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跑到窗口一看,只見賈蓉的帽子已不見了,髮髻散亂的落荒而逃,連身上的華貴衣裳都被扯破了幾處。
後面那魁梧大漢手長腳長,沒幾步就追了上來,將賈蓉一腳踹翻在地,灌了一口酒,又將酒壺扔掉,當街就踢打起賈蓉。
踢打了幾下覺得還不過癮,口中罵道:“你這個殺千刀的,敢動你老子的人,我廢了你的臊根。”
說着一腳狠狠往賈蓉襠下踢去,蔡孝宇在樓上老遠,都能聽到賈蓉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尖利的聲音叫人頭皮發炸。
這時後面追上來幾人,抱住了那魁梧大漢,那大漢一邊掙扎,一邊還罵罵咧咧不肯罷休。
後面又跑來兩個家僕打扮的小廝,急急忙忙去扶地上的賈蓉。
可賈蓉剛纔被那大漢一腳踢在要命之處,整個人蜷縮成蝦子一樣,也不知是死是活,那裡扶得起來。
其中一個小廝只好把他背到背上,兩個人急急忙忙的就走了,估計是去尋醫了,也不敢去找那魁梧大漢理論。
過了好一會兒,好事的蔡孝宇叫了個跑堂夥計來問。
才知剛纔打人的魁梧大漢是驍騎營的六品校尉陳雄,據說還是齊國公府的遠房親族。
今日和賈蓉在一起的劉玉兒,原來是這陳雄的老相好。
只是劉玉兒嫌棄陳雄粗鄙,哄了陳雄幾次銀子,就開始躲着他,與年少多金且俊美識趣的賈蓉勾搭在一起。
那夥計一番話說完,把原先愛聽八卦的蔡孝宇噁心的不行,兩個男人當街撕打,居然是爲了第三個男人爭風吃醋。
崔安之和劉霄平將蔡孝宇恥笑了一通,說他招了這等污穢事髒了耳朵。
今晚他們和賈琮的分子都免了,只讓他一人掏錢付賬。
剛纔那一幕,讓賈琮第一次對寧國府的污穢有了形象認識。
想起剛纔賈蓉那幅狼狽相,蔡孝宇說的沒錯,一朵鮮花插在糞土上。
……
玄天宮落霞別苑。
青山學院丙文館的都是未進學的學子,這小半年都忙着參加各級童試,等到雍州院試結束,書院給了丙文館學子四天休沐。
八月初三,是賈母的生辰,賈琮本希望老太太能將自己忽視掉,他也就省的回去不冷不熱的應酬。
可惜賈政還是提前派了小廝來叫他回家賀壽。
不過回去也好,因爲過幾日雍州院試就要放榜,放榜的地點就是神京東城禮部南院東牆下。
一大早起來,賈琮就在院子裡揮拳踢腳練了一炷香的功夫,其實那架勢就是曲泓秀傳授的刀法,日常被他當做健體的功課。
平時他只會在曲泓秀的院子纔會正經練刀,在落霞別苑或賈府,他從不會在人前練刀,因爲那實在有些扎眼。
等到出了一身汗,便去打水沐浴,晴雯又幫他重新梳洗更衣。
五兒也將早備好的各式早點端了上來。
兩年裡晴雯和五兒都出落得愈發標緻俏麗,女孩本來發育的就早,兩個精靈般丫頭脫去幾許稚氣,更顯嬌美動人
這兩年陪着賈琮在洛蒼山讀書,少了賈府的壓抑拘謹,又多受賈琮這樣性情的薰陶。
兩個丫頭的風致舉止與在賈府時皆有不同。
晴雯愈發嬌俏靈巧,脆利喜人。
雖嘴巴厲害的脾性還在,但落霞別苑就那幾個人,事事清簡,沒有賈府那些齷齪事。
並不用她抗爭嗆人,更沒有風流靈巧招人怨之虞。
五兒愈發雋美秀麗,溫潤嫺雅,通身的氣派那裡還看得出只是個丫鬟。
這兩年長居洛蒼山,山上空氣通透,賈琮又教了她一些保養之法,原先嬌弱的體質已健康了許多。
晴雯將一隻雞子撥乾淨殼,放到賈琮碗裡,問道:“三爺,我們這次回府要呆幾天?”
