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安家姐妹釀成的鬧劇蕭懷素自然無心去欣賞,不由看向秦王妃笑道:“王妃,咱們可以走了嗎?”說罷瞄了渾身溼透的心悠一眼,“您的丫環只怕要去換一身衣裳了。”
秦王妃抿了抿脣,又轉身看了一眼仍然在水中撲騰的安家姐妹,幾個太監宮女雖然不得法,但人還是多的,斷沒有將主子沉下去的道理,遂也一拂袖擺,轉身踏上了他們來時的那艘小船。
等上得小船坐定,蕭懷素與秦王妃帶着各自的丫環佔據了一首一尾,眼見着倆人隔得遠了,蕭懷素這才握緊了石娟的手感激道:“石娟,多虧你了!”
若不是沒有石娟的及時相救,相信她已經落入了水中,那麼此刻在水中撲騰狼狽不堪的人便是她了,還有剛纔石娟那蘊着暗勁的一跺腳,這才使得船身又晃盪了起來,安家姐妹因此才落了水。
蕭懷素喜歡石娟這種爽利的性格,一報還一報,她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被蕭懷素這一說,石娟頗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也沒做什麼,是她們太過分了,吃些教訓也是應該。”
蕭懷素笑了笑,又附耳在石娟耳邊道:“下次可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
“嗯。”
石娟重重點了點頭,脣角現出一抹笑顏。
而坐在船首的秦王妃心情卻沒有那麼愜意了,她鐵青着臉色,手中的帕子都絞緊了。
沒想到蕭懷素沒有出醜人前,反倒讓安家姐妹栽了跟頭,還連累了心悠也落了水,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到底失了面子,恐怕蕭懷素也察覺出來她是有意爲之,眼下都刻意和她疏遠了開來。
當然,秦王妃本也不想同蕭懷素親近,不過是爲了秦王的面子,也是幫助王爺籠絡住下屬,可顯見得蕭懷素是個不識擡舉的。
秦王妃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面色漸漸變得陰沉了起來。
雖是夏日的天了,可心悠全身溼了個透徹,坐在船上冷風一吹便忍不住瑟瑟發抖,可此刻再見着秦王妃一臉陰沉算計的模樣,她連身上的冷都忘記了,心裡卻是一陣陣發寒。
從前做蔣家小姐時她的主子可不是這番模樣,好不容易得聖旨賜婚嫁了個良人,原本以爲會是幸福快樂的日子,卻偏生過成了這般,也不知道到底是命運作弄,還是性格使然。
見着秦王妃這般模樣,心悠想勸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心裡不禁一陣擔憂。
有了這個小插曲之後,等着到了“永樂宮”後秦王妃便與蕭懷素分道揚鑣,喚了個宮女來帶着心悠去換身乾淨的衣服,而她也與相熟的貴婦人們閒聊了起來。
杜延雲來得也算早,此刻正有些無聊,見着與秦王妃一起到來的蕭懷素忙不迭地走了過來。
“二表姐!”
見到杜延雲了蕭懷素自然心安不少,上前來便挽了她的手到一旁說話。
“怎麼王妃就撇下你自個兒走一邊去了?”
杜延雲有些不解地往秦王妃那邊望了望,又轉過頭來看向蕭懷素。
“這事啊……”
蕭懷素脣角一翹,這才附耳在杜延雲耳邊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通。
杜延雲聽了一陣吃驚,只攥了蕭懷素的手上下查看了一番,確定她沒事這才撫了撫胸口,“我就怕你碰到安家姐妹倆,不想卻是這麼巧,不過你沒事就好。”
“我是沒事,只是那姐妹倆恐怕眼下還在水裡呢。”
蕭懷素捂脣一笑,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看開了,就算她不去招惹安家姐妹這倆人也不會放過她,如今出了這事想必更是將一切的原由歸結到了她的身上。
杜延雲也跟着笑了起來,“那是她們活該,誰叫她們不安好心。”又轉頭看了石娟一眼,“好在你有個厲害的丫環,也是表妹夫心疼你,如今有這丫環在尋常人也欺負不到你。”
蕭懷素這才笑着點了點頭。
杜延雲又說起了秦王妃,“從前看着也不覺得,沒想到她的心思這般陰沉,若是三妹嫁過去,我真怕這傻丫頭會吃虧。”
蕭懷素無奈地一攤手,“可眼下又有什麼辦法,婚期都定下了,再反悔也是不成的,我看三表姐是真心想嫁王爺,希望有這種念頭在心中能助她排除萬難吧。”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杜延雲的眼風瞥到不遠處走來溼漉漉的一羣人,當中正是安家姐妹,只是此刻她們眼神兇惡地往蕭懷素這方看來,似乎恨不得將她扒皮拆骨一般。
杜延雲神情一凜,微微側身擋住了蕭懷素,又趁着這當口飛快地說道:“安家姐妹回來了!”
