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爲難(上)

“四皇子,你看!開始了!”賀麗瞧着場上那黑袍道士緩緩擡手行了一禮,知道此人似乎是要動手。

“臭小子,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李川兒也不知爲何,忽然朗聲對場上喊道。

“怎麼了?”賀麗聞言一愣,眉色輕皺,“莫非四皇子和我師父以前有什麼仇怨麼?”

“這大唐王爺說什麼?”場上突厥士兵也是紛紛對視,好不難解。

“他喊自己的手下,好好教訓令狐大人!”

“什麼?教訓令狐大人?”

“便是穆薩和左右王也不敢如此,這唐朝王爺好不狂妄!”

“不過這黑袍道士也的確不是凡人,之前闖營的人便是他!”

“那又如何?一會打起來啊,我估摸着令狐大人若是手上力道沒把握好,這黑袍道士可得一命嗚呼!”

“我也瞧着是這樣,咱們令狐大人當年在萬軍中,單槍匹馬,殺了叛軍十八個頭領。”

“這下有黑袍道士好看的了...”

漠北瑟風拂面,戰馬踏蹄低嘶,牙帳營前二三試,孤刀立影修羅心。

令狐安然見蕭衍端手行了一禮,也淡淡拱手道,“小道士,無需多禮,把你的本事都使出來,我瞧你在武林大會上,不也威風的緊麼?”

“不敢不敢,若是論這武藝,我半月前還被人用眼力懾服,一招未發,怎敢談威風?”蕭衍自嘲道。

“什麼?”令狐安然聞言大驚,眉頭輕皺,“你見過那廝?”

“哦?”蕭衍見了女子這般反應,不免來了興趣,“閣下也見過不忘生?”

“哼,什麼不忘生,便是個老不死的妖怪。”令狐安然冷冷道,語氣中透着恨意。

“這丫頭竟然也見過那怪人...”蕭衍沉眉看着女子,卻也瞧不出什麼。他笑了笑,道“罷了,今日是比武,不談這些,不過...”

“不過什麼?”令狐安然答道。

“不過,若是我僥倖贏了,還請閣下把身份如實相告。”蕭衍笑道,緩緩行到了女子幾丈前。

“哦?小道士什麼時候對我如此好奇了?”令狐安然聽了寒聲一笑,“莫非是爲了你家少主?還是那個狄柔丫頭?”

“習武之人,勝負而論,爲誰都可。我只問一句,閣下敢應麼?”蕭衍冷冷看着對方,嘴角上揚,幾分煞氣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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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你以爲你能勝過我麼?”令狐安然笑了兩聲,單手朝着蕭衍,挑釁道,“來,本姑娘先讓你一隻手。”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蕭衍雙目微閉,打量着面前女子,詭異一笑“來了!”忽然,男子目色一瞪,右掌拇指輕推刀口,足下一沉,人影模糊,當下失了蹤跡。勢頭好如鬼魅妖邪,電光火石屏息不覺,彈指一揮沉目難察。

“嗯?”令狐安然瞧得愣住,只覺對方剛剛那一瞪,竟讓自己有些恍惚,“人呢?”她未來得及多想,面前殺氣驟現,那破空的刀風離自己只有半尺不足。“好快!”令狐安然一語喝出,眨眼間,面前陡然現出一人,黑袍加身,掌握寒刃,橫掃而來。

“好小子...”李川兒瞧見此景,也不免啞然讚道,“半月前才和那不忘生鬥過一招,身法居然又有精進?”

剎那,令狐安然急忙擡手舉刀,提勁相迎,只聞“鐺”的一聲,兩刀相交,女子提出七分勁力,這才堪堪接住蕭衍一招。

“竟然接住了?”蕭衍也是一愣,此刻殺招被破,當下點足連退三步,橫刀腰後,笑道,“閣下果然厲害,比起當年藩州又精進不少啊!”

“精進?”令狐安然接了對方一刀,虎口卻是有些顫動,她雙目一沉,冷冷道,“小道士,你也藏私不少,這兩年不到的功夫,你卻是步入清風大成了。”

“哦?姑娘也知道這清風的境界?”蕭衍雙目一轉,打趣道,“那敢問姑娘是什麼境界?”他一招試水,明白對方功夫和自己不分上下,若不是剛剛搶了先機,賺了對方不熟悉自己刀法的便宜,怕是也難讓令狐安然如此吃驚。

“我是什麼境界?哼,打了就知道。”令狐安然冷冷道,心頭卻是一沉,“這小子那一刀來勢驚人,刀法詭異路數難解,不似我中原的武學...”

