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賀魯拍了拍手,發下號令,只見千百士兵列隊而至,催動戰馬,不僅搬去那兩塊巨巖,還另在場上打下些許木樁障礙,繩索陷阱。
“什麼,竟然還有這個...”李川兒瞧得一愣,好不吃驚...
“四皇子,這便是第二試。”賀魯擡手指着場上,只見營地中央,五十丈方圓內牙帳盡皆拆去,數百士兵忙活起來,挖土立樁,插旗索繩,竟然把這草場改頭換面,分爲東西相向,外繞旗幟成環,約八百餘步腳程的圓場。
“片刻就成了策馬比騎的試煉場...”蕭衍點頭讚道,“這突厥士兵平日也是訓練有素,一旦上了戰場不可小看。”
“什麼?!竟然還有這個?”李川兒卻是瞧得一愣,舉目望去,只見那東西相向的賽道之終,赫然立着兩面三丈高的金狼大旗,兩旗頂之間以繩索長木相連,繩上掛着一個用黃銅著成的狼頭,約人首般大小,只看那長木被壓得搖搖晃晃,勢成弓形,便知這狼頭定然分量不小。
“莫非?!”蕭衍也看出端倪,緊張般看着楚羽生,“白臉...他們莫非還要比箭術?”
“騎射麼?”楚羽生也明白過來,這黃銅狼頭必然不是無端而掛,此刻也不免眉頭緊皺,沉眉思量。
“白臉,我們家兵之中,有騎射過人的高手麼?”蕭衍趕忙問道。
“別說沒有,就是有,萬一對方使出其他手段,我想除了羽生和你的身法,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應對。”陸展雙沉眉盯着那比試騎射的場地,回道。
狄柔此刻也是有些擔心楚羽生,可腦中念着父母過世的消息,卻張嘴難以吐出一字,她恍恍惚惚瞧着場上的事物,心思卻不知到了何處....
阿史那賀魯瞧着對方驚訝的眼神,心頭有些得意,片刻行了幾步,高聲喊道,“第二試,按族內習俗,以這東西馬道爲限,不得行出旗幟之外,途中陷阱障礙均是考驗試者騎術,不可繞道借路。”言着,擡手指着那黃銅狼頭,“過終點者,還須以箭射下狼頭,所以這次比試,不僅比那馬術,還比這箭術,勝者不僅要快,箭法還要夠準!”
“果然!”李川兒狠狠打量着賀魯,心頭不悅,“突厥人除了勇猛好戰,看來也有些惡狼的狡詐,偏偏在雙方選出人員後才宣這規則,卻是未比試先賺三分。”
“少主!放心!”楚羽生見着衆人皆是眉頭緊皺,似在擔心什麼,他卻朗聲笑了笑,幾步行了出去,“賀魯可汗,不知道你給在下準備馬了麼?不知道是駑馬,還是瘸腿的?”
“什麼?”右王託納聞言大怒,喝道,“你當我們突厥大可汗與你們唐朝皇帝一樣陰險狡詐麼?我們突厥...”
“誒!”阿史那賀魯笑了笑,也不置氣,他看了楚羽生片刻,道,“你二人可以自己選馬,若是不滿意還可以互相選馬,這樣最是公平。”
“罷了罷了。”楚羽生打趣般笑了兩聲,擺手道,“可汗多慮了,在下就是隨便說說,這選馬的活太累,不適合我這閒人。”他雙目幾轉,對着賀魯笑道,“不如就讓可汗爲我們二人各選一匹,我想這阿爾泰山下偉大的突厥可汗,定然不會像我唐人一般,在暗中使些下三濫的手段。”言罷,掃了眼在場千餘士兵和席間的貴族王爺,“楚某說的對吧?!你們突厥可汗是英雄中的英雄!肯定會給我二人選出相差不出分毫的賽馬,也只有如此光明正大,心胸寬廣之人才能征服草原,成爲你們的大可汗!”
“說的對!”席間貴族聽着他說唐人狡詐,也不過腦子,趕忙出聲附和道。
“我們突厥可汗定然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哪會想你們唐朝皇帝王爺那般陰險。”另一人笑道。
“不錯不錯。”
“這唐人說的有道理。”
除了這些貴族王爺,就連場上一般突厥士兵,也是點頭稱是,高聲附和道,
“這人說的對!我們的大可汗是阿爾泰山下最勇猛正義的人。”
“賀魯可汗是長生天的兒子!他定然不會用那下作的招數。”
“賀魯可汗是草原上偉大的金狼,是光明正大的英雄!”
