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喜頓了頓,冷冷說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你只要知道這件事是墨玉的功勞便是了——”
“什麼?這件事與墨玉有關係?”傾城微微一愣,細細梳理着那日發生的事情,半晌,纔想明白過來,盯着長喜,輕聲開口道:“我想,我比誰都更有權利知道她的事情,而且那天晚上爲何墨玉忽然又跑去了瑞祥居,而且好端端的,正好趕上了那場大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在瑞祥居的恰好也有杜大人吧,杜大人並不是王府內官,爲何那樣的夜裡卻能那麼快的趕到瑞祥居呢?還是說,杜大人其實一直都在瑞祥居附近潛伏着,並沒有離開,只是恰好被墨玉察覺到了,所以墨玉就追了過去,沒想到卻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事情,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所以才被人殺人滅口,要不然,我實在是想不通爲何那個時候杜大人爲何還會在場?”
她的懷疑並不是沒有道理,那日因着情況太過於危機,所以不少人便忽略了在場的杜如晦,衆人只以爲杜如晦是來保護李紹明的,但只有她知道,那日杜如晦並不是跟在李紹明身後的,這樣說來,那杜如晦便是一早就在瑞祥居了。
頓時,長喜一向冷靜的神色此刻才終於微微有些變了,“怪不得段貴妾能在王府內院翻雲覆雨這麼久,原來我一直都小瞧了段貴妾的能耐,只是段貴妾如今如此狼狽腦筋卻還依舊清晰,還真是讓我佩服,怨不得也能教出像墨玉這樣重情重義的奇女子,可嘆可嘆呀!”
“長喜姐姐,請您先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您是如何跟墨玉認識的,又爲何要承她的情?那日墨玉到底爲何會突然出現在瑞祥居?請長喜姐姐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心中永遠無法釋然!墨玉她跟着我的時間不長,但這些年感情已經是情同姐妹,她那樣不明不白的去了,我心裡日夜不得安寧。”
長喜聽傾城說了這番話,低頭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嘆口氣道:“其實,墨玉姑娘是替我而死的,這也是我爲何要救你的原因。”
長喜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大大出乎傾城的意料,她纔要接着問下去,奈何忽然從房間裡中傳來一聲咳嗽聲,“誰,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說話呢?”
“難道這是王妃娘娘住的地方?”傾城纔要轉身問長喜,卻發現她早已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她知道,既然長喜將她帶來這裡,就說明王妃娘娘這裡肯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也許是長喜不方便說,所以只是藉由王妃娘娘的口告訴她那夜的瑞祥居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想到這裡傾城精神抖擻起來,揚聲道:“王妃娘娘,是妾身,傾城。”
深深的大殿中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回聲,好像剛纔傾城的問話也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了一樣。
傾城鼓起勇氣,輕輕踏進大殿之中,卻見四周空空蕩蕩的,沒有傢俱也沒有半個人,大殿中也並沒有點燃蠟燭,倒像是鬼城一樣的寂靜。
她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幸好此時月亮出來了,清幽的月光照入其中,卻見內廷之中一片清明,有一簾白紗在隨風擺動,白紗後面依稀可見一個人正躺在牀上。
她知道那便是王妃娘娘了,便趕緊在白紗前跪下,恭敬道:“王妃娘娘,妾身瓜來給王妃娘娘請安了,不知道王妃娘娘身子骨是否一如既往的康健呢?”
“如今,我是死是活還有人管嗎?”王妃娘娘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怨恨。
傾城跪在地下,根本不敢起身,“王妃娘娘請不要這樣說,闔府上下誰人不盼望着王妃娘娘早點好起來。”
王妃娘娘卻是嘆了口氣,這才道:“你進來吧,隔着簾子,說話總也不方便。”
“是。”傾城努力支撐起身子來,一瘸一拐地走了進去。
王妃娘娘正躺在寬大的牀上,四周並沒有一個侍奉的人,傾城不由得驚詫,“何以這裡沒有一個人侍奉?”
“我不用他們,用他們的話,我怕是早已去見閻王爺了,我身邊統共那麼幾個可靠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我又何必再做孽呢?”頓時,王妃娘娘的脣邊勾起一個冷笑,道:“傾城,你還來這裡見我,可見是膽子不小的,你就不怕韋主子治你的罪?”
傾城淡然一笑,無謂道:“太王妃娘娘瞧瞧妾身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全都是拜韋主子所賜,妾身已然這樣了,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最後也只剩下爛命一條,韋主子若是想要拿,儘管拿去吧!”