“喔?”
蕭懷素不動聲色地轉身瞄了一眼,果然見安家姐妹與孔二小姐渾身溼淋淋地入了“永樂宮”,只是到底儀容不整不好入內,只在走廊下頓了頓便拐了個彎往另一邊而去。
蕭懷素可沒錯過這姐妹倆眼中的怨恨,想來落水之後她們也該猜出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表妹,待會小心些,最好等着端儀公主來了,你與她挨近些纔好。”
杜延雲有些擔憂地叮囑了蕭懷素一聲,她就怕安家姐妹又要使什麼壞來打擊報復。
“我知道。”
蕭懷素謹慎地點了點頭,若不是被秦王妃給帶進了“永樂宮”,只怕眼下她都想打道回府,這裡就不是她待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東道主還是居心叵測的,想想都有幾分頭疼。
等着賓客來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落日緩緩西沉,晚霞灑下道道金光,將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籠罩其中,宮女們依次點亮了燈籠掛在廊下,整個宴會也就此開始了。
安貴妃是盛妝登場,一襲紫金色長裙華麗地拖曳在地,裙上用寶石綴成了一隻鳳凰的圖案,走動間流光溢彩,閃耀多姿,她本就長得美豔,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如水的眼波四處一掃,更是囊盡了世間的嫵媚風華,雖然已經三十往上的年紀,可保養得宜的肌膚吹彈可破,就如少女一般滑嫩。
皇后娘娘就站在安貴妃身後,一身暗紅色的正裝顯得低調而典雅,雖然與安貴妃的美豔無法相比,卻另有一種端莊與成熟的美。
蕭懷素就在衆人之中伏地磕拜,她微微擡起眼角,就見安貴妃錯了個步子讓出了身後的皇后娘娘,微微欠了欠身請皇后娘娘先行。
待倆人率領宮妃坐定後,黑壓壓跪倒在大殿上的貴婦名媛們才順勢起了身。
“弟妹來這坐!”
端儀公主早便瞧見了蕭懷素,此刻特意找了個位置離她近了些,見蕭懷素目光看了過來,又對她招了招手。
蕭懷素回頭看了杜延雲一眼,“二表姐也與我一同過去吧?”
“不了,”誰知杜延雲卻是擺手道:“我與公主非親非故的不好逾越,你快過去,我就在這看着。”說罷輕輕推了蕭懷素一把。
蕭懷素拗不過杜延雲,這才輕手輕腳地往端儀公主那邊的座席而去。
好在端儀公主坐得也不顯眼,蕭懷素剛剛坐定便被她一把拉近了坐下,又附耳低聲道:“剛纔你是不是捉弄了安家姐妹?這事貴妃娘娘也知道了,你要小心些!”
蕭懷素詫異得看了端儀公主一眼,這事竟是傳得這般快,連端儀公主都知道了?
