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東路院。
昨夜賈赦一夜未回,邢夫人自然知道他去做什麼勾當,氣得一夜沒睡安穩,天亮時剛昏昏睡去,就聽見外頭一片混亂。
等到慌忙穿衣出去,見滿院子都是錦衣校尉,手上繡春刀亮着冰冷的寒光,在四下各處房屋穿梭搜掠。
府上的丫鬟婆子時而發出驚懼的叫聲,夾雜着瓷器桌椅翻倒打碎的聲音,整日東路院恍如末日來臨。
邢夫人站在主屋門前,被眼前悽惶混亂的場景,嚇得混身發抖,一屁股軟倒在地上。
……
錦衣衛指揮使許坤得了嘉昭帝的令諭,飛快出宮,爭分奪秒,親自帶人到榮國府拿人。
許坤這人也算心思縝密,他記得嘉昭帝交待的每一句話。
其中最關鍵的一句,皇帝讓自己帶賈赦回錦衣衛衙門問話,而不是緝拿入獄。
這兩句話,咋聽上去似乎意思相近,細究之下其實相差極大。
許坤升到錦衣衛指揮使已有多年,日常與嘉昭帝接觸極多,私下善於揣摩聖心,他自然品味的出其中意思。
聖上雖對賈赦涉及火槍盜運,心底十分憤怒,但是言行之間,卻對他留下餘地。
不僅是變緝拿爲問話,而且還嚴令,不用大刑,保其性命,在取得實證之後,封鎖消息,急報宮中,由聖駕裁斷。
聖上如此作爲,是讓自己在處置賈赦之時,保持最大的靈活和主動。
但是,聖上爲何會對一個紈絝無能的勳貴,這般手下留情?
旁人或許捉摸不出其中深意,但許坤身爲錦衣衛指揮使,耳目衆多,消息靈通,卻知今日正是上皇賜婚威遠伯賈琮的日子。
威遠伯賈琮極得當今聖上器重,而賈赦正是賈琮的父親,按許坤揣測,聖上必定是顧及到賈琮,所以纔會對賈赦事事留下餘地。
雖然君王偏愛某個臣子,也是常有的事情,但賈赦牽扯火器盜運,其罪不小,聖上居然還能因賈琮,而對其生父進行掩飾。
賈琮能得這般君王榮寵,實在讓許坤有些驚詫莫名。
只是許坤卻不知,就算錦衣衛耳聰目明,他許坤再心思靈活,也不可能探知,出現這種的情形,不過是賈琮提前設下伏筆。
歸根結底,是哪張驚豔的後膛槍圖紙,在嘉昭帝的心中發生作用。
……
許坤既然能深體聖心,自然不敢將事情做得太絕,更不會鬧得太過張揚。
所以他這次只帶了二十多個錦衣衛,入府搜尋賈赦。
但東路院的地方,遠小於榮國正府,即便是二十多個錦衣衛闖入,其聲勢也已十分嚇人。
只是過去半盞茶功夫,錦衣衛搜過整個東路院,又對相關人等完成詢問。
帶隊百戶過來和許坤回報:“大人,我們已搜過整個院落,都沒發現賈赦蹤跡,問詢過賈赦的夫人,還有院中幾個管事。
他們都衆口一辭,說賈赦昨晚並沒有回府,說他最近在崇清坊置辦一處外宅,養了一個新買的歌伎,昨晚可能是在那裡過夜。
大人,賈赦也有沒有可能,躲藏在賈家東西兩府,是否讓屬下帶人入府搜拿!”
許坤眉頭一皺,說道:“不妥,賈赦如今未落實證,聖上也沒下達抄家口諭,西府賈太夫人是超品誥命,未得明旨,不可輕舉妄動。”
至於東府威遠伯賈琮,更是個不好惹的人物,多少衛軍將領都斷送在他手上,連南直隸正二品大員,遇上他都難逃劫數。
他的府邸剛被聖上擡一等伯爵建制,沒有聖諭無法入內搜查,不要自找黴頭了。
你拿我的手令,調配一個百戶人馬,把賈家東西兩府給我看死了,其餘人和我去崇清坊拿賈赦!”
