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六年的光陰轉瞬即過。
旗山遍佈皚皚白雪,強勁的西北風呼嘯着捲過,空無枯葉的枝幹瑟瑟而抖。“鏘”兵器交接的聲響在空曠的山谷中分外刺耳,在微弱的陽光下,白刃的光影由積雪發射到眼睛,晃得眼睛生疼。
“停!”
容司雙手緊握刀柄,揮刀抵住言笙的進攻,咬着牙拼盡了全力,才堪堪擋了這麼一擊,雖是沒有傷到分毫,卻仍是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道連連後退,被逼得抵在粗糙的樹幹上,再無退路。
“容姐姐,我又贏了。”言笙收回了一百八十多斤的狼牙棒,笑嘻嘻地朝容司伸出手去。“交出來吧。”
“biu~”一枚飛鏢從後面襲來,言笙一個側身,那枚梅花鏢直勾勾地釘在樹枝上。
呦呵,竟然還有幫手。
言笙毫不費力地甩了甩握緊狼牙棒的手,擰了擰脖子回頭。容華瞅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短刀,再看看言笙的狼牙棒,氣勢上就輸了不止一節啊!言笙不會要用狼牙棒打他吧?比他還重的狼牙棒,揮下來,大概要血肉模糊了吧?
“別打臉。”容華死死地護住自己的臉,他就準備靠這張臉討媳婦兒的,要是被毀了,說不定得打一輩子光棍,決定要護好。
“小公子長得不錯啊。”言笙“呸”一口吐了嘴裡的狗尾巴草,將狼牙棒微微一甩,擒在肩膀上,大步流星走向容華,青蔥玉指一挑,儼然痞氣十足。
容司扶額直冒冷汗,自己就不該把言笙帶回秣荊寨的,素雲嬤嬤和林太傅好不容易把她教得像那麼回事了,結果在秣荊寨呆了半年,沾了一身甩都甩不掉的匪氣。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太可怕,容司想都不敢想。
言笙揚着嘴角,摸了一把容華光滑溜溜的小臉,卻被容華偏頭就是一口,長這麼大,還沒被女人調.戲過呢,主要對方還是言笙這個半大的小丫頭,容華感到深深地挫敗。“你摸我幹嘛?”
“摸你一把怎麼了?”言笙呲着牙收回了手,“你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的。”
正欲往前解救“受害者”的容司,小心臟一抽,差點一頭栽進雪堆裡,“放開容華,兩隻醬豬蹄!”
“早點鬆口多好,非得讓我吃一會兒容華哥哥的豆腐。”言笙故作無奈地攤了攤手,轉頭就拋棄了被她調.戲的容華,樂顛顛地勾住容司的脖子,討論起今天的醬豬蹄該刷些什麼醬。
三人有說有笑地走回秣荊寨,剛到門口,就發現有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在一側,有幾個眼冒綠光的青年,抹着口水圍着它直打轉。
光看馬車的紋飾,言笙湊猜到是誰來了,管什麼醬豬蹄還是滷豬蹄呢,她撒腿就往裡邊跑。
“行止哥哥~”
穆行止此刻正與秣荊寨債主容秋晨品茶聊天,按容秋晨的原意,新客上門應該大飲三杯烈酒才過癮,不過穆行止嚴詞拒絕,才總算沏了一壺龍井。茶哪有就夠味兒?容秋晨一口乾了整杯龍井,濃不濃淡不淡的,沒滋味。
一道纖長的身影像小旋風似的直奔穆行止而來,差點把他剛端在手上的茶杯一道撞翻了。穆行止一手托住言笙的手臂,省得她不小心摔一跤。
“小心點。”
言笙隨手把狼牙棒一扔,就抱住了穆行止的臂膀不撒手,容秋晨分明能感覺到,大地因爲狼牙棒的親密接觸,而抖了兩下。
他敬言笙是條漢子!
呆在旗山半年,除了容秋晨和容華父子倆稍微入眼一點,其他那羣大老粗,言笙看得都不想再看了。行止哥哥出現得好啊,及時地挽救了她即將煙飛雲散的審美。言笙膩在穆行止的旁邊,光是看看他那張勝似潘安的俊臉,言笙都覺得自己今晚能多吃兩碗飯了。
“玩夠了嗎?”穆行止伸出手去,幫言笙撩開了垂在眼角的碎髮,語氣柔和得堪比三月的春風。
言笙眼珠子骨碌一轉,好像是很久沒有回宮了,也不知道老爹和祖母有沒有好好吃飯,會不會想她想得寢食難安。“差不多了,你要帶我回去了麼?”
“恩,皇上下旨,命我近日帶你回宮。”穆行止往邊上挪出一點位置給言笙,明明堂中座位多得是,還非得跟他坐一隻,也不怕擠得慌。
“能不能等兩天啊?”爲什麼皇帝叔叔這麼急着帶她回去?她可是還有正事要辦的人。
穆行止當她捨不得容司和秣荊寨的人,或是不想早早回宮被約束着。“怎麼?”
