嗎?他有必要嗎?他可是你親哥哥,是你們作家的腦子都這麼天馬行空還是因爲肥皂劇看太多了?”
盛華銘可能很少這樣捱罵,自然沉默。許久,才問:“這件事你無條件相信我哥,對嗎?”
“根本沒必要去懷疑。”我真是受不了他們的那種陰謀論:“等你親眼看到再說,或者jc拿着證據把他抓到監獄裡再說,沒看到他就是你哥哥,你沒權利懷疑他!”
盛華銘慢慢地靠到了椅背上,扭頭看着窗外熱鬧的車水馬龍,忽然說:“素清,我問你個問題。”
“說。”
“假如你被關了禁閉,守着一口即將乾涸的水,這時來了一個人,要你把井水共享,你會不會答應?”
我想了好一會兒,纔回答:“那得看他要喝多少。”
他斂着睫毛,沉聲說:“四分之三。”
“……”
“他也快死了,但我看起來還很好,如果我不分給他,是不是我太小氣?”
我搖頭:“是我的話我也不會給。”
他又問:“如果他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他是我的親人呢?”
我心裡不免懷疑:“盛華延在和你搶水?水代表什麼?錢還是別的?”
盛華銘看着我,不講話,只問:“我要給他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先告訴我,如果我不給他,你會覺得我沒有人性嗎?”他完全不搭理我,只是不斷地問:“如果我把我最珍貴的水給了他,那我可以索取一些條件做回報嗎?”
我真的被他弄火了:“你說的到底是不是你哥?”
他依舊不肯回答:“你只告訴我,如果是你,你會怎樣決定?”
“我……”
“告訴我,你會選哪個?”
“我……”我明白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因而真的把它當做一個重要的問題選了,我想說如果這與盛華延有關,我就選擇第二個,可我又覺得,那口井如果真的那麼重要,第一個纔是人之常情……
想了很久,我終於開了口:“第一個。”
盛華銘似乎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說:“謝謝。”
“現在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
“不用了。”他搖搖頭,道:“去吧,我哥來了。”
走到馬路邊時,賓利正好開到了我面前。
盛華延沒有下車,只是沉默地推開了車門。
我轉頭看去,只看到西點店緊閉的大門,已經看不到盛華銘的背影。
耳邊傳來盛華延的聲音:“華銘對你講了什麼?”
我這纔回過神,看向他冷靜的臉:“沒什麼。”
盛華延一愣,隨即笑起來:“懷疑我和費子霖的關係?”
我搖頭:“真的……”
他猛地剎住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