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香閨慰私語
金陵,興隆坊,賈家老宅。
一輛馬車駛入坊中,在賈府西角門處停下,兩個隨車的親兵上前敲響了門環。
等開門的家僕出來,他們只說是威遠伯的親兵,奉了伯爺吩咐,帶人來取伯爺的東西。
那家僕聽了有些迷惑,見馬車上下來個身姿苗條,明眸皓齒,姿容俏麗的小姑娘。
站在馬車旁邊,一雙大眼睛來回轉動,好奇打量老宅高大古樸的門第。
那家僕有些搞不清眼前狀況,因拿不準主意,便去回了管家金彩。
金彩聽了口信,便連忙趕了出去,這幾日因賈琮的事,金彩心裡一直犯嘀咕。
前段時間,賈琮讓隨身小廝江流回來傳話,說因公務繁忙,不會每日回府。
之後連着好多天,賈琮都沒回府過夜,金彩心中一直掛着這事,且這些日子一直沒見到人,也不知其中究竟。
那兩個跟車的親兵,金彩倒是認識的,那日從碼頭護送賈琮回府的親兵裡,就有這兩個人。
親兵還帶了賈琮寫的字條,金彩認得那就是賈琮的字跡,可是半點都錯不了。
又見同來的還有位姑娘,便叫自己婆娘出來接待。
金彩家的也是一臉稀罕,那位三爺好多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有點消息,自己不回來,倒是姑娘家找上門。
金彩家的笑着問道:“姑娘來幫我們三爺取東西,可我看着姑娘臉生,不知姑娘和我們三爺是……。”
那小姑娘燦然一笑,嬌麗靈動,宛然生姿,滿不在乎說道:
“是琮哥讓我……,哦,是三爺讓我過來幫他取些行李,我是你們三爺的丫鬟。”
金彩家聽了這話一愣,三爺不是一個人來的金陵,什麼時候多出個丫鬟來。
難道是在金陵新買的,還沒來得及帶回家?
這可是說不準,那位爺什麼都極好的,就是女色上好像有些荒唐。
上次他到金陵纔沒兩天,就從外面買了個極俏的丫鬟。
金彩家的現在還記得清楚,那丫鬟眉心長了顆紅痣,生得跟畫裡走下來一樣,自己閨女也算長得水靈,可和那丫鬟一比就不如了。
沒想到這次三爺再來金陵,居然故伎重演,又從那裡找了這麼俏的姑娘做丫鬟,招惹女人的本事,都趕上他讀書的能爲了。
金彩家的心中好奇,便跟着這姑娘去了賈琮的院子。
金彩家的見這姑娘雖長得俏麗明媚,還有未脫的稚氣,卻是很爽利大膽的性子,進了賈家門戶深沉的內院,不見一點怯場。
進了賈琮的房間,來回翻看了幾遍,麻利的歸置書籍和衣物,便讓院子裡的丫鬟整齊放入行李箱籠。
又讓金彩家的叫人手過來,指揮着讓人把箱子搬上馬車,年紀雖然不大,做起事卻虎虎生氣,麻溜利索,很有些章法。
最後還踮着腳尖,取了賈琮掛牆上那柄彎刀,抱在懷裡哼着小曲兒就出了內院。
金彩兩口子看着馬車離去,還是大眼瞪小眼,一肚子疑問。
金彩家的說道:“三爺回金陵才幾天,就要不在府上住了,也不知哪裡尋摸來這麼個丫鬟。
我說當家的,這位爺什麼都是好的,唯獨這上頭太鬧了些,他年紀也不小了,老太太怎麼不給她說門親,也收一收他的心。
再怎麼也給他安排兩個屋裡人,不然總這麼在外面折騰,看着也不像啊。
我看他定是在外頭看上什麼女人,捨不得回來住了。”
金彩聽了這話,瞪了自己婆娘一眼,皺眉說道:“你就閉嘴吧,爺們的事也你好多嘴了。
你那媳婦就是摻和這些事情,還牽連到三爺,如今還在農莊耕地呢。”
金彩家的聽了這話,啐了一口,說道:“那個女人也配拿出來說,居然鼓搗讓鴛鴦給大老爺做小,也不看看那位都半截入土了。
黑了心的女人,活該被太太打發去農莊受罪,鴛鴦就算要配府上的爺們,也要像三爺這樣的,才叫好主呢,那裡能那樣胡亂許人。
女兒來信不是說了,還是三爺出面保了她安穩,你說三爺是不是看上鴛鴦了……。”
金彩的瞟了一眼自己婆娘,說道:“唉,你還是少做些白日夢,三爺是沒見過女人的人,上次他來金陵,帶的兩個貼身丫鬟。
還有今天這個小姑娘,哪個不比鴛鴦水靈,他犯得着用這事勾搭鴛鴦,他幫鴛鴦,多半是和大老爺不對付。
還有三爺離府這件事,你可不要往外說,說不定三爺要辦大事,你要惹了三爺厭煩,可不值當。”
金彩家的嘴裡嘀咕,當家的說什麼胡話,在外面招惹女人捨不得回來,也能叫辦大事,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
金陵,裕民坊。
小院的正屋之中,賈琮仔細翻閱鄒敏兒給他的案牘。
寶珠讓人擡了從賈家搬來的箱籠進正屋,將箱子裡的書籍衣物,按在賈家院子的摸樣,一件件重新擺在屋子裡。
房門被輕輕推開,裙倨款擺,步搖光轉,隱有暗香浮動。