……
崇清坊,賈赦外宅。
翠紅昨晚累的差點斷氣,賈赦還沒最後消停,她就已死人一樣昏睡過去。
雖然蕩魂銷骨,心中回想卻有些後怕,這老鬼以前是個沒用,昨晚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怎麼大勁頭,拱得自己好生快活。
因爲虛耗多大,翠紅這一覺睡得死沉,一直到天大亮才甦醒過來。
她醒來時,看到賈赦側躺在身邊,睡的死豬一般,身上連被子都被蓋。
翠紅想起昨夜癲狂,聲音騷媚的推了賈赦一把:“老爺昨晚好手段,還不快醒醒。”
只是推了兩下,賈赦毫無動靜,而且身體僵硬冰冷。
翠紅嚇了一跳,連忙將他身體扳過來,發現賈赦臉色紫漲,嘴巴微張,鼻孔和嘴角都滲出鮮血,探了鼻息發現早就斷氣了。
翠紅嚇得驚恐大叫,心中還不死心,連忙叫丫鬟去請大夫,院子裡頓時亂糟糟成一團。
那丫鬟剛出門不久,翠紅還在嚇得兩股戰戰,渾身酥軟之際。
突然看到大批錦衣衛衝進院子,換啦聲響,好多把雪亮的繡春刀拔了出來,又將她嚇得一聲驚恐慘叫。
帶隊的百戶毫不憐香惜玉,一腳將翠紅踹翻在地,讓人守住四周院牆,自己帶人衝入正屋。
沒一會兒就臉色古怪的出來,對着許坤說道:“大人,不好了,賈赦赤身露體,口鼻流血,死在牀上!”
許坤聽了大吃一驚,快步衝進房間,發現賈赦一身狼藉的死在牀上,許坤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之極。
聖上還讓他在辰時將盡之前,從賈赦口中問出實證,如今人都死了,還怎麼去問!
帶隊的錦衣百戶,又恐嚇詢問過翠紅,對方只說賈赦昨夜還是好好的,今晨醒來突然就斷了氣息。
但許坤身爲錦衣衛指揮使,見過太多陰森險惡之事,賈赦盜運火槍之事,剛剛敗露,他就這麼及時死了,這世上有這麼湊巧的事?
可是看賈赦死在繡牀上的形狀,其中浪蕩荒淫,一目瞭然,怎麼看也不像是被人謀殺。
如今許坤也再不用費腦子審訊賈赦,距離辰時將盡之前,倒也不用急迫了,只有儘快將賈赦的死訊回報宮中。
但是當今聖上智謀高絕,眼裡不揉沙子,許坤回報之時,總要對賈赦的死因有個說法,不然萬難糊弄過去。
於是讓手下百戶,去鎮安府調配最老道的仵作,速速剛到此地,查驗賈赦的屍體。
等到那仵作趕來,看過賈赦的屍體,大致斷定死因和嚥氣時間。
錦衣衛又查驗院子裡外的痕跡,問詢左鄰右舍,一切都無異常,兩相印證之下,也就推斷出事情的來由。
如此諸般操作,雖許坤已做得極其緊湊,但時間還是已近辰時,許坤看過筆錄文牘,便急匆匆進宮向嘉昭帝報信。
……
大周宮城,幹陽宮。
自從許坤出宮拿問賈赦,嘉昭帝雖依舊如往常一樣,批閱案頭永遠堆積的奏章。
但一旁隨侍的郭霖卻能夠察覺,皇帝其實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聖上手上那本奏章已看了許久,都一直沒有換本,眼神有意無意之間,總是看向對過案几上擺的西洋座鐘。
等到時間過了辰時,郭霖看到嘉昭帝從御座上站起,揹着手在書架子前走了好幾圈,臉色愈發陰沉。
這時殿外小黃門叫道:“啓稟聖上,錦衣衛指揮使許坤在殿外求見。”
正等得有效焦急的嘉昭帝,聽見這話,神情微微一振,說道:“即刻宣他入殿。”
嘉昭帝一見許坤入殿,急聲問道:“可曾從賈赦那裡問到實證!”
