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師…你這又是何苦呢…”女子搖了搖頭,沉沉嘆氣。
“我那日在將軍府見了那雅雲袖法…便認出是你…可我去年幾次來幽谷尋你,你卻藏身不出…”廣涼師說到這裡也是七分悲涼三分懷念。
“你找到我又能如何…且不論我還是大唐的文德皇后,再者我在長孫府處事不明,害的青山派百年清譽被毀,如今我一個戴罪之人,又怎麼值得你見…”觀音婢苦笑搖頭。
“青山派一門被滅是李世民那廝鑄的錯,和你有何關係?”廣涼師沉聲回道。
“我從小便拜入青山派的門下,雖然十年不在派中,卻不能忘卻這師門情義。世民是有懲罰青山派的念頭,不過也怪我勸不住他…枉爲夫妻…”觀音婢說着舊事,聲音透着傷感。
“是啊…你二人是夫妻…心性相連…”廣涼師說到這裡面露滄桑。
二人你言我語片刻,衆人也緩緩行到了雅韻閣前,李川兒見着母親再也難忍這思念之情,當下捂着嘴巴,哭泣起來。啞兒見了也想起自己親人的苦難,不免雙眼泛紅。忽的二女玉手生暖,只見蕭衍定定般立在自己身旁,眼神中透着暖意。
觀音婢認出李川兒,周身顫動一陣,聲音有些發抖,“諸位…稍候片刻。”她站起身來行回閣中而去。
“娘!”李川兒再也忍不住,她掙開蕭衍手掌,幾步奔了上去“娘!我是川兒啊!”
“川兒...”觀音婢面戴黑紗,頭遮斗笠,卻是看不出表情如何,“川兒....”話未說完,李川兒緩緩走了過來,深深望着她,“娘...爲什麼要瞞着女兒...”
“哎...”燭九尊看到這裡也是沉沉嘆氣,“觀音婢爲什麼瞞着你們這些兒女?還不是李世民那老兒害的。”
“臭胖子你閉嘴!”李川兒回頭狠狠瞪了燭九尊一眼。
“丫頭不要瞪我。”燭九尊揉了揉他的胖鼻子,接着說道“就事論事,我雖然差點害死你家臭小子,不過隱居這事還得從李家得天下說起...”他話頭一開,索性找了個大石靠邊坐下,撓起背來,“大概二十餘年以前,李淵得了天下,可那老頭是個心軟之輩,對身邊幾個兒子都是喜愛有加,但這太子卻只能立一人。”言着燭九尊忽然怪笑一聲“所以纔有了玄武門之變,兄弟爭位,差些就天下大亂。如此數來,都怪李淵老頭拿不定主意,害的幾個兒子互相殘殺。”
“這和我娘隱居幽谷有何關係?”李川兒聽的氣緊,只覺得這胖子盡是滿口胡言。
“丫頭倒是性急的很。”燭九尊笑了片刻,側頭問廣凉師道“怪道士,這丫頭性子和她娘當年是一樣麼?”
廣凉師苦笑搖頭,回道“阿婢當年性情溫和,可是對自己決定之事卻堅持不變,算是有點固執...”
蕭衍聽的好笑,打趣道“川兒做事也是逼自己的緊,怕是隨了她母親固執的性格。”
“臭小子,多什麼嘴!”李川兒被衆人評頭論足,又當這自己母親的面,難免雙頰發熱,心中女子性情現出,嬌嗔罵道。
“好...好,我不說話。”蕭衍搖了搖頭,只覺得自家少主今天算是迴歸女子儀態,哪還有爭天下的氣勢,“不過這也挺好,人生在世,無非通達心性,快快樂樂不是更好?”蕭衍想了片刻,自己點頭肯定,“也許川兒安安靜靜做個長公主最是不錯...”
廣凉師見蕭衍吃了癟,忽然大袖一擺,酒瓶隨勁而去,蕭衍接在手中一愣“你這是?”
“小子,陪我喝點酒吧。”廣凉師看這二人鬥嘴,似乎念起舊事,不免笑了兩聲,拿起一壺酒幾口飲盡。
“別插嘴,別插嘴!”燭九尊正說得興起,卻被衆人打斷,好不憤憤“怪道士有酒給我喝些,老子說這舊事可是要費些口舌!”
楊天行見狀取下腰間靈犀佳釀,隨手擲去“燭先生,如不嫌棄,就喝在下的吧!”
燭九尊接過一聞,雙眉揚起“好小子!靈犀啊!不知你是哪裡偷來的...”話未說完,趕忙大飲幾口。
“大胖子!你剛剛說母后隱居幽谷和我父親有關,快快說完卻是爲何。”李川兒心中執着此事,脫口問道。
燭九尊飲了半瓶雙目微閉,頗有些享受之態,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丫頭別急,老子慢慢說給你聽,剛剛說到哪了?”燭九尊撓着頭,不知從何再說起。
“老先生說到...說到玄武門之變,李淵那老...”啞兒心中也是掛念李川兒的事情,趕忙回道,可是“老頭”二字卻是難以出口。
燭九尊聽了哈哈笑了三聲“你這小道姑倒是記性不壞,我是說道玄武門之變了。”他說着拍起大腿罵道“都怪李淵那笨老頭,雙目白生了一對招子,廢長立幼雖然是取亂之道,可是長弱幼強更要另當別論了,李世民當年封爲秦王,手握天下兵馬,李淵縱然收了他的兵權,可是這麼多將軍又有幾人會向着太子而不是秦王?”