卻見可卿拿幾件剛漿洗過的衣服進來。
她將衣服放在牀上,又把寶珠擺放的東西,整理了一遍,擡頭望着伏案用功的賈琮,有些愣愣出神。
在寧國府時,兩人限於各自的身份,極少有正常見面的機會。
後來又出了那樣的事情,她躲到金陵兩年,兩個人兩地分隔,再沒見面。
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如此接近,住到了一個屋檐之下。
這本應該是讓她很開心的事,但是眼下卻和兩年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坐在書案前的賈琮,似乎感覺到什麼,擡頭看到可卿望着自己有些出神。
寶珠突然覺得房中氣氛,變得有些異樣,吐了吐舌頭,便悄無聲息出了房間,還隨手關上房門。
可卿見賈琮對他笑了一笑,從書案前起身走來。
便問道:“伱過去姑蘇,是要辦理要緊公務嗎?”
賈琮在她身邊坐下,說道:“我領了聖上秘旨,督查周正陽的案子,眼下找到一些頭緒,要去姑蘇找個要緊的人物。
去了三兩天功夫就回,希望能有所收穫。”
可卿微微一笑,言語中有些落寞,說道:“你這人本事的很,說不定回來就能斷了案,到時候就要回神京復旨。
下次你再來金陵,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有時候我就想,你要不是榮國賈家的人,不是什麼伯爺,也不再做官,我們還有秀姐,一輩子都在這宅子裡過日子,那該多好。”
賈琮聽她溫聲細語,說到最後聲音低落,幾不可聞,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大概是覺得這樣的事,雖然是心之所願,但怎麼也成不了真。
賈琮微笑着抓住她的手,輕輕揉捏着柔滑修長的玉指,就像是無言的憐惜和勸慰。
可卿潤澤如玉的俏臉上,漸漸生出醉人的脂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已不知不覺靠着他的肩頭,整個人鬆弛下來,就像是久經顛簸的航船,終於返回棲息的港灣,空氣中洋溢出親密芬芳的氣息。
賈琮說道:“可卿,總會有這麼一天,你不用一個人留在金陵,我們都會像今天那樣,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顧忌旁人怎麼看。”
可卿並沒睜開眼睛,只是嘴角露出微笑:“我可不是小孩子,你也不用哄我,要是你去遼東之前,這話我或許就當真了呢。
可是現在你不一樣了,聖上封了世襲罔替伯爵,身上擔着賈家一脈世代榮耀富貴,你是衆目睽睽的威遠伯……。
我一向知道你有本事,可卻沒想到你會這麼能幹……。”
可卿的話音中帶着歡喜和自豪,卻也含着深藏的悲哀。
“如果你還是原來那個七品散職的小官,我還會在心裡癡心妄想一下,可如今卻怎麼也不成了。
我只是個和離的女人,別人要是老想以前的事,我們兩個甚至都算差着輩分。
你如今貴爲伯爵,雖然榮耀富貴,卻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國朝法度,宗人禮矩,樣樣都不能輕忽。
當初我嫁入寧國府,就是不想壞了你的前程,如今你好不容易走出這麼大的出息,我更不想因爲自己,給你留下話柄。”
賈琮想到當年,他在安定寺中抄寫佛經,從那個時候開始,可卿便常找了藉口,陪自己抄寫經文,兩人總是在一起消磨時光。
她好像自始至終都沒要求過自己什麼。
賈琮伸手摟住可卿柔潤的腰肢,將她抱在懷中,說道:“國朝法度,宗人禮矩,卻管不住我喜歡什麼女人。
或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世上沒有一成不變之事,當初我在賈家東路院,日日被生父嫡母苛責虐待,幾乎要丟了性命。
那個時候,我可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我現在給不了你一個結果,不代表將來也不可以,其實仔細想想,這世上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可卿聽了這話,依舊靠在他懷裡,笑道:“你這等年紀就已做了伯爵,難道還不知足,還想做成什麼了不得的事。”
賈琮笑道:“人生在世,百事糾纏,百般顧忌,不得自在,又有什麼趣味。
將來總要做到,誰也管不着我們,我想做什麼便能去做,該如意的必定如意,這纔是最了不得的事!”
