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道:“記得出來時把我送你的領帶還給我,那是用我的結婚禮服改的!給你真是暴遣天物!”
費子霖依舊沒講話,沉默了一會兒,掛了電話。
我把懷信叫醒,對他說:“阿姨現在要把你送去見爸爸了。”
懷信撅起了小嘴巴。
“你爸爸很想你,他真的哭了好久,因爲你叫別人爸爸。”我交代他:“男孩子要有骨氣,除了自己的爸爸,不可以叫任何人爸爸,知道嗎?”
他似懂非懂地點頭。
“見到爸爸就跟他說對不起,好不好?”
懷信這次不吭聲了。
畢竟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能逼他,抱着懷信下了樓,我的車只能坐兩個人,allen便去開自己的車。
剛解了車鎖,手機又響起來,還是盛華延,問我:“出發了沒有?”
“正要上車呢。”
“嗯,到時你不要熄火,不要下車,感覺接近你的人不對立刻就把車開走,也不要開敞篷。他的人給你任何東西都不要接,當心他耍詐。”
“好,我知道了。”
盛華延又問:“你們約好在哪裡見面?”
“恆信廣場門口。”
“嗯,挑個人流密集的地方。”
真像個老太太:“你放心吧。”
“別掉以輕心,這都是我從前的保鏢換來的經驗,懷信一交給他,你就立刻開走,不要回你家了,直接到海灣那邊去。”
“可是我什麼東西都沒拿。”
“那都不急。”盛華延笑着說:“你開慢點,我趕一趕應該能跟你一起到恆信。”默了默,又說:“對不起,見費子霖不能給你帶保鏢,他不準別人帶保鏢。”
盛華延這樣叮嚀後,我甚至在上車前不放心地檢查了車子,聽到懷信問:“阿姨,你在做什麼?”
我笑着說:“怕你爸爸對我下黑手。”
懷信咕噥:“他不會。”
誰知道呢?
夥同自己的晴婦把老婆連行李都掃地出門,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費子霖真是比盛華延壞了一萬倍。
爲了等盛華延,我開得極慢,和allen幾乎是磨蹭着到了恆信廣場。
恆信廣場是室內步行街,地處市中心,堵車嚴重,人流也算密集到了頂點。
我和allen剛到,費子霖的電話便打了進來,接起來後,他只說:“調頭停車。”
我掉了頭,放慢車速,很快便看到車位上泊着的黑色邁巴赫,車牌號是ww121。
我開過去時,費子霖從副駕駛裡鑽出來,居然只有他自己,穿得還是上午那身灰色休閒西裝,我記得他很喜歡穿灰色,幾乎每次見他都是這個顏色。
我把車停下,沒有熄火,放下車窗,費子霖很快走了過來。
我給懷信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鎖,費子霖拉開車門,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隨即伸出手來,就要抱懷信。
懷信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哭得費子霖也是一愣,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我連忙抱過他,拍着他的背,問:“怎麼了,寶貝?”
他趴在我肩膀上,一邊哭,一邊念:“不要爸爸……”
費子霖看向我,眼神開始不善。
我想他是在想虞雯對他說過的話,不禁暗感這兩個人都有點差勁:“乖,寶貝,媽媽現在和爸爸在一起呢,跟你爸爸回去才能見到媽媽。”
懷信不吭聲了,只不斷搖頭。
我怕他哭得背過氣去,於是不斷地順着他的背,對費子霖說:“你不如讓虞小姐跟他通話,這個孩子性格很認真。”
費子霖想必多少也有些心疼孩子,沉默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說:“叫她接電話。”
默了默,又說:“告訴她,不接我就按引爆器。”
費子霖又聽那邊說了一會兒,隨後說:“那就叫她等着看晚間新聞。”
掛了電話,別說我愣住,連懷信都不再哭了,在我懷裡瑟縮着,像是這麼小已經能夠感覺得到危險。
我和費子霖對視半晌,耐不住地開了口:“你裝了炸彈?”
“沒有。”
“那引爆器是哪來的?”
“嚇她的。”
他搞什麼啊!
我瞪起眼睛:“那晚間新聞你怎麼解釋?”
“做個假新聞給她看。”費子霖這次倒沒有惜字如金:“我一直以爲素小姐是個聰明的女人,沒想你連基本的常識也不具備。”
“是你不把話講清楚。”
“講什麼?”他始終是那副死人一樣的面無表情:“跟你講話真是比跟雯雯還要累。”
“你最好先說清楚。”我抱緊懷信:“否則你兒子我就帶回家去!正好我女兒要弟弟!”
