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命婦連說不敢當,把楚凌玥讓到了靠窗的位置,卻同時選擇忽視了跟在楚凌玥身後的陸明湄。這樣的場合,斷然不可能讓一個姨娘出來,不過庶出的小姐跟在嫡出小姐身後出門卻是無礙。楚凌玥只當身後多跟了一個丫鬟,也不介紹也不讓她落座,自從上了樓就只跟紀徽宇和董瑜然說話。
“怎麼不見孟嬍和?不是說好了今兒個一起來看東征大軍凱旋而歸麼?”董瑜然看了下樓下的車駕有些着急,這大軍都快進城了,孟嬍和還沒來,難道她還要臨場繡個手帕送給大將軍不成?
“有什麼事兒耽擱了吧,凌玥,來吃橘子。這個季節能有橘子也不容易,還得託董大小姐的福呢。”紀徽宇遞給楚凌玥一個橘子,橘皮已經撥開,就連橘瓣上的白網也被摘了個乾乾淨淨。楚凌玥接過橘子卻沒有自己吃,遞給了董瑜然一半,對方毫不客氣的接過來一下子塞進嘴裡,口齒不清的說道。
“那是自然,這蜜桔可是父親從嶺南快馬送來的,就爲了今天給你們嚐鮮。”
看着被董瑜然吃掉的橘子,紀徽宇有些失落,接着又笑了笑,拿起另一個仔細的剝了起來。陸明湄看着紀徽宇纖長細白的手指在橘黃色的橘皮上飛舞,不多時就把橙黃的橘肉剝了出來,然後還耐心仔細的把白網摘淨就忍不住的生氣。
眼看着又一個橘子要遞給楚凌玥,她一步上前,在橘子遞到楚凌玥面前之前截下,“紀公子真是好耐性,這麼細緻的活兒也做的這麼好。”
被陸明湄從中截胡,紀徽宇愣了一下,接着有些不滿,想說什麼看了看楚凌玥的側臉又沒說什麼。見着陸明湄過來,三人的話題瞬間就變成了東征軍的威武上去。
“嘿,你是不知道,我大哥這次東征可真真的是威風到了極致,聽說跟東萊國的大軍在東海之上苦戰了一個月才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東征軍的主帥董琰是鎮南侯的長子,年方三十卻驍勇善戰,不過也有董家人的通病,對他這個妹妹董瑜然有些無可奈何。
“等大哥回來,我一定讓他給你們表演一下海戰!”
董瑜然眼裡的榮耀怎麼都遮不住,探了身子出去,看着中央的朱雀大街上還是沒有東征軍的影子就有些着急,跺了一腳之後,怒氣衝衝的揪着來上茶的小二問道:“我哥哥怎麼還沒來!”
小二慌忙行禮,然後把茶水拿的離董瑜然遠了點免得燙着這位,“回小姐的話,將軍要現在城外整頓三軍才能入城,約莫就一炷香的時間。”
聽完之後,董瑜然還是有些着急,楚凌玥拉了拉她,失笑的說道,“瞅瞅你,生怕別人不知道大將軍是你哥哥一樣。”
被楚凌玥這一提醒,董瑜然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看着各位命婦笑眯眯的看着她羞的帕子一遮就鑽到了鎮南侯夫人的懷裡。大家鬨然大笑,連連打趣說董瑜然這性子果真是有董家人的風範,直來直往,天真可愛。
楚凌玥坐在鎮南侯夫人的下手,看着董瑜然衝着她做鬼臉轉過頭不搭理她,又說了幾句話,遠遠的就看見了東征大軍的旌旗。
“可算是來了,紀徽宇,等下你可得跟我一起拉着她,要不然她從窗口跳下去,不知道大將軍能不能接住他這個妹妹。”自家人旗開得勝,楚凌玥也有些喜色,看着董瑜然拼了命的往外看連忙拉住她開起了玩笑。
紀徽宇連忙擺手,說話倒是一板一眼的,“這,男女授受不親,我拉不太好吧。”
“哈哈哈哈”,包廂裡又是一陣笑聲,等到笑聲落了,陸明湄突然就開了口。從搶了紀徽宇的橘子之後,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視她,她插了幾句嘴什麼話都沒說上還落了幾個白眼,趁着這會兒大家心情好,居然還不死心的想要躍躍欲試。
“東征大軍之中皆是我朝的好男兒,明湄在家中之時常聽父親提起,提起這些將士們如何拋頭顱灑熱血護衛我朝疆土,明湄景仰不已,今日終於得以見到真容了。”
說着,陸明湄竟然招手讓侍女抱上一把琴放在桌上,“爲了表示明湄的敬仰之情,明媚願意彈奏一起來獻給這些英雄們。”
“嗤!”董瑜然想笑,卻被楚凌玥拉了一把於是也就沒說什麼。見屋裡沒人反對,陸明湄也落落大方的落了坐,十指輕挑,一曲《將軍令》就叮叮咚咚的跑了出來。