端儀公主這才解釋道:“剛纔我與母妃正在貴妃娘娘的內殿裡,便聽見宮女來稟報說了這事,貴妃娘娘當時沒說什麼,可我清楚她的性子,就怕她……”
“四嫂,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上,又有皇后娘娘在場,貴妃娘娘應該不敢妄動纔是。”
蕭懷素的面上多了一抹凝重,這畢竟是在宮裡,還是在安貴妃的地盤上,很多事情都難說。
“話雖是這麼說,可你也要萬事小心纔是。”
端儀公主捏了捏蕭懷素的手,又低聲道:“我已經讓人去給六弟傳信了,等這宴會一完你就早些離開。”
“好。”
蕭懷素點了點頭,不禁一嘆,“原本我也是不想進宮的,若不是王妃她……”
“九皇嫂那性子我也不喜歡,不過九皇兄卻是不錯的,再說六弟又在九皇兄麾下,你凡事擔待些!”端儀公主說罷又拍了拍蕭懷素的手。
“是,我知道了,謝謝你四嫂。”
蕭懷素牽起一抹笑容真誠地對端儀公主道謝,同樣是皇親國戚,可端儀公主的氣度明顯就要比秦王妃高上一籌,雖然也是因爲她們是妯娌的緣故,可聽在人心裡也是暖暖的。
宴席開始之後,宮女們便陸續上了菜餚,都是些精緻的宮廷菜餚,只是今天經歷了那麼多事,蕭懷素着實沒有什麼胃口,只少少地吃了一些便擱了筷子。
接下來便是各位名門小姐們上臺表演才藝,雖說是七巧節的宴席,但也是爲京城中適齡的年輕小姐們提供一個機會的舞臺,或許今後能夠嫁入什麼樣的豪門世家就取決於今日她們在宴會上的表現了。
蕭懷素倒是留意到安家姐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安貴妃左右,就坐在她榻下的軟墊上,敬酒說笑,好不快活,似乎壓根已經忘記了白日裡她們曾經落水出醜的事情,而本來與安家姐妹形影不離的孔二小姐卻不見了蹤影。
蕭懷素暗自納悶着,那廂端儀公主已經拉了她的手道:“這裡是小姐們表演的地方,咱們也沒什麼可看的,去一邊的偏殿吧,露露臉走一圈我就送你出宮。”
蕭懷素自然應承了下來,與端儀公主悄悄地退出了殿外。
安家姐妹卻是一直留意着蕭懷素的動靜,此刻見她離席,眸中不由冷光連閃,只轉身拉了安貴妃的衣袖不依地撒嬌道:“姑母還說替咱們姐妹出口氣,眼下人都走了。”
“子如,你就是沒你姐姐沉得住氣,稍安勿躁,她走不了!”
安貴妃翹了翹脣角,又嗔了安子如一眼,目光在大殿裡睃了一圈,今日倒是賓客滿座載歌載舞,她也是心情大好,若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在正位上杵着,她就更加心情舒暢了。
安子雅拉了安子如一把,道:“姑母說了要爲咱們出氣就肯定少不了,安心等着吧!”
安貴妃這才笑着點了點頭,又囑咐了身邊的女官一聲,但見女官連聲應是,眸中閃過一抹深笑恭身退了出去。
安家姐妹對視一眼,顯得興奮不已,看來接下來有好戲了,蕭懷素可別想這般戲弄了她們之後還能安然脫身。
皇后娘娘掃了安貴妃這廂一眼,雖然沒聽到她們姑侄在說些什麼,可看安家姐妹那沉不住氣興奮的模樣,想必又是在琢磨着什麼壞事,她在心中默了默,又喚了紅姑上前說話,“今日本宮好似聽說安家這對姐妹花不慎落了水,可有此事?”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宮裡的流言一向比風都吹得快。
紅姑聞言忙上前一步恭身道:“回娘娘的話,確有此事。”又附耳在皇后娘娘耳邊低語了一番,將安家姐妹是怎麼想捉弄蕭懷素,又反被蕭懷素的丫環整治了一番,說罷脣角還往上勾了勾,顯然心裡覺得快意得很。
“喔。”
皇后娘娘恍然大悟,眸中泛起一抹深思,“剛纔我好似見着端儀帶着她出去了?”