費子霖把手搭在車頂上,看着我的眼神裡露出了幾分無奈:“你認爲開你的門是炸彈容易還是開鎖公司?”
“……”
他又問:“知道在這裡放炸彈會死多少人嗎?”
我似乎聽懂了:“你不是要炸我?”
“殺你不需要。”他淡淡地說:“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把我兒子給我。”
我是鬆手了,可懷信卻緊緊地抱着我,顯然費子霖剛剛的話把他嚇壞了,養着滿是淚漬的小臉,可憐巴巴地瞅着我。
我擦着他臉上的淚,柔聲解釋:“跟你爸爸走吧,好嗎?”
懷信立刻把頭鑽進我懷裡:“他要殺我媽媽。”
費子霖蹙起眉,露出了徹底的不滿:“懷信,誰對你講我要殺你媽媽?”
懷信不講話了。
孩子不鬆手,我總不能強送,扭頭看向費子霖,說:“你表情能不能溫柔點?”
費子霖看看我,沒吭聲。
“你跟他好好解釋一下,說你好愛他媽媽,好愛他,不會捨得欺負他們很難嗎?”我就奇怪了,盛華延那種人對小孩子都溫聲細語的,費子霖看着也不暴戾,怎麼就這麼難溝通:“不是我不給你你兒子,是你兒子不肯跟你走。”
我以爲我這番話多少會有點效果,誰知費子霖關上了車門,走去垃圾桶旁,點了支香菸。
allen見我們這麼久都沒有交接好,自然也下車跑過來,問我:“怎麼還沒把小王子給費先生?”
我小聲說:“他態度不好,懷信不跟他。”
allen就又跑去找費子霖,唸了一會兒,費子霖居然還回了幾句。
過了大約幾分鐘,費子霖掐了煙,走向駕駛室,allen跟着替他拉開車門,笑着說:“來,小王子,你爸爸接你回家去。”
懷信依舊不理他,把頭埋進了我懷裡。
費子霖走過來,彎下了腰,摸着懷信的頭,說:“寶貝,你媽媽現在很好,但是很想你。爸爸沒有不要你們,以後也不會,好不好?”
懷信依然不吭聲。
他又說:“沒有像盛伯伯對萌萌姐姐一樣陪着你是我不對,但爸爸接下來也會每天都跟你和媽媽在一起,好不好?”
“我對你保證,你回來之後,媽媽也不會走,你只是多了一個爸爸,什麼都沒有少。”他抿了抿嘴,顯然不太習慣用這種口吻說話:“素清阿姨會經常來看你,盛伯伯和萌萌姐姐也會,好不好?”
懷信終於擡起了頭,瞅瞅他,又瞅瞅我,大概是覺得我們的表情都挺真誠,終於又問了一遍費子霖:“不殺我媽媽嗎?”
費子霖似乎被問住了,allen就嘿嘿直笑:“小王子,那是你爸爸的老婆,你將來也會娶老婆啦!還會生小小王子!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捨得殺老婆呢?”
我真是被這兩個男人打敗了:“他才一歲,你講這些做什麼?”
懷信估計也沒聽懂幾句,重新把頭埋進了我懷裡。
這樣的僵持不是好事,因爲就連我也看出,費子霖能夠這樣講話,已然算作妥協到了極點。
但謝天謝地,就在這時,又跑來了一個人。
是盛華延。
他一過來就判斷清楚了局勢,露出了極端慈愛的笑容,對懷信張開了手臂:“過來,寶寶,讓盛伯伯抱抱。”
懷信果然是跟他最熟,毫不猶豫地被他抱出了車子,摟着盛華延的脖子,像個正常的小孩子那樣指着費子霖朝盛華延告狀:“他欺負我媽媽。”
“不會,這是你爸爸。”
懷信又生氣了,不吭聲。
“小傻瓜。”盛華延捏着他的後頸,笑得異常輕鬆:“他整天想你媽媽想得都睡不着。”頓了頓,又說:“這樣吧寶寶,我帶你去他家看看,你媽媽如果不在,我再帶你回來,好不好?”
懷信瞅着他,伸出了小手,道:“拉鉤。”
“好,拉鉤。”盛華延伸出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並且按了按他的大拇指,說:“也蓋章,好不好?”
搞定了懷信,盛華延又扭頭對費子霖說:“方便去你家裡嗎?”
費子霖沒說話,轉身回了車裡。
盛華延叫allen先回去,又對我說:“下來吧,你抱着他,我開車過去。”
於是我抱着懷信坐進副駕駛,盛華延的車被司機開回去。
算一算,我似乎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他了,他又瘦了一點,體面的西裝被懷信抓出了褶皺,稍有點狼狽,卻特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