“噗...”蕭衍聽了不免捂嘴輕笑,就連陸展雙也緩緩搖頭,對這楚羽生的胡鬧見怪不怪。
“好羽生!”李川兒也偷笑兩聲,讚許道。
楚羽生這話說極其討巧,雖然自貶唐人身份,可當着衆人面上誇耀賀魯,倒是讓後者無法在馬匹上再使些手段。他說完,回頭看着狄柔還在發愣,趕忙跑到女子身邊悄悄道,“三妹,二哥肯定給你贏下這局。”言着,看向賀魯身後的黑紗女子,“這樣定然能堅持到那女子出場,到時蕭小子贏了,你就可以好好問問你父母的事情了。”說完,楚羽生拍了拍狄柔,咧嘴一笑,隨後輕功點地眨眼到了場中。
“二哥...”狄柔聽了男子的話語,心頭暖意涌起,雙目泛紅看着對方,卻見楚羽生裝傻般笑了笑,自己也不免開朗幾分,“二哥...”她喃喃兩句,回過神來,趕忙高聲喊道,“二哥!當心!千萬別逞強!”
“放心吧三妹!”楚羽生笑了笑,看着賀魯道“大可汗,你可選好了?!”
“斑雲。”賀魯虎目沉沉掃了楚羽生兩眼,回頭對着左王道,“你用自己的馬,叫這小子用右王託納的。”
“這...”斑雲聽的一愣,可卻明白自家可汗礙於名譽,又當着衆多族人的面,不能在這馬上賺些好處。
“突厥可汗!這託納的馬認生麼?可別一上去就把我甩下來了。”楚羽生譏諷道。
“放心吧!右王的一共三匹坐騎,我給你選的那一匹已是訓練多年,溫馴的很。”賀魯淡然答道。
“左王,你怎麼還不領命?莫非你害怕那唐人麼?”阿史那賀麗瞧着斑雲有些發愣,心頭不悅,“莫非你還真指望哥哥給他選匹駑馬,讓你輕鬆得勝?”
“不...不敢。”左王斑雲趕忙橫手行禮,不敢言它。
“我哥哥可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向來光明正大。”賀麗嬌哼一聲,瞪了斑雲一眼,頗有些瞧他不起。
“哎...”賀魯輕嘆一氣,實在對這單純天真的妹妹沒有辦法,片刻,雙方各自領了馬匹,行到那賽場之中。賀魯掃了二人兩眼,笑道,“這一試有兩種比法,不知四皇子想怎麼比?”
“什麼?!”李川兒聽的好不奇怪,眉色一緊,“大可汗什麼意思?”
“莫非還有變數?!”蕭衍也是不解。
“很簡單。”阿史那賀魯笑了笑,指着楚羽生和斑雲道,“一者是二人分別單獨比試,二者便是一起上馬相爭。”
“分別比試麼?這樣便是實實在在的馬術箭法...”蕭衍思量左右,“若是一起策馬比拼,雖然會多些變數,不過也是利己不利敵。”男子想了想,開口道,“少主...”
一語未言罷,楚羽生朗聲笑了笑幾聲,脫口道,“我喜歡熱鬧,還是和斑雲大人一起吧!獨自比試卻是無聊的緊。”
“恩。”李川兒點了點頭,“羽生也明白這些。”她雖然贊同楚羽生的話,可瞧着那短短八百步的路途荊棘滿布,陷阱繩索無數,心頭也不免爲他捏了把汗。
“羽生!”此刻,陸展雙少有的出言提醒道,“這比試你是第一次,你那馬卻不是。”
“哦?”楚羽生聞言一愣,撓頭不解,“黑臉什麼意思?我是第一次比這馬術,馬兒不是?”
“好了!開始吧!”阿史那賀魯喝道。
衆人擡目看去,只見二人均已上了馬鞍,立在那賽道起點。可瞧着楚羽生策馬的樣子,明顯比那斑雲要生疏很多,前者雖然在中原騎馬不少,可論這大漠之中,突厥馬性狂野,雖然這馬不認生,可論着熟悉主人的心思,怕是還要數斑雲自己和坐騎。
“雖然羽生在話頭上賺了幾分便宜,可論這優勢,怕還是突厥人佔得大半。”李川兒沉眉嘆道,心頭有些焦急。
“這一局,白臉的確不好辦。”蕭衍點了點頭,回道“斑雲和他的戰馬彼此熟悉,而白臉首先騎術就不如突厥人,再者馬主相協上又輸了幾分。”
“我相信二哥!”狄柔此刻目色堅定,雖然也瞧出諸多問題,也依然對楚羽生抱有信心。
“阿柔...”李川兒被女子一言說的呆住,又聞陸展雙沉言“羽生不會這麼輕易就認輸。”
“恩。”蕭衍也點頭稱是,“白臉的性格堅韌不拔,斑雲若是小瞧他,定然要遭道。”
“以這銅鈴爲號!”右王託納也立在二人中間,單手提着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銅鈴,“一會我鬆開手,這銅鈴落地發聲,便是比試開始的時候!”