“呵呵。”王妃娘娘忽然笑了笑,沉聲道:“你倒是很沉穩,不枉我培養你一場,既這麼着,扶我起身吧。”
“是。”傾城忙上前,輕輕扶起了王妃娘娘,卻見王妃娘娘的雙腿似乎也不能動了,不由得納悶道:“王妃娘娘,您的腿……”
王妃娘娘卻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不爲所動道:“上次火海里死裡逃生,吃了太醫們開的幾服藥,這腿就徹底不能動了,我口渴了,給我倒杯水來喝吧。”
“好。”傾城趕緊王妃娘娘倒了一杯水,誰知牀頭放着的茶壺裡全都是涼了的茶水,她本想重新泡一壺,卻是因着腿腳不便,而王妃娘娘更是一把奪過茶杯來,仰頭一口氣喝乾了茶水,道:“眼下不比以前了,哪裡就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煮茶喝,有這口冷茶喝着也算是瓊漿玉露了。”
“王妃娘娘——”傾城瞧見王妃娘娘這落魄的樣子,不由得心酸起來,“您,您怎麼——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您!您好歹也是寧王妃啊!”
“傻丫頭,正因爲我是寧王妃,所以他們才越要這樣對我。”王妃娘娘喝完了茶,便再次輕輕靠在錦被之上,瞧見傾城一臉的淚水,不由得笑笑,“我還說你長進了,怎麼還是這樣的不中用!你若是有韋主子半分的能幹,此刻也不必如此狼狽。”
傾城聽聞這話,不由得黯然失色,“韋主子英明決斷,妾身自問不及她萬分。”
“尋常我倒是看着你殺伐決斷甚是幹練的樣子,沒想到你竟然也只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罷了罷了,我又有什麼資格說你呢?我自己不也是落到了如此下場?”王妃娘娘唏噓一笑,笑容中有着不盡的哀傷跟落寞。
傾城卻是搖搖頭,語氣中皆是疲憊與辛酸,“王妃娘娘,妾身只覺得好累,在寧王府內院之中,妾身所親所愛之人一一離妾身而去,妾身真的覺得是生無可戀了。”
“既然活下去,爲何還要如此辛苦的活着,寧王府中這麼多的亭臺樓閣,池塘懸崖,隨便一個,你都可以了結自己的性命,爲何還要繼續在這裡掙扎?”王妃娘娘看向傾城,一雙溫柔的眸子之中閃爍着鋒利的光芒。
傾城亦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這……”
是啊,爲什麼她既然覺得如此痛苦,卻還是如此貪戀這個色身呢?她不知道,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王妃娘娘卻是陡然一聲,震醒了傾城,“既然不想死,那便好好活!”
頓時,傾城一下子在王妃娘娘的跟前跪了下來,懇求道:“妾身,妾身不想死,妾身想好好活!還請王妃娘娘指點迷津!”
“你不行,你太心慈手軟,而且又瞻前顧後的,我不會再在你的身上浪費力氣的。”王妃娘娘搖了搖頭,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王妃娘娘,雖然妾身心慈手軟難當大任,可是妾身也知道,王妃娘娘心裡的這一腔怨氣跟怒火,想要再找第二個人來輔助王妃娘娘,恐怕都不是容易的事情,王妃娘娘如今坐困愁城,王爺因着韋家的事情,早已經對您有所防備,將您層層圍困了起來,試問王妃娘娘又到哪裡再去培養新人來實現王妃娘娘的宏圖大業呢?王妃娘娘雖然看不上妾身,可是眼下也只有妾身才能夠懂得王妃娘娘,可以助您一臂之力了!”傾城跪在那裡,以頭觸地,只感覺到石板上的涼氣順着她的前額慢慢滲了進來。
她的膝蓋漸漸覺得麻木起來,可是她也不敢動彈,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聽見牆角里的自鳴鐘沉沉的敲了三下,才聽見王妃娘娘沉沉地嘆息了一聲,輕聲道:“你雖然心慈手軟,而且該決斷的時候又不會決斷,不過好歹你這個孩子還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你聰明,很多事情我不說,王爺不說,你卻是一眼便能瞧出事情的根基來,這是你的福氣,也是你的禍呀!在寧王府內院之中,單單有聰明還是不夠的,必須得聰慧,一個慧字,你懂嗎?”
傾城跪在地下,恭敬說道:“妾身現在不懂,並不表示妾身以後也不會懂,臣妾只盼望王妃娘娘能給妾身一個機會,讓妾身可以好好地體會王妃娘娘所說的這個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