“恩...”蕭衍聽着不免點頭“有理。”
廣凉師也微微點頭。
觀音婢卻嘆了口氣“無論誰得這天下,生在皇家還不是得爭權奪利,親兄弟又如何...”她似見過太多爭鬥是非,心已疲倦。
“娘...”李川兒見她聲音透着倦意,趕忙關切問道“別想那些事了...這天下誰想要就讓他們殺伐而去吧,你好好休養便可...”說着她似乎想起什麼“娘...你的頭疼還有發作麼?”
觀音婢此刻伸出手去,握着李川兒葇夷,溫柔道“娘還好,這頭疼去年雖然犯了一次,不過你父皇已經差了名醫給我治好了。還有啊,你說這讓他們爭天下,你以爲娘不知道,你這丫頭私下...”她說到這裡,緩緩搖頭。
“孃的頭疼是當年被禍事激出來的,這麼多年都沒治好,怎麼可能說好就好?那名醫不就是顧清風麼?他早些年也在宮中,還不是沒看好您的舊疾...”李川兒說着嘟起嘴來,故意避開自己的私事,嬌嗔道“娘定時誆女的...”
蕭衍此刻瞧得愣愣,有些癡了“這丫頭還會撒嬌!?我當她假扮穆子川時卻是故作嬌態...”
啞兒也看的微笑起來“姐姐耍起性子好不迷人。”想着她打量了身邊男子,噗嗤一笑“蕭哥哥都看呆了...”啞兒天生性情溫和,雖然有些害羞,可是心胸不窄,只要跟在蕭衍身邊,也不會吃李川兒的醋。
廣凉師聽了觀音婢道出舊疾之事,趕忙幾步到了她身邊“阿婢...你有頭疾?讓我...”
“你走開!臭老頭!”李川兒雙目瞪起,恨聲道“我不管娘和你當年如何,可是她已嫁人生子,你還糾纏什麼!?再者母后和父皇在年少時早已定下婚約!”
“你這混...!”廣凉師平日便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如今心念之人就在面前,他想問個究竟卻被阻攔,當下心頭怒意涌起,可是又想着這女娃兒是觀音婢的女兒,只能憤哼一聲,收起怒意,回神想到李川兒說的婚約之事,不免轉怒爲悲“哎,世人父母都愛擅自定下兒女婚約大事,卻不知每人心性皆是不同…”
“是麼?你瞭解我父皇麼?你怎麼知道我娘不愛他?”李川兒冷笑回道。
“丫頭別...”蕭衍見廣凉師面色幾變,心中早已大駭,要知道這老頭殺起人來卻是從不手軟,自己道門七十多條人命便是送葬在了他的手上。
“罷了...涼師...川兒便是個直性子...”觀音婢嘆氣勸道“我這頭疼是因當年青山派滅門一事而起,你也知道我沒有救下離南他們,害的師門被屠戮殆盡...我白通曉這麼多道經佛理...卻難救師門...”
“皇后娘娘也別自責。”燭九尊再幾口喝完酒水,打了飽嗝回道“這殺伐之事均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料想你是他的枕邊人,也難勸得動。”
“父皇確實...”李川兒聽了這句也不免同意點頭“有些過了...”
“哼...何止過了,皇帝老兒爲了天下大同,搞出這麼多是是非非,別說青山派和我不得道門,我曾在西州聽聞這短短十年間,江湖上多少門派一夜間化爲廢墟。”蕭衍聽到此處,寒意心起,譏諷道。
“是啊...世民這是做的的確...”觀音婢緩緩搖頭。
“是他害了你患上頭疾麼?”廣凉師聲音轉冷,似有不悅。
“這是也是我父親母親的家事,和你無關...”李川兒冷眼回道。
“女娃兒,我念在你是阿婢的女兒,便不與你爲難,此番頂撞便罷了,可是下不爲例。”廣凉師哼了一聲,緩緩道。
李川兒似不服氣,張口欲言可是腰間忽然生麻,話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她一呆回頭看着自己母親。後者搖着頭,替她說道“涼師,我這女兒性子和我小時候卻是像極了...”
“怎麼像了?你小時候可是明事理的多,再者說話也是溫柔大方,哪有這般胡鬧…”廣凉師回道。
“那是你老故作冷態,板着個臉,害我不敢大聲說話罷了...”觀音婢念起舊事,忽然笑了笑。
“我...我...”廣凉師被一語打趣,不知如何作答“我本就是這個心性...你又不是不知…”他愣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蕭衍瞧得一奇,心中覺得好笑“這老頭還會吃癟?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川兒母后可以開他的玩笑了...”
“好了,我要說的,都被這個小道士和老道士講完了,現在你知道爲什麼觀音婢隱居幽谷怪李世民這老頭了麼?”燭九尊撓着背,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