“我有四天休沐,這次回去除了老太太的壽,還要等禮部放榜,等看完榜我們就回,應該要三天時間吧。”
“哦,三天啊,時間有些長,不過看三爺放榜是大事。”
五兒在一旁笑道:“在外面呆的心都野了,不用回家才最合你的意。”
晴雯撅着嘴道:“府上那有這裡自在,一大堆主子拘着,連大氣都喘不順,你敢說你就喜歡回去。”
五兒悠悠說道:“三爺是府上的哥兒,等三爺以後得了功名做了官,總是要回府的,還能一輩子住在這裡不成。”
其實五兒也喜歡如今的日子,要是一輩子就這麼陪着三爺過,那該多好。
兩年前寶玉要討她的事,可是傳的沸沸揚揚,搞得五兒很是噁心,她媽媽還過來慫恿她,被五兒一頓搶白才死了心思。
所以五兒也不喜歡在府裡呆着,沒的又遇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但三爺是賈家的公子,多半是不成的。
賈琮笑道:“伱們也不要瞎琢磨,就算回府,清芷齋關上門,和在這邊沒多大差別,你們擔心什麼,有我呢。”
“以後只會越來越好,總有一天,我們自過自己的日子,不需向誰交代,也沒繁文縟節顧忌,再也不會有人拘着咋們。”
晴雯俏麗大眼睛閃着光:“爺都說到我心裡去了,府上的爺們那個都不如三爺,只要聽三爺的話,好好跟着三爺,就能過上好日子。”
五兒聽了噗嗤一笑:“瞧把你嘴甜的,叨叨個不停,小馬屁精!”
晴雯眯起眼睛說道:“你說誰是馬屁精!”張牙舞爪的就向五兒抱去,五兒嬌笑着躲開。
賈琮一邊吃着桌上的早點,笑着看兩個丫鬟嘻嘻哈哈打鬧。
想起在賈家那些窘迫的記憶,眼前這樣的纔是真正的日子。
……
榮國府。
探春的丫鬟侍書正往迎春房裡去,路上遇到個身材高挑豐腴的丫鬟,手上還提着食盒,正是迎春的大丫鬟司棋。
侍書笑道:“司棋姐姐,這等事情還要你自己做,讓小丫頭去跑就是了。”
“你是不知廚房那些沒眼力勁的,向他們要碗雞蛋羹,都推三阻四的,小丫頭過去不頂事,不然以爲二姑娘房裡的人就好捏把!”
侍書聽了這話心裡卻是明白的,司棋的外婆就是那王善保家的,兩年前在鎮安府被判了死罪,秋後就被砍了頭。
這事本和琮三爺沒太大關係,但是三爺恨他逼死了自己丫鬟芷芍,在王善保家被官差抓走前,生生打斷了那婆子的雙腿。
王善保家的在府上素來遭人厭惡,也沒人同情她,且三爺在那件事上的做法,他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不過王善保家的畢竟是司棋的外婆,要說司棋心裡對三爺毫無芥蒂,那又怎麼可能。
只是府上的人都知道,二小姐迎春和琮三爺是親姐弟,二小姐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弟弟,姐弟感情甚篤。
司棋也不敢和三爺起齷齪,只是心中不免藏了一口氣。
那管廚房的柳嫂子,是三爺的大丫鬟五兒的娘,不知怎麼司棋就看她不順眼,兩人起了幾次摩擦,只是沒有鬧大罷了。
“怎麼,又和廚房那邊鬧開了,咋們這些人從小一起長大,你聽我一句勸。
柳嫂子那怕看在三爺面上,也絕不敢慢待二姑娘,你這又何必呢。”
司棋柳眉一豎:“怎麼侍書姑娘今天這麼清閒,大清早就來教訓我了。”
侍書橫了司棋一眼,說道:“別不知好歹,說你那是疼你,聽不聽的進去在你,我是找你們姑娘的,她在屋裡嗎?”
司棋眼簾一垂,說道:“在屋裡呢,一大早就起來做針線,也不怕傷到眼睛。”
“那我去找你們姑娘,三姑娘打發我過來說一聲,琮三爺今天要回府。”
司棋聽了一愣,侍書也不管她,徑自先去了迎春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