可卿在他懷裡一笑道:“要想能如此大自在,只怕你做一個伯爵還不夠呢。
雖然知道你說好話哄我,不過我愛聽,以後你回了神京,我可聽不到呢”
賈琮突然叫道:“可卿。”
秦可卿依舊靠在他懷中,有些迷糊的應道:“嗯。”
分開許久,她很享受這樣相互依靠的感覺,如果一直能這樣,便是最好。
可是後面卻聽到賈琮說了一句:“我想到安定室佛堂後那間香房了。”
可卿嬌軀不自禁一跳,從他懷裡擡起身子,想起當初和賈琮在那間香房裡的事,身心微微酥軟。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賈琮一把抱在懷裡,嬌柔香軟的口脣,被一片溫熱覆蓋。
屋子裡馨甜沁人香味兒,脈脈流動。
彷彿有清泉嗚咽,細雨呢喃,春燕交頸,褪去冬羽,互述癡語……。
又似山巒起伏,延展出絕美的線條,飛鳥投林,沉浸其中,久久不願離去。
(此處刪減一千字,某點審覈扼殺才華,默哀……)
……
許久,可卿突然抓住了賈琮的手,用盡力氣推開他。
俏聲說道:“琮弟,不可以,……秀姐說了……你還未過舞象之年,這樣會傷身破功的。”
賈琮:“……。”
有些無奈的說道:“可卿,秀姐可真是關心我!”
可卿忍不住笑出聲,說道:“那可不是最關心你,連女師不傳男徒的秘傳法門,她都一心一意教給你,你們練功的時候……。”
說着有些不服氣,翹着嘴在賈琮腰裡輕擰了一把,那日曲泓秀傳功,可卿可是記得清楚,那行氣法門要走這裡的穴道
“秀姐說了,你……年紀還輕,到了緊要處,不能荒唐,讓我多勸着你,要是壞了事情,我可沒臉見她了。”
賈琮懟了一句:“她的話你倒是聽得很,怎麼我的話又不聽。”
可卿掩嘴輕笑道:“你說好話我愛聽,你說渾話我聽它作甚。”
慢慢的房間裡停止了聲音,可卿稍做整理,便推着賈琮坐在牀沿,幫他整理衣裳,還幫着他把亂了的髮髻,細心的重新梳過。
可卿打開正屋的門,和賈琮出去時,正看到曲泓秀從左廂房出來。
曲泓秀看到兩人的形狀,明秀英媚的雙眸,波光流轉,露出狐疑的神情。
賈琮倒是袍服端正,看似尋常,可卿也是衣裙整齊,似乎並無異樣,只是鬢角的秀髮微微有些散亂。
俏臉羞紅難褪,櫻脣粉嫩嫣紅,一雙善睞明眸,春水盈波,瑩潤流動,說不出的嬌美無限,韻致動人。
曲泓秀也是女人,自然能看出可卿不同尋常,看着賈琮就有些嗔意,微微眯着漂亮的大眼睛,問道:“你們……剛纔做了什麼?”
賈琮臉色尷尬,脫口說道:“沒有,我們什麼都沒做過。”
可卿被曲泓秀突然撞見,雖和賈琮並沒真做出事來,不過畢竟太過羞人,心中正一片慌亂失措。
卻突然聽見賈琮古怪的話語,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快步走回右邊廂房關上門。
院子裡曲泓秀似笑非笑看着賈琮,說道:“我可不管你做什麼荒唐事,你過幾日去姑蘇,估計要耽擱一些功夫。
今晚早些回來,加練一個時辰,瞧你鬆鬆垮垮的樣子。”
賈琮:“……。”
曲泓秀說到最後,竟有些咬牙的味道,話一說完,便又轉身進了左廂房,房門被關得有些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