原來這蕭衍自從得了修羅心後,也曾花些心思鑽研刀法,初時,他曾向李川兒學了幾招碧水百花劍,打算把劍意融入刀法之中,可左右試過幾次,均不達心意。

這小子除了一路玉虛散手有些功底,而後自創九天若下掌和玉虛玄冥指外,少有機會接觸兵刃,便是以前那黒木刀,亦是嫌那拂塵使的不便而隨意拿來用用。

那日,大軍行出西州幾日,他得了空閒又擺弄起這修羅心。幾番琢磨,忽然想起自己在長安擂臺上力敵千軍的場景,廣涼師曾言自己不精通刀法,不如隨性而發,那時所用的招式便是模仿蘇我日向的六時七門刀,如今細細想來,的確威力不同凡響。這小子從小機靈聰慧,當下拍頭一琢磨,不如就依這六時七門刀爲基礎,融入自己隨意而發的刀意,藉此隨機應變,也稱得上一流武學。

“打了就知道?那蕭某又來了!接招”蕭衍朗聲一笑,眼神忽然一凜,只把令狐安然又瞧得片刻恍惚,周身壓迫之感現出。

後者急忙運功定心,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她看着對方雙瞳,心裡好不奇怪,“刀法奇怪也罷,可爲何小道士那雙瞳一瞪,四周壓抑之感驟現,讓我心頭恍惚片刻?”

“看刀!”蕭衍闊步一踏,周身數轉,模仿那蘇我日向,回刀入鞘,而後壓低身形,反掌握刃,破空劈出,形似“破浪式”,神取玉虛玄冥指。

片刻,只見一道無形氣勁,隨刃而發,凜草斬風,眨眼向令狐安然而去。這一刀雖比不上蘇我日向“破浪式”那般霸道,卻多了些玉虛玄冥指的銳氣。

“好刀法!”令狐安然看的一驚,急忙點地後閃,側身而避,當下面頰一冷,落下幾根青絲,這才堪堪躲過對方刀氣。女子額間生汗,心頭一沉,對這面前男子再也不敢小瞧。

頃刻後,背面 “砰砰砰”響起幾聲,得空看去,只見身後七八旗杆盡皆橫腰而倒,惹的在場衆人好不啞然。這一刀,好似風過不留痕,若不是那旗杆切口,衆人都不知是何而爲。

“這刀法怪異的很,可以我的功夫,要避開也是尚可... ”令狐安然打量着蕭衍,雙目微閉,“可這小子那眼力,似乎和不忘生的有些像...莫非....”想到這裡,她兩眼圓瞪,朗聲喝道,“小道士,你這攝魄的眼力是跟那老不死的學的麼?”

“老不死的?”蕭衍見着對方在慢了半招的情況下,已然得以脫出刀勁,也是幾分佩服,脫口笑道,“我倒是想,不過那不忘生來去自如,行事怪異,實在沒有機會。換句話說,若我真的學會了那眼力,還用得着跟你比麼?”

此話着實不假,自從蕭衍和不忘生在那西州鶴歸樓交手之後,他對眼力的修煉的確又上了一層樓。要知蕭衍少時便通曉玉虛心經,習得凌燕十觀,夜能視物,遠可辨人。

再者和不忘生交手之時,對方已然點破這凌燕十觀的瓶頸所在,若是可以神煉氣,以氣煉眼,爲何不能以神煉眼?蕭衍和不忘生動手之時,便是吃了氣場的虧,對方淡淡一瞥,僅以這神通氣魄便壓了蕭衍一頭。

“一流武者比氣勢,二流武者鬥招法。”這也是蕭衍和那不忘生交手之後,最大的感悟,“如果贊普和廣涼師都能和那不忘生過個幾招,他們一定也要破解那眼力的法子。”這小子在比試之後,也曾埋頭苦思,可畢竟年少識淺,無法想出那破解之法,最後這小子拍頭一思,“左右破解不能,不如練個和那不忘生一般的眼力,下次遇上了,也好過不戰而敗。”

可他想的輕鬆,要知不忘生步履蒼穹,輾轉紅塵也近千年,這以神煉眼的法子,也是他創立而成。離凡當年在玉門關衝破樊籬,以神返息,習得內功圓滿之法,也是經歷了一番劫難。而蕭衍端着下巴抓頭苦思,平日行軍又無高人可以點播幾分,於是也只能想到這一步。再者煉眼說的輕鬆,一無心法,二無提點,他也是按圖索駿,依照那凌燕十觀的法子,進一步把周身氣魄集中在了雙瞳,雖然路走蹊徑,不達正途,可也不違不忘生那煉眼的宗旨,以神而成。如今小試牛刀,倒是有些成效。

“你不動手麼?”蕭衍聞言輕笑,打趣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令狐姑娘,接招!”