“明白了,快些吧!我都等得不耐了!”楚羽生戲謔般瞧了斑雲兩眼,故作傲態。
“哼!不知深淺的唐人!”斑雲瞧着他裝模作樣,心頭十分不屑。
“四皇子,你這手下怕是要輸了!”阿史那賀麗站在賀魯身後,嬌聲譏諷道,“你可知爲何這輪派斑雲上麼?”
“哦?”李川兒掃了女子一眼,笑道,“可是因爲我妹子把那穆薩的信心擊垮了?還是剛剛那一局他自不量力受了傷?”
“你!”賀麗聞言大怒,跳腳道“什麼受傷!那是因爲穆薩自從封了第一勇士以來,唯獨馬術排在第二!”
“第一是這斑雲麼?”李川兒冷言道。
“知道就好!一會看你這手下如何?看看誰的信心被擊垮,看看誰不自量力受傷!”賀麗本來想好心提醒對方兩句,誰知李川兒卻冷言冷語相對。
“看好了!”右王託納提着銅鈴,掃了二人一眼,喝道“來了!”一言罷,那銅鈴脫手,直直墜落。
“好!”楚羽生此刻拽着繮繩,眉色凝起,心頭不敢小看那斑雲的馬術。
“哼,看你一會怎麼收場!”斑雲冷冷瞧對手一眼,也是聚精會神,盯着前方。
“落地了!”場上一名突厥士兵聽見銅鈴之聲,高喝道,可那二人卻提前聽見,策馬奔了出去。
“開始了!”李川兒緊緊盯着二人,不敢分毫挪開目光。
“白臉...”蕭衍和狄柔陸展雙三人也是屏息瞧着場上情景,心頭緊張不已。
“哼,便是這些能耐麼?”右王託納發完號令,站在場外看着二人一前一後行在那賽道之上,不免冷笑。
衆人擡目看去,只見場上兩匹賽馬如利箭乘風,呼嘯般奔馳在草原馬道之上,斑雲馬術高超,又對這路途上的陷阱頗爲熟悉,每每到了那木樁,橫索處均是提前應對,或是策馬躍過,或者壓低身形鑽下而行,贏得在場衆人讚歎歡呼,吶喊助威。
“這突厥人搞得什麼破障礙!”楚羽生剛剛策馬行了不到百步,面前忽然現出七八個低矮木樁歪七倒八,左右擺滿那賽道,“還不能繞過去麼?”他心性上來,也不顧那麼多,想模仿之前斑雲那樣揚蹄越過,可馬兒到了矮樁之前,卻是左踏右拐,取近而過,完全不聽楚羽生的號令。
“臭馬!叫你越過去!沒叫你走過去!”楚羽生揚着馬鞭,使勁抽了幾下,那馬兒吃痛一驚,上蹄揚起,速度陡然快了七分,卻險些把楚羽生顛下鞍來。
“小心!二哥!”狄柔看着男子險況,不免有些着急。
“羽生,慢些!別急!”李川兒沉眉看去,那斑雲已然領先楚羽生一百餘步,後者馬術不高,且是第一次來這突厥賽馬,實在難佔上風。
此刻場上,突厥士兵貴族皆是仰面嘲笑,噓聲遍地,
“這唐人會騎馬麼?”
“開頭就輸了一百多步,等到了終點不是要輸五六百步麼?”
“我以爲這唐人多厲害,剛剛還叫喚的兇。”
“斑雲是我們突厥馬術最好的人,除了穆薩可以與他一拼,少有人可以勝他。”
“好!不愧是左王斑雲!馬術真是厲害!”
賀麗看到這裡,也有些爲李川兒着急,她行了幾步到女子身邊,低聲道,“四...四皇子...一會輸了...也是你們唐人不擅騎馬...別...別生氣。”
“哼。”李川兒瞥她一眼,心頭不屑,女子看她表情冷冷,胸口一疼,卻是有些想哭。
“媽的!這要是輸了,面子是小...大姐和三妹那邊卻是難辦了...三妹尋了她父母八年...大姐也爲此次出征準備多時...”楚羽生好不容易過了那矮樁卻瞧着斑雲早已領先自己百步,不免心頭着急。他剛剛想罷,快馬加鞭,坐騎吃力,當下又快了兩分,忽然,只見前方又現出一段攔腰橫木,好不駭人,高雖不足半丈,可楚羽生卻難以效仿斑雲那般藏於馬下而過。
“混蛋...”楚羽生雖然瞧着前方橫木心頭大急,可斑雲遠遠在前,賽馬又怎有那停下思量的空閒?男子此刻雙眉一沉,屏住呼吸,目光死死打量着前方橫木,似在做着打算。
“羽生!不可莽撞!”李川兒瞧着楚羽生馬速疾馳,分明沒有半點慢下來的意思,當下心頭大驚,出聲喝道,“一局而已,性命重要!”
“二哥...”狄柔雙手緊攥,瞧着楚羽生是死而歸的目光,不免心頭一空,竟有些忘了呼吸。
蕭衍和陸展雙皆是沉眉難言,目光寸尺不離楚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