許坤面色難看,垂首說道:“啓奏聖上,臣在崇清坊一處宅子找到賈赦,但他已暴斃而亡!”
嘉昭帝一臉震驚,轉而臉上神情複雜,沉聲問道:“人怎麼就突然死了,是因何而死!”
許坤回道:“臣發現屍體之後,便封鎖了那處院子,防止消息泄露,又對現場進行勘察,還調府衙仵作對屍體查驗。
據仵作驗屍所得,賈赦大致死於昨夜丑時,應是心絞突發,血脈爆裂,氣息鬱閉而亡,口鼻都有淤血,渾身殘留濃酒之氣。
宅院的廂房還有殘留的酒菜,仵作還發現桌上有翻倒的酒液,酒香十分濃郁,還有很重的藥糜味道,仵作判斷是獸類浸泡的上等藥酒。
廂房裡還找到半罈美酒,和酒桌上翻倒的酒液,確證是同一種酒。
臣找了懂行的人過來查看,對方說這酒用虎骨虎鞭浸泡,還加了許多稀有年份的藥材,是上等的大補之物。
而且酒水用銀針銀盃查探過,可以確認無毒。”
嘉昭帝皺眉說道:“一罈補酒就喝死了賈赦?”
許坤臉色微微尷尬,回道:“聖上有所不知,這酒經過查驗,並不是一般補酒。
所含虎骨、虎鞭、寶藥都是極品之物,經常年浸泡之後,便成了猛烈的壯根催情藥酒。
那所宅邸住的女人名叫翠紅,是賈赦大價錢買的歌伎,收做外室狎玩。
據仵作查驗,昨晚賈赦大量飲用這種補酒,導致催性猛烈。
入房後與那翠紅縱yu過度,他本年歲已高,內裡空乏,被藥酒催動,噴油舉火,耗盡餘燈。
又是毫無保留節制,這才導致血氣灌頂,頃刻突發心絞,血脈爆裂窒息而亡。
據那仵作說,賈赦這等年紀,前頭就壞了根基,飲用這等猛烈的春酒,還沉迷牀榻,幾乎尋死無異……。”
嘉昭帝一臉厭惡的表情,冷聲說道:“堂堂榮國府承爵人,死得如此齷齪卑下,簡直是勳貴之恥!”
……
許坤又說道:“聖上,賈赦暴斃,事情斷了線索,已查不到實證將他定罪,也無法通過他查出幕後主使,只能另想他法了。”
嘉昭帝一聽這話,心神一凜,嘴角生出微微冷笑。
他望着桌上那張後膛槍圖紙,沉聲說道:“許坤,金陵錦衣衛舉告賈赦之事,需嚴密封鎖消息。
但賈赦所犯罪愆,必須嚴加秘查,查證所得由朕聖裁!
記住,賈赦如今是無罪之身,他今日之死是酒後失得,通知本家收屍燒埋吧。”
嘉昭帝這話一出,在場的許坤和郭霖,都心中詫異。
賈赦盜運火槍,雖說現下只是疑證,但明眼人都看出,他確有其事,難辭其罪。
聖上爲何還特意說明,賈赦如今是無罪之身?