“呵!知道我姓什麼,還讓我如實相告?”令狐安然冷笑而對,不再等那蕭衍出手,當下足尖點地,身法幾轉到了對方面前,“看刀!”言罷,卻是把碧水百花劍意融入了彎刀之中,只見女子刀法合步,兩踏而劈,一步三挑,斬、突、掠招意無窮,步步殺意難料。

“好厲害!我也曾想把碧水劍意融入刀法,卻不如你這般行雲流水。”蕭衍點頭讚道,修羅單手緊握,步步連退,雙瞳急轉,兵刃上下翻騰,穩穩守住周身。

“哼,知道就好!”令狐安然十餘招逼退蕭衍,冷笑道。

“百年青山,傲然四傑。這劍法會的人不少,可單論這碧水百花意,還要數那長孫一夢,可今日看你的境界,怕是還在她之上。”蕭衍讚道。

“長孫一夢算什麼東西,你見過觀音婢用這劍法麼?”令狐安然不屑道。

“川兒的母后?”蕭衍一愣,這纔想起觀音婢以一敵二,兩招劍意就戰平了前朝劍神楊昊天,“是了...若是比這碧水百花劍,應該數那幽谷鬼主,我聽燭九尊曾言,這觀音婢當年憑着素雪掌和碧水劍力敵千軍,孤身平復玄武門。”

“知道就好!俗人都說這碧水百花劍乃是劍步合一,生出百般變化,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狐安然冷笑道,“而觀音婢早已悟透此道。”

“怎麼說?”蕭衍不解道。

“你知道青山派爲什麼又選出四傑,不是五個也不是三個麼?”女子問道。

“我聽江湖上傳言,青山派創於長孫無極,此人是少有的奇才,開山立派,自創青山空冥決,武藝通天達地,可最後卻難尋一個傳人。所以藉着兵器拳腳,把自己神通以一化幾,分別創立了四路絕學,素雪綺羅掌、潛龍疊影手、碧水百花劍和長天流雲步。”蕭衍認真答道,“因爲絕學有四路,所以才選出四人。”

“不錯,你可知多年來,爲何竟無一人能把這四路絕學化幾成一?”令狐安然笑道。

“我和李承乾交過幾次手,此人已然三絕合一,論着他精進的速度,怕是無需三五年,便可讓青山空冥決重現江湖。”蕭衍沉眉思索片刻,答道。

“李承乾能重現青山空冥決?”令狐安然聽了男子說的話,不免大笑幾聲,“就憑他?李承乾的資質雖然不差,可也稱不上奇才,別說長孫無極,他連自己的母親觀音婢都比不上。”

“那三絕合一...”蕭衍不解道,“莫非不是重現青山空冥決的法門?”

“好了,我們是比武,不是閒談,要想知道怎麼才能重現青山空冥決,跟我過幾招便明白。”令狐安然瞧了瞧在場衆人驚訝的眼神,明白蕭衍剛剛那兩刀,着實讓他們還沒回過神來,“小子,你這刀法一共幾式,不如都使出來,我用碧水劍意還你。”

“幾式?”蕭衍笑了笑,“都是我隨性而發,誰知道有幾式,不過硬要數個數,我算算...”他打趣一句,思索起來,“蘇我日向的六時七門刀,一共十招,乘風、破浪、分海、斷潮....最後一招要數那修羅十方。”想罷,蕭衍脫口道,“應該有十式,不過若是鬥起來,變化隨心,便是多個幾十一百,也是難說。”

“招取於心,不拘於泥,原來你小子真的步入清風了...”令狐安然點頭贊到,心知就算對方不說這招式來歷,憑着剛剛那兩刀,也是少見的強敵,便是與燭九尊贊普他們並列於世,也不見得落得下風。

此刻,蕭衍掃了掃四周,只見剛剛那兩刀氣勢不同凡響,只把周圍衆人都瞧得愣神,當下笑道,“令狐姑娘,我們接着打吧,否則那汗王還以爲我二人作假。”

“嗯,也叫你看看,什麼是青山絕學!”令狐安然眉眼輕擡,身法一晃,急閃而出,眨眼彎刀再出,卻不拘於那劍步合一,招式銜接如行雲流水,天衣無縫,只把八式碧水百花劍化爲無形,盡皆信手拈來,隨性而發,隨意而行。

“嗯?你這...”蕭衍不敢多想,修羅順勢而出,刀光劍影,寒刃呼嘯之聲,破空不斷。蕭衍側身避開女子一刀,只見對方順着刀勢,斜出兩步,招式順勢而變,劈、突、掃,三式接後,“來得好!”言罷,足下一點,身法又疾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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