紅姑點了點頭,“是,娘娘好眼力。”
皇后娘娘沉思了一陣,不由嘆了口氣,“蕭家丫頭也是個有心的,前不久還讓端儀給本宮帶了信,說是他們已經查探到觀瀾的消息,已經給他寫了信催他回京了。”
紅姑怔了怔,顯然沒明白皇后娘娘爲什麼會突然又說起了葉世子的事,正一臉不解之時,又聽皇后娘娘道:“讓人去看着些,若是安貴妃那裡有什麼動作給本宮捎個信來。”
“娘娘這是要……”
紅姑這下總算是明白過來,皇后娘娘這前言後語的原是想要保住蕭懷素。
“蕭家丫頭也算是對本宮有些恩情,更何況寧湛又是在秦王手下做事的,本宮怎麼也要保她一二。”
聽皇后娘娘這一說,紅姑臉色一凜跟着點了點頭。
蕭懷素與端儀公主在偏殿裡本打算露個臉就離開,卻沒想到竟是撞見了蕭懷柔,她倒是有些驚喜,又與公主說了一通這才向蕭懷柔走去。
“前些日子本是想來林府去看看大姐和燁哥兒的,可卻偏巧你不在。”蕭懷素上前挽了蕭懷柔的手,滿臉的笑意。
“前些日子我碰巧出了一次門。”
蕭懷柔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隱隱飄過一絲紅暈,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三妹成親我都沒到蘭陵去觀禮,你可別在心裡怪我!”說着拍了拍蕭懷素的手。
蕭懷素倒沒覺出什麼不對,只道:“這有什麼,大姐照顧燁哥兒脫不開身嘛,如今燁哥兒可還好?”
“他好得很,吃得睡得,長得白白胖胖的。”
一說起自己的兒子,蕭懷柔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再過一年,等着他四歲時便準備着請先生給他開蒙呢!”
“那麼小就開蒙了?”
蕭懷素微微一笑,古代的孩子早熟得有,蕭懷柔這般只怕也是望子成龍,她這輩子也就指望這個兒子了。
“小點好,都說早開蒙孩子聰明,燁哥兒本就活潑靈光,若是晚些開蒙,我還怕他耍得皮了。”
蕭懷柔笑着擺手,又挽了蕭懷素到一旁落坐,指了指場中正忙碌的那些婦人們道:“大家都在玩穿七孔針,結綵樓什麼的,你要不要去?”
“不去了,我又不愛湊這些熱鬧。”
蕭懷素淡淡一笑,目光卻是在場中睃了一圈尋找着端儀公主的身影。
“剛纔陪你來的那位便是你那位公主嫂子了吧?”
蕭懷柔恰巧也問了起來,目光四處一睃有些詫異道:“剛纔還見着呢,怎麼這一打眼人就不在了?”
“是啊,”蕭懷素也跟着點頭,“我與四嫂也纔剛分開……”微微一頓又道:“怕是有什麼事先走開了。”雖然這樣說着,但心裡卻漸漸泛起一抹不安來。
姐妹倆又聊了一陣,便見有個宮女進了來,左右看了一眼徑直向她們這邊走來,到了跟前落落大方地福身一禮,“見過林夫人,寧六奶奶。”說着轉向蕭懷素道:“寧六奶奶,公主被靜妃娘娘叫去忙事了,特遣了奴婢來送您出宮。”
“喔?”
蕭懷素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宮女,這宮女並不是端儀公主的近身侍婢杏雨或是飄雪,她不由生了疑慮,謹慎道:“真是公主讓你來的,公主是怎麼說的?”
“公主也沒怎麼說,就是她忙着,讓奴婢來引六奶奶出宮罷了。”那宮女說着脣角微翹,對着蕭懷素笑道:“怎麼六奶奶不相信奴婢?”又揮手隨意喚來一個宮女,指了她道:“要不由她帶着六奶奶出宮吧,奴婢這就回去向公主覆命了。”說罷對那宮女吩咐一番,言語間倒沒什麼不妥的地方,之後果然便不再多留先行離去了。
蕭懷柔見着這情景心裡也是一陣詫異,不由拉了蕭懷素的手低聲道:“三妹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
蕭懷素擺了擺手,她也沒覺着什麼不對,可這心裡卻老是不踏實,便聽蕭懷柔道:“既然三妹要走,我也不想多留了,索性咱們結個伴一起離開。”
“這敢情好。”
蕭懷素笑着應下,有蕭懷柔陪着她感覺踏實了許多,或許那種不安只是她的錯覺,橫豎還有石娟保護着她,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便對那宮女點了點頭,由得她帶着她們姐妹往出宮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