許坤雖心有迷惑,但聖意如此,他自然不會多言,便領旨退出宮中,回去料理事情。
郭霖雖也心有疑問,也不可能去向皇帝詢問。
……
嘉昭帝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西洋座鐘。
那是施維茨國按大周十二時辰規則,特別定製進貢,鐘上的時針正好到了巳時三刻。
他對郭霖說道:“郭霖,派人將賈赦身亡之事,傳訊到重華宮,朕稍候會親去拜見父皇。
當年朕出於孝義之道,敕封賈琮官身,讓他爲憲孝皇太后抄寫經文,之後又以孝義之道追封其亡母。
他賈琮要做孝義之人,就必須有始有終,如其父陷落大罪,他又如何堂而皇之做個孝子……。”
郭霖也是心思精明之人,聽了嘉昭帝之言,一下就明白過來,嘉昭帝強調賈赦無罪之身的深意。
大周禮教國法,針對在朝官員,有大罪奪情之規,自來天地君親師,父子同爲朝官,君在親前。
父犯謀逆等五大罪,子守孝之禮,國法予以奪情,以彰重罪懲戒,以儆效尤。
在這個時代,有子奪情,無子送終,是堪比殺頭的懲罰。
聖上明知賈赦罪責敗露,但因暴斃無法取得實證,便強調其無罪之身,這是讓賈琮可以名正言順的恪守孝道。
至於這樣做的目的,郭霖心中已一片雪亮。
將賈赦之死傳訊重華宮,太上皇一聽也會心知肚明,上皇就算心中不虞,也無話可說。
郭霖心中暗自凜然,聖上謀算深沉,到了賜婚最後一刻,最終借勢發力,如願以償。
嘉昭帝提筆寫了一道急旨,親自蓋上玉璽,提給郭霖,說道:“按照時辰,禮部必定已出發賈府傳旨。
你儘快趕去賈府,宣朕諭旨,不得有誤!”
……
神京,安奉坊,巳時。
今日是極好天氣,秋高氣爽,萬里無雲,街上店鋪喧囂,人流熙然。
臨街哪家不起眼的小酒樓,二樓的雅間裡,陳永川進來時,那位相貌清正的男子,早已等候在哪裡。
他見了陳永川進來,卻問道:“趙掌櫃,賈赦的事情可是解決了?”
趙掌櫃笑道:“這些日子,我自稱陳永川,是孫家的管事,好一頓周折,總算把事情解決了。
劉大人儘管放心,我一早就在崇清坊安排了人手,凌晨時分,賈赦的外宅便傳出死訊,錦衣衛和鎮安府的人都到了。”
那男子問道:“事情可是做得乾淨,決不能讓人看出,賈赦是被人所殺,不然事必定節外生枝。
讓錦衣衛意識到堂堂榮國勳貴,被人滅口,會引來衆目睽睽。
宮中那位必定心生警惕,他會調動所有力量清查此事,到時我們就陷入危機。”
趙掌櫃說道:“大人放心,卑職這次以孫家管事身份露面,甚至還幫孫紹祖付了二千兩紅利,戲份做足,不會引人懷疑。
天下沒有一個殺手,殺人之前還花去怎麼多銀子,就算賈赦店裡的夥計記得我,也絕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卑職在金陵開了幾年藥鋪,倒也不是白做,對藥理頗有所得。
去年曾遇一名苗裔遊醫,從她手中得到一味罕見的南疆鬼烏,此藥食之迷幻失覺,虛耗抽髓,憑生巨力,十年前就被朝廷列爲禁物。
卑職得了秘法,將鬼烏研磨摻入藥酒之中,作爲敬賀之禮送給賈赦,那一罈上等的藥酒,就成了他的催命之鴆。
昨晚他過量飲用此酒,又有美在房,迷幻失覺,催情熾烈,他年事已高,根基已虛,昏天黑地起來,不死都奇怪了。
而且鬼烏本身無毒,混入酒中之後,用任何銀器探查,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再高明的仵作都看不出破綻。”
那劉大人聽了,滿意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只要旁人認定,賈赦死於意外不幸,金陵火器工坊之事,也就徹底平息下來。
金陵錦衣衛即便將消息送到神京,也已經無用。
你在賈赦的店鋪裡露過臉,錦衣衛說不得會找到你頭上,今日你就出城,回金陵暫避一時,甄家那邊傳出消息,也需要有人去接洽。”
沒過去一會兒,兩人先後離開小酒館,各自消失在熙攘川流的人羣中。
……
榮國府,榮慶堂。
一大早東路院傳開消息,說大批錦衣衛入園子拿問賈赦,將賈母、王夫人等人嚇得不輕。
賈母急忙讓林之孝去打聽動靜,沒過多久林之孝傳話進來,說昨夜大老爺沒有回府,錦衣衛沒找到人,現在都已退走。
雖兒子沒有被拿走,但是賈母還是驚魂未定。
心中惱怒大兒子,頭髮和鬍子都白了的人,居然行事還是這等不消停,連錦衣衛的人都招惹上。
歷來被錦衣衛的人找上門,多半都是極難收拾的禍事。
今天又是孫子賜婚的大喜,要是鬧出醜事,賈家的臉也就丟光了。
於是讓人去叫邢夫人過來問話,等到邢夫人過來,還沒等賈母問起,邢夫人便開始擦眼抹淚起來。
賈母皺眉說道:“今日是你兒子大喜的日子,你哭個什麼,有事說事,都說你老爺昨日沒回府,到底去了那裡,怎麼又招惹上錦衣衛了?”