廂房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陸明湄手裡那把古琴發出蒼茫而又莊重的音律。陸明湄十指翻飛,將一曲《將軍令》演繹到了極致,彷彿眼前就是將軍在帳中揮斥方遒,橫掃千軍的場面。
一曲終了,廂房裡安靜了好久,陸明湄有些得意的看着廂房裡的命婦們。
“果然好琴技,沒想到路小姐竟然會在古琴上有如此造詣。”說話的是文淵閣大學士的夫人徐氏,徐氏出身名門,丈夫又是文淵閣大學士,對古譜典籍也有研究,聽了陸明湄這一曲《將軍令》後頗有些歎爲觀止的意思,“你一個小姑娘竟然能演奏到如此境界,真可謂天資不凡。”
得了徐氏的誇獎,陸明湄有些得意,卻又謙虛的謝了禮,“明湄拙笨,諸位夫人不嫌明湄的琴聲污了耳朵就好。”
看着她如此乖巧的模樣,諸位命婦笑了笑,誇讚了說話間也帶上了她。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陸明湄挑釁的看向窗邊的楚凌玥,結果看到她在發呆。
《將軍令》當年也有人爲她彈過,只是那個人最終娶了別的女人,還把她賜死。這個時候出現這個曲子,楚凌玥真的高興不起來。
二皇子,從一開始就是你的一個計謀吧,從一開始,你就算計了所有人,算計了我,算計了威遠侯府。
前世,東征大軍回朝,在這太湖樓上彈奏《將軍令》的卻是旁人。當日,楚凌玥和紀徽宇以及董瑜然在這太湖樓上迎接東征大軍,二皇子派了樂師過來,彈的就是這曲《將軍令》。在轉了個彎,她重生了之後不知爲何二皇子竟然沒有派樂師過來,反而是陸明湄充當了這個角色。
旌旗翻過太湖樓二層的窗戶,楚凌玥回了神,看着騎在馬上神氣自得的董琰回了神。見到東征軍的大旗,屋裡的人瞬間就住了嘴,笑眯眯的起身往窗口走去。陸明湄趁機往上湊,結果幾位權貴主母不知是無意還是巧合,都默默的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切,還真以爲自己得了寵了。”董瑜然冷笑一聲趴在楚凌玥耳邊小聲問道,“陸明湄繼承了她孃的蠢,爲什麼我就沒有繼承我孃的聰慧呢。”
“她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今兒個在場的哪位不是大家閨秀,這種趕着拋頭露面奪風頭的事兒可辦的真夠丟份的。”紀徽宇也難得聰明瞭一次,看着跟丫頭擠在一起的陸明湄忍不住笑了,“這傢伙居然還以爲得了各位夫人的青眼洋洋得意,殊不知各位主母恨不得避之不及。”
董瑜然嗤嗤笑了一下,楚凌玥卻面無表情,所有的目光都被宮城下那一抹明黃佔據。
東征大軍歸來,皇上率皇子和文武百官相迎,而二皇子李褚俊就站在皇上的身邊。
太湖樓什麼時候離宮牆如此之近了!
“咱們也下去吧,看瑜然都快跳出去了。”鎮南侯夫人左手拉住董瑜然,右手拉住楚凌玥率先往外走去。在太湖樓見過儀仗之後,命婦和大家閨秀也要到宮門口去的。
別人無礙,做孃的和做妹妹的肯定是不能缺席。不過楚凌玥,純粹是被鎮南侯夫人拉過去的。
“你也別覺得我多事兒,不過是不想讓你跟那個庶女在一起掉了身份而已。”聽鎮南侯夫人這麼一說,楚凌玥也就明白了過來。只是恐怕鎮南侯夫人要失望了,果然,她們的車駕剛剛啓動,陸明湄的那個青色小馬車就跟在了她們身後。
看着後面那個馬車,鎮南侯夫人有點不快,董瑜然更加的不快,“這人怎麼這麼厚顏無恥!下次哥哥出征,我一定要建議他用那陸明湄的臉皮當盾牌!我看東萊國的箭矢還能不能穿的過來!”
東萊國是個海國,最擅長的就是射箭和海戰,董琰這次東征真的是歷經艱險,聽說東萊國的弓拉足了之後射出的箭可以穿破三個盾牌。
“這主意不錯,而且這東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割掉一塊還能再長!”
楚凌玥差點以爲坐在她們身邊的不是鎮南侯府的夫人,而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了,一向古板的鎮南侯夫人居然也能說出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