“容姐姐和容華哥哥還欠我十八隻醬豬蹄呢,我怕我一天吃不完!”言笙咬着嘴脣,一本正經地從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戳着手指劃過早已乾涸的墨跡,略微一定,將小冊子拍在一旁的桌案上,差點沒把桌案給震碎。
十八隻醬豬蹄呢,要是不吃完就回宮,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補齊,說不定倒是容華哥哥他們就賴賬了,那她豈不是很吃虧。
不行,一定得吃完再走!
容秋晨聞言,心都快碎了,感情這半年來秣荊寨殺豬越來越頻繁,害他連吃了半個月的爆炒豬心、滷豬耳朵和麻辣豬舌,原來是因爲言笙要吃醬豬蹄嘛?知不知道養豬很麻煩的,知不知道他吃炒豬心吃得都要吐了?公主,求你走,求你快走!
“什麼時候有十八隻那麼多了?”容司一進門就聽到言笙隱隱興奮地說起十八隻醬豬蹄,明明她記得只有十六隻。
言笙詫異地望向容司,沒想到容姐姐一把年紀,居然是想要賴賬的這種人。“你們不會妄想賴賬吧?我可是很清楚地記着賬呢!”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容華摸着下巴,他好像也記得只有十六隻,難不成他的術數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連數數都數不清了?
“我書讀得也不多,但是我不傻,喏,自己看。”言笙自知口說無憑,乾脆就把自己記賬的小冊子遞給他們看。
容司看到裡面的內容時,整個人驚呆了。
所有的內容都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某欠言笙一隻雞腿/一份藕香餅/……諸如此類的。
容司數了一數,的確只有十六隻,苦思冥想半天,愣是沒把自己剛剛輸給言笙的兩隻算進去。還是言笙後來細細地盤算給他們聽,纔算是對上賬了。
容秋晨聽聞他們欠言笙醬豬蹄的原因,幾乎就要哭暈過去了。兒砸~閨女~咱二十都冒頭的人了,從小老爹我就帶你們舞刀弄槍的,年紀大了怎麼還能還輸給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臉呢?尊嚴呢?走出寨去,千萬別說是我容秋晨的兒女,老爹丟不起這人。
當然,這話只能悶在容秋晨心裡,要是忍不住嘴賤說出口來,晚上非得被夫人罰跪搓衣板不可。
醬豬蹄啊,他屈辱的黑歷史啊!容華好想捶着心口仰天長嘯一聲,輸給姐姐也就算了,爲什麼每次都要被言笙那個怪力小公主凌虐?說好的玉樹臨風呢?
而言笙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兒,拉着穆行止往寨子裡面的操練場走去,在秣荊寨半年,她可是收穫頗豐呢,必須得好好給行止哥哥展示一下她的戰利品。
秣荊寨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土匪窩啊,言笙半年不僅耳濡目染,更實戰演練過的。瞧瞧,這操練場上一整排的兵器,不是她單挑了整個鏢局搶來的,就是她扛了鐵匠師傅回秣荊寨量身打造的,每一件用起來都得心應手。
“行止哥哥,這紅纓槍好看麼?”言笙從兵器架上拔出一支熠熠生光的紅纓槍,槍頭銳利得散發寒光,槍身是玄鐵打造的,觸手便能摸到那凹凸起伏的流雲紋路。
言笙將紅纓槍遞給穆行止,他拿在手中,雖是比自己常用的那柄更重一些,但似乎更加襯手,眼中不□□露出對它的讚許。
“是不是很贊?這可是我把附近最有名的的劉鐵匠拎回來特地給你打造的。”言笙得意地眯起了眼,劉鐵匠手藝好,她就知道行止哥哥會喜歡的。
“拎回來?”穆行止用膝蓋想想都知道,言笙一定是沒使什麼好手段。“你是皇家公主。”
“嗷,我知道了啦。”行止哥哥看起來好像不高興,那她以後不動不動就把劉鐵匠拎來拎去了嘛,“我保證聽話!”
穆行止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哪次不是這麼保證的,又有哪次次是剋制超過三天的?“回了宮裡再這麼莽撞,當心素雲嬤嬤又要罰你頂水碗了。”
頂水碗?多麼慘痛的經歷,言笙簡直連回憶的勇氣都沒有,當初老爹下了死令要素雲嬤嬤好好規束她,從最細節的宮廷禮儀開始學起,言笙可是連續三個多月吃過飽飯,食不言寢不語就算了,吃飯還得細嚼慢嚥,哪裡有在秣荊寨這麼隨意?最最最可怕的是,素雲嬤嬤居然還要她天天頂着水碗走路吃飯,要是灑了一滴,就得翻盤重來。
光是想想,言笙就覺得脖子疼。
“行止哥哥,我能選擇不回宮嗎?”繼林太傅的抄書懲罰之後,素雲嬤嬤的禮儀教學成了言笙的新一代剋星,言笙憋着嘴,可憐兮兮地望向穆行止。
“不行。”