邢夫人漲紅了臉,躊躇着不敢說話,賈赦置了外室,放在尋常之家,或許不算什麼,但在賈家這種貴勳門第,卻是一樁醜事。
而且,賈赦做出這種事,在賈母眼中不會怪兒子荒淫,反而會怪自己這做太太的沒本事,是個空擺設的死人。
邢夫人雖不想說,但經不住賈母連番催促,且老太太的臉色愈發難看,邢夫人知道這事終歸瞞不下去。
況且東路院幾乎人人知道此事,自己如今不說,老太太問了別人得知,自己這當家太太更加沒臉。
於是只好哭天抹淚的說道:“老太太,你可要爲我做主,平時我苦口婆心的勸說,讓大老爺保重身子,可是他半句話都不聽。
如今在崇清坊買了宅子,又弄了個杏香樓的歌伎,聽說才十六七歲,養了外室,昨夜他沒回府,就在那裡過的夜。”
賈母一聽這話,氣得臉都白了,拍着桌子罵道:“這個不知羞的孽障,鬍子頭髮都白了,整日往家裡娶小老婆就算了。
居然還在外頭養小娼婦,今天是她兒子辦喜事,做老子倒是連夜出去鬼混,傳了出去,一身老皮都要被人扒光。”
賈母又指着邢夫人嫌棄道:“你哭又什麼用,還不多派小小廝,去把那孽障找過來。
今天是他兒子賜婚的喜事,他做老子的總要露臉。
還有,錦衣衛是爲了什麼拿問你老爺?”
邢夫人聽了這話,一下子便傻了,想到大早錦衣衛闖進來,鬧了這一通,又急急忙忙走了,竟沒有說爲何要拿問賈赦?
她卻不知許坤揣摩了嘉昭帝的心思,低調處理此事,並沒有過於張揚,只是悶頭入戶拿人,卻對拿人的事由含糊而過。
……
此時,因賜婚的時辰已近,賈琮和迎春也來榮慶堂等候。
只是東府那邊還是閉門封鎖消息,又留下探春陪伴黛玉。
昨晚賈琮得知錦衣衛的舉動,便斷定金陵錦衣衛的消息已送到金陵。
可是賈琮天沒亮就起身,卻一直也沒聽東路院傳來動靜。
按照常理,只要賈赦盜運火槍的消息傳入宮中,嘉昭帝必定會令錦衣衛拿人。
他剛到榮慶堂時,便聽說錦衣衛入東路院拿問賈赦,心中還很沒孝道的一陣暗喜。
只覺得今日的賜婚必定要被攪黃了。
可當林之孝傳了消息回來,說錦衣衛竟沒抓到大老爺,又悶聲不響的走了,根本沒有其他舉動。
賈琮的心緒一下又跌到谷底,並生出滿腹疑惑。
眼下巳時已過,賈琮預想中的情況,竟然全部沒有發生。
既然賈赦已經事發,爲何嘉昭帝對於賜婚,還是遲遲沒有做出反應。
賜婚吉時在即,讓賈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難道事情出現了變數,自己不得不先接受那賜婚詔書……?
此時,榮慶堂中衆人,或喜悅、或懊惱,或擔憂,各人心情各異。
突然,林之孝家的滿臉喜氣的進來,說道:“老太太,外院已傳來消息,禮部賜婚的官爺已入了府門,正往榮禧堂去。
二老爺傳話過來,讓老太太帶琮三爺去榮禧堂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